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过后,天空放晴,风雨未至,决明是时候离开。

    估摸着时间,决明说:“我要走了。”

    “嗯!”李修戎转身,“你走吧。”

    攥紧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松开,李修戎飞快跑向黑马,抓住缰绳,踩着马镫横腿上马,遽然离去。

    这是生气了?决明心里直犯嘀咕,不咋呼不搞事的李修戎,还真让人不习惯。

    眼瞧着再不走就要迟到,决明忙登上马车,让马车载自己和钟信去渡口,恰好在辰时前赶到。

    江锦年站在岸边,等决明下了马车,一同踩在船上。

    决明回头,岸边杨柳低垂,六月的风抚皱水面,打碎一池平静。

    水面粼粼,货船起锚出发,船帆尽开,决明再次离开宋朝的中心,驶向更远的地方。

    汴京,李府。

    “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李柬之颤抖着手指着单膝跪在床边的大儿子。

    “我不明白。”李修戎说:“李修恩带不三不四的人进府,都没见你这么生气。”

    见李柬之脸上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李修戎冷笑,“果然是那个女人生的‘好儿子’。”

    “滚!!!”李柬之从床上直直的起身,掀开锦被,踩在地上,咳喘着快走两步,紧紧抓住李修戎的领子,嗬嗬地喘着,吼道:“你能跟他比?!他不过是带人过来,你倒好,要直接叛家!”

    “我不是叛家。”李修戎不卑不亢地对着老爹的双眼,“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事,追我喜欢的人,免得到老后悔。”

    “你!!”李柬之知道他暗指自己曾经因疏远了李修戎亲娘,导致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可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官人——”大夫人跌跌撞撞地赶来,见李柬之只穿一身中衣,光脚便踩在地上,娇呼一声,便要过来扶李柬之“官人为何动这么大的怒气,常武想做什么让他做便是,气坏身子怎么办。”

    李柬之一手挥开她,“都是你惯出来的!翅膀长硬了,要追着男人飞出去了!呵!”

    夫人低低泣道:“都是我的错,我应当早些给常武定下那韩家的小女,若不然常武他也不会……”

    “那个名字。”李修戎撇嘴,“你不配叫。”

    “李修恩带人进府倒是瞒得紧,我这边有点风吹草动边抖擞出来,夫人好手段。”

    夫人不与李修戎争论,低头掩面,肩膀耸动,低低哭泣。

    “你是不是嫌前几天那个巴掌不够狠!?”李柬之怒吼后,松开手捂着心口弓腰猛咳几声,几乎要将心肺咳出来。

    李修戎一愣,正想去扶他,没想到李柬之抬起头,眼带血丝,目中皆是怒意,“来人!把他关进柴房!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门外立刻“好巧不巧”地蹿进来几个原本应在外院的护院,李修戎剑眉一凛,摸向腰间佩剑。

    夫人也不假哭了,扶着李柬之,柔荑抚着他心口替他顺气,劝道:“官人息怒!常武他就是性子急了点,有什么话不能坐下好好说呢!”

    这是能坐下说的话吗!李修戎打心底“腾”地生出一股遏制不住的怒意,拔出剑,指着那个女人,冷笑说:“夫人难道忘了,趁翁翁罢官混乱之际做的那些事?”

    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惶意,想到自己与李柬之并肩站着,眼底的惶意而逝,“李修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李修戎懒得跟她辩解这件事,如果没有她在,父子俩或许能好好地说几句话,但只要有她在,父子俩很难心平气和。

    总以两人愤怒地甩袖而走结束。

    “混蛋!”李柬之指着李修戎,“你怎么可以直接拿剑指着你娘!”

    “她不配。”李修戎冷冷地扫了面前那对夫妇一眼,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地收起剑,身后的护院冲上来,不知是谁从后踢了他小腿一脚,李修戎腿一软,“哐”地一声半跪在地,被架着朝柴房走。

    辰时前未能下的那场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李修戎被人带入柴房,门外落了铜锁,只有墙上一个高高的小方窗透着光线。

    院内外无比寂寥,仅有雨落沙沙声。

    李修戎知自己不可能再追上决明了,他可以拥抱大海,可以与伴着海风破浪前行,伴着皓月星辰入眠。

    决明能给人带来无穷的惊喜,而自己,困囿在方寸大的黑暗柴房中,哪里都不能去。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自己丧命于那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下,一生不回汴京。

    李修戎狠狠地朝摞地整整齐齐地柴火踹去,脚尖挨到柴火,转念想起这是百姓辛辛苦苦砍柴绑好卖出的,若是踹散,来拿柴火的人要费事。

    收起脚,李修戎盘腿直接坐在地上,透过小方窗的光,看到自己身上的绿色官袍,嘴角浮出一丝嘲意。

    七品如何,八品如何,在那个男人眼里都不及李修恩的一根汗毛。

    李修戎坐在柴房里,直到夜幕降临,李迪回家,饭罢才得到消息。

    从小看大的孙儿要闹着离家出走,李迪听后先是不可置信,后听说李修戎拿剑指着李柬之,已经被关进柴房,李迪沉默片刻后,吩咐吴渊去禁军中帮李修戎告假。

    西北边境早已开始不安生,或许将李修戎扔去磨炼一下性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李迪的活动下,李修戎直接从虎翼禁军调任西北禁军,六月底随着千人军队西迁。

    自此,没李修戎在家,李府安生许多,李柬之望着两个聪明乖巧的儿子,时不时会想起第一个儿子。

    李修戎出声的时候,正是夏秋之际,那时候,她刚产下李修戎,李修戎的手脚是那样袖珍,皱巴巴红彤彤的脸还没巴掌大。

    她也因生产落下了头疼病,李柬之心疼的很,经常一回家便到她床边,喂她吃药,哄李修戎睡觉。

    李修戎小时候也是很聪明的,学什么都快,自从她去世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事事与自己对着干,还常惹一干人生气。

    唉。李柬之心底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跟修戎生气的,修戎是长子,李家的未来都要靠他撑起来,这两年修戎的确改变很大,如果他能稍微收敛一下性情该多好。

    李柬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几声,喉头再感不到咽草般的疼,这风寒是时候好了。

    万里之外。

    决明将最后一箱金块放到甲板上,小跑到船舷边,扶着船舷笑眯眯地朝船下几个皮肤赤红,穿着奇异的人挥挥手。

    船下的人也朝他挥手,叽里咕噜地说着送别的话,决明只听懂了“谢谢”“再来”,脸上保持着微笑朝他们挥手。

    铁链哗啦啦地响,船锚被拉起来,停靠了两个月的“乘风”号缓缓驶开港口,直到再看不到岸边的人,决明才扭身靠在船舷上,两个胳膊随意搭在上面,慢悠悠地对钟信说:“要不你先去休息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好,呕……”钟信捂住嘴扭头,如同害喜孕妇一样,说一个字呕三次。

    虽然他有点可怜,决明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谁让钟信好奇当地的食物,吃的水土不服,一直干呕。

    笑着送钟信回去休息,决明折回到甲板上,拿铁棍撬开木箱,捧着金灿灿的金子傻笑。

    江锦年靠在二层的栏杆上,跟决明打了个招呼,调侃道:“奸商又开始数金子了。”

    决明扬起手里的金子,“也有奸商你的一份。”两人相视而笑,江锦年扶着栏杆下楼,到箱子边上,头挨着头讨论着一箱子金子在汴京能买几套房,能吃多少山珍海味。

    少年看着自家官人跟决明靠那么近,偷偷抹汗,要让京都那位飞醋漫天的知道,决明肩膀上那颗头就要卸下来了。

    船队横跨整个太平洋,到北美洲靠岸,起初交流颇为困难,还是决明牵的头,将临行前带的玻璃兜售给宫廷贵族,换来大箱大箱的金银。

    这次出海带的船队多,倒不担心会有不长眼的海盗偷袭,怕只怕搜罗的植物会死在船上。

    等金子收放妥当,决明拿出一小袋种子,放在手心看,这些可比金子宝贵多了。

    船队沿着北美洲南下,到南美洲停靠,在这里,决明用蹩脚的土著语言跟他们交流,倒卖玻璃和丝绸,搜罗他们当地的种子。

    船队本计划返程直接跨太平洋回去,江锦年却忽然改了主意,让船队沿着寒流到大西洋,在非洲和欧洲停靠,任决明乐呵呵地搜刮着奇异的植物和作物。

    江锦年也真有那份闲心,放下大宋所有的生意,带着船队环球航行。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决明现在手上已经有了最早的玉米、番薯、辣椒、番茄。

    西班牙搜罗到土豆,决明小心地带着一袋子块茎在护在船上。

    现在,决明拥有一个房间,专门放植物,就算不喝水也要给植物浇水,小心地护送回京。

    一去三年,决明过了弱冠之年,彻底成为一个古代的“成年人”。

    景佑五年,船队终于掉转方向,开始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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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完结了,下本小天使们想看什么类型的?

    长篇2019年1月后开,四害成精系列短篇预计年内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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