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抱着滚到一起去的,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只记得从玄关开始,他们就缠吻在一起,等到两人理智重新回笼,已经是凌晨了。

    周渺陷在被子里,懒洋洋地支起身子,把床头的台灯拧开了。他看了眼时间,不由低低叹了口气,打算把灯关上。还没等他动作,身后伸来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扣在他腰上,把人拽回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颈窝里蹭着,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要叹气?”

    虽然在事后温存的时候说这话有点破坏气氛,但周渺还是决定诚实作答:“我饿了。”

    郑平洲:……

    周渺是真的饿了,他晚上光顾着喝酒应酬了,宴会上那些自助餐他都没来得及吃几口,灌了个水饱。在大量运动消耗水分后,胃里烧灼的痛感重新袭来,很是磨人。

    “好饿啊!要是有床伴关怀就好了,刚刚也太累了。平洲,你觉得呢?”

    郑平洲:……这人怎么还撒娇啊!

    “我下面给你吃。”郑平洲低头亲了亲周渺的额头,看着周渺憋笑的样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脸黑线地改口,“我去下碗面给你。”

    等郑平洲的脚步声渐远,周渺才把闷在被子里的脸露出来,放声笑了起来——在口头上扳回一局也成了!

    十几分钟后,郑平洲端着一碗汤面上来,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用食指关节叩了叩桌子:“过来吧。”

    周渺从被子里爬起来,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他随手扯了件衬衫披在身上,慢吞吞地走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吸溜面条。他饿得狠了,吃得很急,不一会儿大半碗面下肚,有了饱腹感才放慢速度。周渺从面碗里抬头,鼻尖不知是被辣的还是热的,红通通的,唇上沾着一层亮亮的油光,看得郑平洲口干舌燥,不由又灌了一大口凉水。

    “你面也吃了,那我回房间了。”

    周渺本来想开口挽留,但又搞不清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平洲离开,把房门带上。他用筷子搅着面条,有点愤愤地想:是啊,就是炮、友而已,他凭什么要求在一张床上搂着睡到天亮,人家还不是想走就走吗?

    深更半夜,酒意未散,周渺难得地有了些惆怅,他想起和郑平洲去领结婚证的那一天,他那满心的欢喜还没来得及点燃,就被郑平洲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郑平洲站在家里的大厅,面色冷淡,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就好像这一天并非他结婚的日子,而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和其他时候一点区别都没有。至于领证这件事,一点波澜都没办法在他心里留下。

    周渺刚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就听郑平洲的话平淡无波地传来:“周渺,这段婚姻是在我们家长的撮合下产生的,没有人对它重视,它也就不再存在约束的作用,说白了就是名存实亡的婚姻罢了。既然如此,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我们只需要维持面上的和谐就好。”

    还不等周渺反应过来,郑平洲接着道:“我们做个约定吧,不干涉彼此的生活,无论是哪方面的。互相放过吧。”

    名存实亡……互不干涉……

    周渺浑身发冷,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郑平洲,几乎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郑平洲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又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很想问一问,你是因为订婚那天我来迟了,所以在和我赌气吗?还是因为你心里有个放不下忘不掉的人,所以只愿意和我做表面伴侣?

    但周渺开不了口,他只觉得一只大手扼在自己的喉咙上,让他连喘息都开始困难起来。

    他原以为结了婚,就会和郑平洲有新的开始,结果,他的妄念才刚刚冒了点头,就被郑平洲亲手掐灭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离郑平洲还有多远,还要走多久的路,才能碰到郑平洲那颗竖起千万屏障的心。

    周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解释订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也许那个人也不会想听。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像是被玻璃碴子磨过几遭,出来的都是破碎的音节:“订婚宴那天,对不起,我来迟了。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就这么办吧,我们……互不干涉。”

    那天的心情,周渺很难形容清楚,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词,那大概就是万念俱灰。

    他尝过被背叛的滋味,好不容易攒出点想重新开始的勇气,还没有把告白说出来,就已经碎了个干净。

    周渺觉得胃里翻涌起来,他走到厕所里,拿起牙膏挤出一条,然后把牙刷塞进嘴里,没什么精神地刷了起来。薄荷的味道在嘴里冲撞,有点辣喉咙,周渺抬起眼皮,看着镜子里的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今年三十了,已经算不得是年轻人了,而郑平洲却还是很好的年纪,二十五岁,正是一个青年的上升期,好像走到哪都在发光似的,而且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他真的有可能喜欢上自己吗?

    周渺把嘴里的泡沫吐出去,呼吸间俱是冰凉的薄荷味,将他最后一点睡意都驱散了。

    ————————————

    隔天中午,周渺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电话——是郑平洲妈妈打来的,叫他抽空来一趟家里,说是有点事要和他谈。

    周渺觉得很奇怪,因为郑母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和他说话,但他还是抽了时间,在下午独自开车去了郑平洲父母的家里。

    他抵达郑家的别墅后,一边停车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可以顺道去看看父母,只是他就给郑母带了一盒糕点,没有拿别的东西,空着手回去有点不好。当他还在纠结着,保姆张姨已经走过来了,接过周渺脱下来的外套,道:“太太在二楼的书房,一直在等着你呢。周先生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沏点乌龙茶吧。”周渺整了整歪掉的袖扣,问道,“张姨,你知道干妈是为了什么事找我来的吗?”

    “不知道呀,太太没有和我讲。”张姨有点南方的口音,说起话来带着种温柔,她小声地提醒道,“只是太太早上起来后看了会儿手机,在那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不好,连午饭都用得很少,可能是看见什么糟心事了。你可要小心一点说话,别让她撒火气了。”

    “知道了。”

    周渺走到二楼的书房,敲了敲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干妈?”

    “进来。”

    得了许可,周渺才推门而入,见到坐在软皮矮椅上的郑母,逆着光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神情,于是周渺笑着凑上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她面前:“干妈,这是你最爱吃的那家凤梨酥,我可费了好大力气才买到的。”

    郑母抬头,直直地盯着周渺,面上淡淡的,不喜也不怒,盯得周渺直犯怵,觉得背后刮起一阵阴风。他心底暗道,终于知道郑平洲那冷着脸能把人冻死的功夫是从哪学来的了。

    周渺嘿嘿笑了两声,蹲在郑母身旁,撒娇一样地求饶:“干妈,我犯什么错惹你生气了,我来了,怎么也不笑一笑的?”

    郑母拨开周渺的手,淡声道:“周渺,你坐着,我有话要问你。”

    周渺只好坐到郑母对面,他心知这回该是那种糊弄不过去的大事,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有种回到了小时候,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的紧张感。

    郑母的目光落在周渺放在膝盖的手上,她盯了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很久,才缓缓开口:“周渺,你诚实地回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平洲?”

    “干妈,怎么说起这个来?”

    郑母撑着头,肩膀垮下来,低叹道:“我在想,当初撮合你们俩结婚这件事,是不是我做错了。”

    “干妈,你说什么呢!”周渺眉头拧起来,也有些急了,“怎么会是做错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这可真是闹了大误会,天底下,他独一份的喜欢给了郑平洲。

    郑母露出一个苦笑,她拿出手机,解锁后打开一封邮件,递给周渺:“小渺,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操心。当初你妈妈看你被前任伤了心,整日去酒吧找乐子,怕你就那么自暴自弃下去,所以才找到我,说想让你们俩试试,我就答应了。”

    周渺接过手机,看到了一个偷拍视频,正好就是他受惊打开郑平洲的手那段。这段视频的节点掐得非常巧妙,后面他给郑平洲揉手那段一点都没有,而且角度也很偏,看不到他惊吓的神情,看起来就是他们两个不和,闹得非常僵。

    周渺压着一肚子火气,退出视频,想要看一看发送邮件的人,结果只看到一个乱码的发件人。

    这么别有用心地拍了视频,又费尽心思地送到郑母手机里,会是谁呢?

    周渺面色微冷,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捏紧了。

    “情爱是世上最难强求的东西,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要勉强自己。”郑母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往下继续道,“一直以来,你们维持这段婚姻辛苦了,但如果不喜欢还是分开吧,离婚可能会让你们都好……”

    “干妈,我不会离婚的。”

    “你是担心平洲不会放手吗?他那里我可以替你去说……”

    周渺摇了摇头,将手机放下,然后他伸手,一粒一粒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随着扣子解开,一具满是爱、痕的身体出现在郑母眼前,颜色深深浅浅,甚至还有发红的,一看就是刚添的那种。

    “干妈,这个视频就是为了挑拨我们,昨天是我被他吓着了,才打开他的手。我们昨天夜里还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怎么会有什么‘不和’?”周渺桃花眼微弯,耳朵到脸颊染成了一片红云,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坚定,“再说了,我是真的爱他。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已经有几十年了,我的人生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原来的喜欢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爱,这样的人我怎么放得下?我想陪着平洲,尽我所能地爱他,和他再长长久久地走过下一个‘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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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郑妈妈:哟嚯!原来我儿子是1!啧啧啧,还是一个这么猛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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