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都长指挥使做饭,要比在都里做饭轻松些,人少,要做的饭少。

    在军营呆了一个夏天,无人提及刺青的事,决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跑去问自己还用不用刺青,在三营,步兵都将刺青刺在了手臂上,只要去洗澡的时候注意避开他们。

    中秋前,兵卒来报,粮草距离原州还有百余里,请军都指挥使带兵前去交接。

    军都指挥使立刻拨了几个营的人去迎接,粮草关系着秋冬驻守在原州数万兵卒,若有闪失,直接提着人头去请罪也不为过。

    军指挥使就怕他们在粮草上东手脚。

    如今是秋季,膘肥马壮,李元昊的兵时不时骚扰西北一带边防,春季两军交战后宋军折损不少,无意与他们正面争锋。

    再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真正发动攻击,既要小心防守,又不能动不动让兵卒来回折腾。

    这几天,西北军几个厢军愁地头发都白了几根。

    好在粮草安全无虞地运送到原州,军指挥使暗暗松了口气,吩咐下面的兵卒这几日把饭做好一些。

    中秋前夕,凌晨。

    整个军营号角声四起,往日睡觉时懒懒散散的兵卒忽然打鸡血一般,迅速起床,三两下套上软甲,疾步冲出去拿着兵器冲到城墙前。

    决明夹在中间,紧张地跟着他们穿软甲拿短矛。

    临行前,决明翻出自己的黑弓,背在身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大夏开始发动攻击。

    号角阵阵,悠长有力,擂鼓鸣金,激昂慷慨,城门上方燃起烽烟,灰黑的烟雾弥漫遮住天空,数十都兵卒齐聚城下,静悄悄地等待号令。

    说不紧张是假的,京中迟迟没有人来带自己回去,贸然说自己是顶了别人的名来参军,若能证实也走不了,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最坏的情况便是被认定弄虚作假,连累枣子乡的二老不说,甚至有可能连累整个村子。

    来都来了,先保命要紧,没事瞎想这些做什么。决明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天际。

    太阳从东山一跃而出,霞光万丈。

    城墙上方有两拨人在激烈的争辩着什么。

    一箭之地,城外是乌泱泱的一群夏兵,隔着清晨朦胧的雾,看不清有多少人。

    “都这么久还没有动作,其中必定有诈,不能坐以待毙!”李迪缓了口气,说:“一营带骑兵,三营指挥使,你带三营去。”

    “是!厢指挥使!”络腮胡汉子双手抱拳,在胸前一横,利索地领牌扭头。

    李修戎对着翁翁拱手行礼,扭头跟着陈指挥使走。

    三营的兵就在下方候着,点齐兵,骑兵营打头阵,步兵营紧随其后,角门悄悄开了一扇,骑兵率先冲出去。

    城门上,弓箭手待命。

    对面乌泱泱的军队见城内有宋兵冲出,丝毫不慌地分出一队人迎了上来,在射程之外勒马停住,不肯上前。

    李修戎同样勒住黑马,徘徊在射程之内。

    两边都不肯轻易动手,陈指挥使沉着地在大军中喝止李修戎,“常武!回来!”

    “吁——”李修戎手中拽了一把缰绳,黑马打了个响鼻,甩着尾巴扭头。

    阳光升上去,身后的宋兵盔甲闪闪发亮,李修戎忽然觉得有几分异样,忽地调转马头,直直冲向敌军方向。

    陈指挥使手中屈刀一横,双腿夹紧马肚,低喝一声“驾”!紧随而上,李修戎冲过去,在离敌军还有十丈远的时候,李修戎冷笑回头:“陈指挥使!他们都是老弱妇孺,根本不是兵卒!”

    远远听到这句话,陈指挥使心底一惊,对面的敌军见暴露今日目的,再顾不得与宋军周旋,直接挥着长矛迎面而来。

    既上战场,便没有回头的理由,李修戎将左手的长矛换到右手,迎面挑起对方的矛尖。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一击不成,很快收回攻势,单手握矛,驾驭臀下战马靠近。

    长矛再次相交,发出“呲呲”摩擦声音,李修戎压下对方长矛木杆,却不料被对方大力挑起,猝不及防下,对方双手握矛,迅速划过李修戎腰际。

    密织软甲被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黑马后退几步,对方长矛回击,李修戎向后下腰躲过,挽起长矛,疾速刺向对方心口。

    两人战了七八回合,陈指挥使赶来解围,两人合力,横扫一周夏军。

    陈指挥使络腮胡动了动,“什么情况?”

    李修戎:“那群人不是夏兵,是用普通百姓伪装的。”

    陈指挥使眯眼看了一下,与三营交战的只有夏军中的骑兵,后面站着的步兵迟迟没有动静。

    “不好!”陈指挥使拔掉腰间令牌扔给一个步兵,“速速回城通报,说敌军有诈,小心后方!”

    步兵领着令牌,飞快朝城内跑。

    两军聚精会神地厮杀,唯有他一人逆行而上,如同夜里明珠一般打眼。太阳彻底出来,气温回升,闷热的空气开始弥漫。

    有一个夏军被人护着,搭起弓箭,弦满箭出。

    决明眯起眼,心中一凛,手中长矛想也不想地一挥,“叮”地一声,长剑被拦腰截断,箭头方向偏离,直直地扎入土中。

    挽弓那人鹰目瞪了一眼拦下自己弓箭的步兵,一次没有得手,去送信的人早已跑入宋兵的射程之内。

    那人愤恨地唾了一口唾沫,迅速搭箭,射向坏自己好事的宋兵。

    决明正躬身拔着断箭,就地翻滚躲过,拇指粗的箭紧贴着左臂扎入旁边的泥土中。

    决明知道这箭万一落在身上必定是对穿的结局,慌忙从地上起身,拔掉插在土里的箭,游离在最后侧,方便随时掉头回城。

    那人拉弓瞄准了几次都没瞄到决明,被攻上来的两员宋将拦住,不得不放下长弓应付面前的长矛。

    夏军心中存着侥幸,万一对方没有发现计划,万一宋军只是回城调兵援助。

    为了多拖些时间,夏军丝毫没有异象,与宋军苦苦打斗。

    决明松了口气,将长矛插到身边地上,站在最外围拿出身后背的黑弓。

    弓弦如满月,拇指粗的长箭搭在上面有些艰难,决明沉心静气,目中只有想要射杀的目标。

    那个夏军长戟挥舞,在空中抡出一道半圆,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宋军不敌,被长戟刺入胸膛,血花飞溅,喉中“咕噜咕噜”冒出一大口血,侧身倒地的同时,奋力将手中狼牙棒扔出,砸在马腹上。

    望见那残忍的一幕,决明抓着黑弓的手更加用力将弓弦拉满。

    指尖微微发白,决明重新瞄准方向,对准那人的脸。

    □□的马受惊,夏军忙勒缰绳,陈指挥使逮住这个机会,刚欲上前袭击这人,耳边“呼”的蹿过一阵风,在马背上的男人面部中箭,痛苦地捂住脸。

    趁他破绽百出,陈指挥使上前狠狠捅进那人要害处,夏军直接从马背上跌落在地,头挨着地发出“咔嚓”清脆声音。

    了结了夏军,陈指挥使扭头扫了一眼混战的圈子外围,一个兵卒正收起黑弓,奋力用短矛与夏军周旋。

    怪不得有箭射来,是那个兵卒。陈指挥使络腮胡动了动,将这笔功劳记在那兵卒头上。

    送信的步兵回到城墙上方,找到厢指挥使李迪,双手呈上令牌,说:“对方有诈!小心后方!”

    李迪心中大骇,这时另一个厢军指挥使才讪讪地想到,刚才李迪就说对方迟迟不动必定有诈,自己不但不信,还要阻挠他派人出城查看。

    眼下也不是争论对错,道歉的时候,庞指挥使挥手,“随我来!”

    李迪留城镇守,庞指挥使带人去原州后方。

    李元昊自继父位以后,捋去在宋官职,修宫宇改名换姓,起国号建制度,其反叛之心路人皆知。

    自打他收了回纥以后,更是大刺啦啦地向东扩张,好在西北一带有天堑阻挡,想要绕山行军颇为困难。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动了这个心思!

    副指挥使引兵搦战,由于送信及时,于山谷两边截断绕山偷袭后方的夏军,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开局精于算计,结局潦草退场,宋军折损了十分之二三,夏军因措手不及而损失半数精兵。

    决明心有余悸地回了城,这次出去虽活着回来,同行的人却折损了不少。

    往日里在军营调笑打闹的人不在了,晚上打呼的人也不在了。

    决明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帐篷,直直的栽进板床上,对外界欢呼庆祝击退夏军的嘈杂声音充耳不闻。

    只有近距离接触到战争,才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在这里,人命如草芥,众生皆平等。

    一闭上眼,夏军用长矛挑起宋军的画面历历在目。

    妖冶鲜红的血色弥漫,空气似乎也变得黏稠让人喘不过气。

    有个人追了上来,他半边脸是空落落的血洞,里面血肉模糊。

    血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地上,血滴蔓延,他越靠越近,决明想逃,却发现四肢无法动弹,努力大口呼吸,却始终喘不过气来。

    “凯哥?凯哥?”磨牙小伙晃晃床上躺着的人,见他没有反应,忙把人翻过来,见决明还有呼吸,提起来的心放下去,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陷入梦魇的人感到疼痛,忽然周遭血色散尽,听到闹哄哄的声音。

    外界还在庆贺,磨牙小伙坐在床边瞅过来,郭凯醒了,“凯哥?”

    原来是自己睡着了,决明咽了口唾沫,却觉得一阵恶心,“怎么了?”

    “陈指挥使找你呢。”磨牙小伙说:“你知道在哪个帐篷吗?”

    决明起身,高度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我知道,多谢了。”

    “嘿嘿,这么客气干什么!”磨牙小伙拍了一巴掌决明,催促他:“快去吧。”

    决明长吁一口气,撩起帐篷朝指挥使的帐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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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收了回纥以后,向境内党项部族下达了“秃发令”。

    他率先自秃其发(即剃光头顶) ,穿耳戴重环饰。

    并强令部族人民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处死。

    一时间,党项部民争相秃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要臣秃,臣不得不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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