柳驸马顺着墙滑下来,坐到了地上,目光失神:“因为他知道我的秘密。”

    梁景湛回头与傅晏宁又一次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明白了是哪一件事。

    无非是他的隐疾。

    “我离开后,你在他身上动刑,嫁祸于我,是你自己想的吗?”梁景湛俯视着他,脑子里正将一件件事都串联起来。

    柳驸马望着小川侯的尸身,木讷道:“也是他吩咐我的。”

    “……”

    几个人沉默了。

    整件事不言自明,是有人故意嫁祸于他。对方借着小川侯的事,想把他也拉下水。

    究竟为什么要害他?

    除非他碰到了对方的要害,而他最近做的事……

    只是在调查太子谋反案的线索。

    那么……

    有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动机。

    萧魏升也喃喃自语:“那么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我知道是谁。”门口忽然走进一个男子,耳朵一点痣颇引人注目,以至于几个人看过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耳朵上的痣。

    “李夏?”梁景湛看到来人,诧异了一阵。

    接着他看见李夏手中拽了条麻绳,走了几步后顺着那条绳子拉出来一个人。

    那人缩着脖子,低头不敢看人。

    李夏又接着说:

    “昨日我离开京兆府后,在街后面的店里吃了点东西,刚一出来,就见到此人鬼鬼祟祟,身子藏在身后的树上,正透过小窗往里面的刑房里望,手里还拿着一把小机关,那把小机关里装着银针。”

    “在我纳闷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看到他发动了机关,射出了一枚银针,我看他不怀好意,但也不确定,就先抓了他。”

    “今早一听到小川侯的消息,我觉得与他脱不开关系,就把他带来了。”

    柳驸马看见他立刻从墙下站了起来:“是他!就是他逼我这样做的!”

    玄衣男子依旧缩着脖子,畏头畏尾地抬起一只眼,看着他的衣摆,一副茫然失措的表情:“我没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柳驸马急眼了,说话吐字都不大清楚,急声道:

    “明明是你让我配合你,你还说过,若我不配合,你就要将我的秘密公之于众,所以本侯才听了你的话的。”

    被绑的男子翻着白眼:“什么秘密?我哪里知道你有什么秘密?”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柳驸马差点自己说出口,讪讪闭了口后又走近他,高声大喝,仿佛自己受了欺骗,“你……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我都不知道你口口声声说的秘密是什么?不然你说出来,让我想想我有没有听过?”玄衣男子凑着脸看他,歪着头笑。

    “你……”柳驸马跺着脚,急得手指来指去,他又看向萧魏升,手却一直指向被绑的男子,“反正凶手已经在这里了,你们快给本侯把他抓到牢里啊,还愣着看什么?”

    牢房里的几个人没有动静,柳驸马催促:“快抓啊?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梁景湛忽然出声:“不是他。”

    柳驸马如遭雷劈:“你说什么?起初我还真以为容王是个聪明的,竟没想到也这么愚昧。”

    柳驸马呸了一口,唾液落在了脚面上,他一脸鄙夷地看着在他看来不争气的梁景湛:

    “罪证已经这么明显了,本侯的弟弟就是他杀的,方才你们也说是他,此刻却说变就变?”

    李夏也存有疑惑:“我亲眼所见,发射毒针的确实是他,容王为何会说不是?”

    萧魏升就更懵了,站起来又踱着步:

    “你方才好像是说小川侯的死是因为毒针,而毒针是他放的,为何又这样说?”

    梁景湛在小川侯身边蹲下,手指捻着被放在帕子里的银针,细细瞧着:“针上没有淬毒,是不是他得另当别论。”

    柳驸马恼他愚笨:“真凶都在这里了,你还想干什么?那道要把罪责落到本侯头上?”

    柳驸马走近玄衣男子,抓住那个人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你以我的秘密做把柄,逼我与你配合伤害本侯的弟弟,现在怎么就不承认了?啊?”

    玄衣男子眼里一闪而过凶狠,柳驸马看到后松开了衣领,退了好几步:

    “你看他……他还想杀本侯!”

    梁景湛眼神掠过玄衣男子的面容,手又不自觉地到了下颌。

    看到柳驸马忽然剧烈的反应,梁景湛满不在意地笑着:“柳驸马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什么草木皆兵?他方才瞪本侯的眼神,明明是要杀了本侯,你没看见吗?”

    但一句话让柳驸马跳不起来了。

    傅晏宁平静的声音道:“小川侯的死因确实不是因为毒。”

    小小的牢房里,所有的抱怨喧哗声都静了下来。

    众人皆惊愕地看着傅晏宁,各个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但这话若由傅晏宁说出来,便让他们不得不信了。

    梁景湛更多的是惊喜之色,触及到傅晏宁转过来的目光后,梁景湛立刻回之一笑。

    傅晏宁要收回的目光也忽然定了下来。

    梁景湛看着他本来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许其他神情,但还来不及捕捉那微妙的变化,就转瞬即逝了。

    直到傅晏宁低头,梁景湛看到他那如小山峰棱的唇形向上浅浅扬了扬,他才确定方才自己看到的神情是什么。

    好像是……是笑。

    傅晏宁知道他在想什么。

    梁景湛想了想,他方才的每句话里都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从傅晏宁的举止言谈来看,他肯配合自己,当是知道了他的主意。

    “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说是,一会又说不是?傅侍中说的话也是随心所欲吗?”

    柳驸马也被他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虽然他还在生气,但对傅晏宁说话时,却不像方才对梁景湛那样低吼质问。

    傅晏宁没回答。

    牢房里,梁景湛淡淡的声音道:“放了他吧。”

    柳驸马更觉得他不可理喻,情绪也越发控制不住:

    “他是凶手,你疯了?”

    李夏也迟迟不肯松开手里的绳子:“殿下当真如此草率?要是放了他,再抓一次可就难了。”

    梁景湛斜斜看了玄衣男子一眼,耐心地再次重复:“不是他,放了吧。”

    李夏见再劝无果,神情失落,手中的绳子也滑了下来。

    “没我的事,我就走了。”玄衣男子抖了抖身上的绳子,哼笑了一声转身就要出牢房。

    柳驸马还在窄窄的牢房门口站着,堵住了门口的道。

    玄衣男子也不看他,撞过他的肩生生挤出一条道出来。

    柳驸马被撞到门边,咬着牙,怒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玄衣男子却像是故意气他,步伐如在云端,走得自在逍遥。

    “容王果然是个草包。”那人走在街上,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京兆府,放声大笑。

    只是他却没发现,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还紧跟着一个鬼面男人。

    “柳驸马还不走吗?”梁景湛看他挡在牢房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抬脚向牢房门口走去,“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柳驸马警惕地看着他,又带着威胁的意思:“这事与我没有关系了吧,我告诉你,你别想把这事赖在本侯头上。”

    说完,柳驸马扭头出了牢房走了。

    梁景湛与李夏擦肩而过时,耳旁李夏忽然道:“容王是故意这么做的?殿下已经有办法了。”

    梁景湛没想到又被人猜到了,他也停下脚步,眯眼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静候佳音就是了。”

    梁景湛刚走一步,身后的声音又道:“殿下等等,实不相瞒,我回到了这里,是想要跟随殿下,昨日我见殿下被琐事缠身,不忍再添麻烦,便没有开口。”

    “李夏仰慕殿下的能力,想在殿下左右保护殿下,也想以一己之身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梁景湛再回头,见他已经跪在了地上,他问:“你娘知道你的想法吗?”

    “那晚在出城的马车上,娘就答应了。”李夏低头,脑袋扣在地上,“看到殿下遇事处变不惊的态度,李夏心里只觉得更加佩服殿下,也觉得自己做的选择没错。”

    起初梁景湛还真感觉到受宠若惊了,不过在李夏说话间,他已经平静了下来:“你在京城里后不担心她吗?”

    李夏再俯身一拜:“多谢殿下关心,殿下请放心,娘身边有人保护她。”

    梁景湛扶他起来:“那你今晚来我殿里,看你武艺不错,也孝顺,改日我为你谋一武职,如何?”

    李夏愣了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神色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答应了,日后我定与主子誓死相随,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梁景湛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佩,抛给他:“带着我的玉佩到我殿里休息会,回来为你安排住处。”

    李夏接过朝他扔来的玉佩:“那殿下如今去做什么?臣可以跟随容王左右,保护殿下安危。”

    外面还有白闻,也不必劳累李夏。

    梁景湛一想,转过身子:“不必了,你先回去吧。”

    李夏不好违背他的话,点头答应。

    “傅侍中,走吧。”梁景湛回头等着他过来。

    听见梁景湛要离开的话,萧魏升才后知后觉:“这么说,你有办法找到杀害小川侯的人了?”

    也不好说。

    看到萧魏升的又如霜雪凝结住的眉头,梁景湛话音一转:“总之言济不要担心就是了。”

    傅晏宁也起身了,梁景湛与他便一道出了京兆府。

    “傅侍中早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吧。”梁景湛兴致勃勃地转头笑望着他,“傅侍中与我真是心心相印啊。”

    傅晏宁抬着头眺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也不知落在了哪里:“臣只是碰巧也有这个想法而已。”

    “碰巧傅侍中也想着放他出去,让他疏于防备,再让人跟上去吗?”梁景湛仰着头望着屋檐上两只立在一起啾啾叫的小鸟,有深意地感叹着,“这世上碰巧的事可真多。”

    傅晏宁被人戳破心思,脸面一下又僵住了,步子又快了很多,行走间连衣带都卷起了阵阵轻风。

    “傅侍中这么急?又怕我去傅侍中府上做客?”梁景湛在后面看着他越走越快,像是身后有人追赶他。

    尤其是在他说完话后,那脚步就更快了,不一会就与他拉了一大段距离。

    不过他却没跟上傅晏宁,反而停在了原地。

    因为他的身边刚落下一个戴着鬼面的人,是方才追上玄衣男子的白闻。

    梁景湛收了笑,眼里一瞬恢复平静:“看到他最后停在哪里了吗?”

    “看到了,是在……春风楼。”

    “春风楼?”可不是年少轻狂时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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