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泛起不规则的波纹,就好似水中泛起的涟漪。原本已经心生警戒的众人只觉耳边轰鸣,仿佛在耳边炸开,修为深厚的身影一摇,而修为略低者,脸色惨白,身形连连后退。

    只到此时,一股如同飓风般气浪,才堪堪抵达众人面前。

    “小心。”慈觉凝视着天空那团不断变化的雾气,一向漫不经心的双眸忽然变得深沉,他转身便将已被那股气浪威压得躬身下去的封绍揽住,“我们快退!”

    “还有蘑菇他们……”封绍直觉胸闷气短,连话都说不全,下意识要去拉扯身侧的人,然而慈觉眉头紧皱,抓回他的手,疾行而走,“来不及了!”

    慈觉到底是返虚期修为,虽灵力也同样被封印,但到底好过其他修者甚多,毕竟返虚已迈入大能的范畴,虽灵境发生这诡谲之事,但他仍残存一丝灵力,虽然微弱得只够维持清醒,与加快身法,甚至无法御剑。

    疾行到底是不够的,转眼之间,灵境地底忽然轰隆作响,气浪奔腾如雷,挟着千钧之势……封绍虽被慈觉带入怀中逃行,此时也感知到地动!结合之前诡异的灵力封印,他绝不相信只是普通的地动!

    封绍心烦意乱,视线跳跃之际,慈觉猛然停下步子,一个回身便笼起袈裟覆盖过去。慈觉将原本揽着臂弯的人压在一处岩洞口,一臂按下,俯身过去,正是以身保护的姿势。

    封绍此时虽然被那奇异的气浪搅得灵力残疲,色身大震,但视力却是好的,两人贴的极尽,不仅身体,只怕一个不察就要贴面。但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几乎与此同时,地底的波动终于轰然炸开,从内向外,天翻地覆……

    再醒过神来时,封绍感觉全身酸痛,仿佛被碾压而过,完全脱力。直到一只手覆上他的灵台,暖流涌入,他才缓缓睁开眼来。

    “醒了?”慈觉笑了笑,抬臂扶了他一把,封绍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半躺在对方的怀里,他撑坐起身,揉着额头问:“师叔,这是怎么了?”说这话时,他仍牵挂着失散的元昊与川仪,心中努力操控识海,他与两人心意相通,若那边有恙,他也能有所察觉。只是刚一触到神识,他的灵力便困顿不堪,极难负荷。

    “你修为还抵御不了这种侵蚀,不要徒劳使用灵力,不然会伤到法身。”慈觉见封绍凝神皱眉,不由再次将手覆了过去,贴着对方的灵台,注入静神咒灵炁。

    封绍虽然排斥禅法,但这样的咒炁入内,也是舒服许多,于是点头道谢。但他有些忧心忡忡,用肉眼打量着四周,不过是处闭塞的岩洞,两个男人塞进来已极为不易。

    先前地动之时,慈觉是压身过来,此时两人一个坐,一个倚靠,已无半点缝隙可供转动。或许也因此逃过地动劫数,不过肯定不止这一,封绍很快感觉到了禁制的存在——四周微光闪闪,有法印凝结在上。虽然大部分禁制肉眼无法看见,但此禁制或许结得粗糙,也没刻意隐匿,便造成这样的视觉效果。

    即使如此,封绍也很是钦佩,到底是返虚期,这等诡异情形下,他的灵力居然还能结出禁制来。因此,他也生出几分期盼,问道:“师叔如今灵力可用几成?可在恢复之中?现下能否突破此地?”

    慈觉摇头道:“若能用上一成,也早就把你带出去了。”

    封绍心里一沉,更为元昊川仪的处境不安起来,这并非一般的地动,川仪固然是四阶灵宠,修为不亚元婴,也不知护不护得住元昊。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慈觉见其面色不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劝他道:“绍儿也不必担心,灵境里这股怪力虽然强横奇异,却也不可能一直封印我们的灵力。以我的修为,左右不过再多一个时辰,便能恢复一成,届时便能脱困。”

    封绍略松了口气,只希望那两人能久撑一阵,心思又转到了别处,他转过头问道:“师叔还不打算告知我实情么?师叔来此地只怕不是为着法事而已罢?”

    一般来说,封绍说话不会如此直接,尤其对着修为远高于自己,又是自己长辈的人。但基于他师尊,还有之前的情分,他对慈觉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又经历这一场患难,他便也没有转弯抹角。

    慈觉微愣,在黑暗中笑了,低声道:“果然以绍儿的悟性,我是瞒不过的。”这次也没顾左右而言他,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一个月前菩提寺主持亲传弟子惠因的长生灯湮灭,引起寺中瞩目。惠因有金丹后期修为,实力不俗,而且去到南华灵境时,有四个金丹同门跟随。南华灵境中虽有险阻,还会得根据各修者的修为来决定去路,但死伤一向不算太大,最多十中之一。

    以惠因的修为实力,实在不应该成为这个一,故而菩提寺便派了人过来查探此事,看是否有内情原委,还是有人暗中出手,对菩提寺怀恨在心。这种事也不至于派慈觉这样的返虚期长老来,本来来的也不过是几个掌事弟子,但这几个掌事弟子查探后才发觉出蹊跷来。

    “那些弟子的精血元魄全部消失了。”

    说到这里,慈觉沉吟了一下,“不仅是我寺的弟子,我发现所有死在灵境里的人全部都是如此。或有结丹以上修为的,连内丹也消失了。”

    修者一死,精血元魄的确是会慢慢消散的,但历时极久,尤其是有了金丹以上修为的修者,大部分只要元神健在,精魄强横,意念雄厚的,多数会试图夺舍。虽然未必成功,但也说明了修者的精血元魄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无缘无故全部消失。

    封绍也听出些意思,扭头望向了他,轻声问道:“师叔怎么看?”

    慈觉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拢了拢手里的佛珠,道:“这百年来,妖兽肆虐,九州失和,那些化外之地的魔修也有不少乘虚而入的。那次昆仑虚无峰上的闹剧,不也事起魔修么?”他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将千年前血洗四宗的事再重演一次。”

    “师叔觉得是魔修所为?”封绍并不认同这个说法,虽然他也觉得魔修是有所图谋,是在乘虚而入,但这次的情况……他一点也没感知到魔气。

    如果是魔修所为,要一次崩毁灵境,还要斩除数百个实力不俗的修者,夺取对方的精血元魄与内丹,那必然要设立一个极大极大的魔阵。这样大的魔阵,不可能一点魔气都不留下来。

    这一点慈觉也知道,所以他眉宇之间也满是愁云,半晌才道:“不论如何,一次造下如此多杀孽,这个人就算不是魔修也是魔了。还有如此实力,实乃九州之祸。”

    说时,语气一沉,一丝杀气掠过他的面庞:“若叫我查清是何人所为,便不为我菩提寺弟子,为着这数百修者的屈死,也定要这魔头血债血偿。”

    封绍心里一跳,渐渐拧起了眉毛,不知为何就有些不安。或许只是因为返虚期大能所散发的气势威压……

    慈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了,忍不住补充说明:“绍儿不要误会,虽然你如今也成了魔修,但以你仁善的心性,日后绝无可能如这魔头一般心念入魔。”

    封绍微笑颔首,其实他倒不担心慈觉怎么看他,他对自身正面形象极为有信心,心里更多的想的还是那个人崩毁灵境,除杀修者的目的。

    似见气氛缓和,慈觉马上又恢复了肆意的做派,剩下来这半个时辰,他并没有再谈那些无趣之事,只作好奇的打听:“你要找寻的道友,是男是女?”

    封绍一惊,因由之前元昊叫“娘”那一出,慈觉定然知道他与要找的那个人关系匪浅,此时又问出这么一句……若是旁人,他定然会面不改色的否认过去,但若是慈觉,以他的脾性不可能会无由来的诈他。

    他也不怕旁人知道他的性向,只是慈觉与泰寅交情甚笃……封绍脑仁发疼,蚊呐般道:“师叔何出此言?”

    慈觉的目光落在对方面颊之上,洞穴封闭无光,仅有的一点微光还来自他设下的小禁制,就这样一点微光投射在封绍的脸上,俊目含光,肤白唇殷,隐隐绰绰的衬出两分迷离的味道来。

    此时他还真心觉得泰寅有句话并没说错,他的爱徒的确是钟灵毓秀般的人物,叫人不忍移目。事实上,慈觉也的确不曾移目,甚至按住对方的肩转过来,此时他正是脱力,的确由得人施为。

    封绍正不解,慈觉已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一边笑问道:“我那指环呢?”

    封绍就有些不好意思,长者赐不敢辞,既然收了就更没有弄丢的道理,若不问还好,这一问就有些尴尬。慈觉看上去是个随性人,但也不是个好瞒弄的,毕竟人家活了近千岁……所以他很诚恳的道了歉。

    慈觉倒也没多问,继续笑说:“你离宗后,我有去寻过你,谁知循着踪迹去却与你师弟方长信遇见。”他说到这里笑眯眯了,望住封绍道:“对了,便是与师弟说话时,才知晓你更喜好男炉鼎?”

    封绍脸色一黑,实在想不明白,一对长辈晚辈说什么话时,能将话题扯到他身上,还扯到他召男炉鼎的事上!

    “那似乎还是数十年前的事了……唔,在丹青仙子一事之前呢。”

    听了这句话,还有这语气,封绍便知道多说无益。原剧里这厮就颇有些随性不恭,只有大善大恶与大是大非极有原则,是不拘小节的。所以对方根本就看准了他是好男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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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绍略略打量了对方,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于是并不争辩,做出坦然的样子来:“师叔说的是,其实我也想迟些与师尊说明的,不过师叔也知道我师尊他不喜……”

    慈觉笑了:“若是你选的是他觉得可靠的人,自然就不介意了。”

    封绍觉得这话里有话,干笑两声,没有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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