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及笄大礼还有最后三天,倒数第三天,按照规矩,莫星河所有的至亲之人要一同前往寺庙求取平安福。

    整个盛京城别无他选,也就只有普陀寺能够当此重任。于是,一大清早,莫星河是被月牙和玉壶从被窝里面给拉起来上妆挽发的。

    收拾了八月半个时辰,她清醒了,月牙和玉壶也收拾好了。

    望着铜镜中的那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莫星河第一次觉得年轻的时候真好,连脸蛋都是嫩的像鸡蛋一般。

    十年前,风餐露宿的她,皮肤干裂,黯淡无光,与那上万将士无一不同,或许,她与那些将士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她身为皇后。

    “小姐,这一年来,你变化真的很大,眉眼都亮了,奴婢在您身边瞧着,是一点一点看着您越发不同的,如果说以前的小姐是一朵含羞带怯的美人花,如今的小姐就是张扬高贵的曼陀罗,带刺的那种,美的令人心惊。”

    月牙小甜嘴一句接着一句的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眼睛都完成了一个小月牙。

    莫星河挑眉,“你这词汇量倒是一天一天的增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溜须拍马了啊?”

    月牙咧嘴一笑,“哪有,对了小姐,紫公子还在外面候着呢,要不,咱们先去见见??”

    莫星河一愣,“阿臣在外面?你怎么不早说?”

    话落,莫星河提着自己的长裙就推开了门。

    院子外面,男子一席紫色长袍宛若遗世独立的公子,靠着红墙白瓦,墙外延伸出来的红梅落在他的头顶,为他更添了一丝邪魅。

    紫陌臣本就生的好看,一双丹凤眼自带邪魅,他微微一挑眉,期间流转皆是令人欲罢不能的邪气,他不说话,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了那股痞子的嚣张,倒是让他整个人都柔了几分,让人久久不能回神。

    莫星河红唇微勾,拍了一把一旁已经看呆了的玉壶和月牙,轻笑着出声,“你今日,可是把我家丫鬟给迷得都闭不上眼了。”

    紫陌臣薄唇一咧,宛若一朵妖冶的黑色郁金香,香气弥漫,诱你前进,然后一口吞掉。

    莫星河楞仲期间,紫陌臣上前,朝着她额头弹了一下。

    “愣什么了,老子都等你半天了,磨磨蹭蹭的,我爹和我娘可都在你府门等着呢,就差你这个正主了!”

    莫星河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你们怎么都那么早?”

    紫陌臣斜了她一眼,拉着她的长袖就朝着府外而去,“辰时了,还早?你最近越发的懒了,自己的大事都不积极,快点走啦。”

    等莫星河到了府外的时候,看见那一排一排声势浩大的场面是,脑袋还是有些晕的。

    父亲,星辰,外公,紫伯父,漫姨,连带着三辆马车,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丫鬟小厮,侯府门前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莫星河吞了一口口水。

    不过就是去求个平安福,这气势,好似今日就是礼会当天了。

    “星儿,来了啊?来来,来外公这里。”

    一瞧见她出来,站在莫星辰和莫征闻中间一只黑着一张脸的白楚终于笑了,连忙摆手示意。

    莫星河朝着众人点了点头,随即挨个的行礼,“星河见过父亲,见过外公,见过紫将军,见过漫姨。”

    漫姨柔柔的笑出声,一丝也不气莫星河晚来,“好啦,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这马车外面冷,快进去吧。陌臣,你来跟为娘坐一辆马车。”

    紫陌臣颔首,看了看莫星河,“莫丫头,我就在你后面跟着,你若是有事,叫我就行了。”

    莫星河点头。

    身旁的紫将军一把拉住自己的儿子就往后扯,“人家小丫头跟前什么都不缺,你个臭小子过来吧。”

    莫星河无奈的摇头轻笑,任由紫陌臣被自己的父亲给拖上马车,她这才扶着白楚上了中间的一辆马车。

    莫星辰和莫征闻在最前方开路,一众丫鬟仆人在一旁跟着,浩浩荡荡的朝着普陀寺而去。

    若说盛京城最近有什么事最大?那绝对是易阳侯府嫡小姐的及笄大礼,若是单个的及笄大礼,也不会这般引人注目,更重要的还是,一旦过了及笄大礼,这位莫大小姐就十五岁了,可以开始定于景逸王的大婚之日了。

    这大婚之日一旦敲定,那这景逸王妃的名头便是板上钉钉,任谁也撬不动了,是以,近来几日,盛京城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这件大事。

    所以,莫家一早上上山祈福都在京城人的意料之中,早早的,就有许多人登了高楼,谈论着今日的祈福,看着那浩荡的人马朝着普陀寺而去,讨论声接连起伏。

    “啧啧啧,时间过得可真是快,一年前这盛京城莫家最出名的姑娘,就是那位莫家二小姐,如今一转眼,莫家嫡女倒是揽紧了风华。”

    “就连这盛京城贵女之中顶尖的那两个,如今可跟这位莫家嫡女的关系也融洽的很,本来想着,这莫星河成了景逸王妃,淳于公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可谁料,淳于公主竟然放弃了?”

    “这能想到啊?当初那位莫家二小姐不也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可惜了,年纪轻轻就那般丧了命,居然还是自戕,死后,这侯府的白丧也只挂了两日的时间,连个出殡都没有,闭门两日,而且,听闻那莫大小姐当时并不是府上。”

    “还有这种事情?那看来,这位莫家二小姐当初的死因,可是蹊跷的很啊,要知道,当初差一丝,这莫家二小姐可就是太子妃了。当时,这位莫二小姐还是整个盛京城庶女的榜样,可没想到,这名头在手里还没暖热,人就凉了,到手的鸭子生生就这么给飞了。”

    “可不仅如此呢,侯府里面的那位夫人还记不记得?听闻这白夫人急的极惨,在送回幽州的路上被强了身子,都半老徐娘了,传出这种事情,后来调了崖,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

    “啧啧啧,看看如今的这盛世,那位莫大姑娘可真的是揽收殆尽,占尽了所有的荣宠,景逸王这几日送去的礼,你们都瞧见没?那叫一个丰盛啊!这及笄大礼一过,可就要定下大婚的具体日期。”

    “景逸王那般遗世独立的男子,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便宜给了易阳侯府的嫡女。可真是想不到啊。”

    “这谁能想到?就连淳于公主配景逸王,都觉得会有些勉强,这整个盛京城,都难以找出能够配得上景逸王的,不过,这莫大小姐我曾经有幸见过一次,一席火红色长裙,也是生的宛若凤凰一般,精彩绝妙的一个人。”

    “哦?她当真有那般好?”

    “今年的围猎上,我曾经进去送果子,有幸在围猎场上见过一次,那莫大小姐一席红装,骑着一匹枣红色汗血宝马,身姿飘逸,宛若翱翔天际的凤凰,那叫一个绝世啊!”

    这时,酒楼突然传出了一道拍桌子的声音,随后,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从二楼传出,随即,一柄小刀从二楼的某个房间内射了出来,直直的插在了刚才讨论的几个男子中间!

    “放肆!凤凰二字,也是尔等可以形容的嘛?”

    嘭!

    那小刀稳稳当当的插在了红木桌上,令周围的人全部吓得腿一软,差点没叫出声来,恐惧的看着二楼。

    “哪,哪位好汉?”

    “再乱咬舌根子,你那条舌头,就不必留了。”

    二楼之上,女子尖锐却阴狠的声音宛若毒蛇一般送入了一楼,刚刚那夸莫星河的男子顿时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二楼最靠边的一个位置,也就是在那男子正对面的房间里,女子缓缓的收了手,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面掩藏都是阴冷的杀意。

    在女子的对面,坐着一位一席白色长裙的女子,白裙袭地,上面布满了羽毛状的设计,纯白一片,没有一丝的杂质。

    她的身材很好,即便冬日穿着较为厚重,可她的腰肢依旧是堪堪一握的那种,她有着一张温柔如雪的脸颊,白皙的皮肤在一席白裙的衬托下,越发的白嫩。

    她请启唇瓣,一双粉嫩的红唇吐露着温柔和一股子清冷,举手抬足之间,像极了景逸王顾夜离。

    若是莫星河此刻在这,定是能够察觉到她与顾染举手抬足的相似,而那张脸,也曾经出现过在莫星河的面前。

    “裴香,不要这么大的火气。”

    被叫做裴香的女子替自己的主子不值的说道,“小姐,您就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明明你暗中付出了那么多年,可如今景逸王的心却被这么一个小偷给盗了。”

    女子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随后掩与眸底深处,“裴香,你知道的,他从来都是清冷如玉的,那般的人,心是冷的,怎会为他人动情?能够瞧上那位莫小姐,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吧。”

    “小姐,这话您自己信吗?若是没有动心,又为何在解毒的关键时期跑去围猎场求圣上赐婚?那个时候,整个围猎场的人可都觉得那莫星河要入宫了,奴婢查了,王爷寻人之后便没有出现,因为他从围猎场离开之后就是昏迷的状态,被莫星河给带走了。主子,奴婢替您感觉不值得。”

    女子似乎是听不下去了,一张小脸冷峭如寒川,那双精致的沉云眸也露出了一股子阴狠,一闪而逝。

    “好了!不要再说了!”

    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裴香知错。”

    女子看着她,一双好看的秀眉紧紧蹙起,半晌之后幽怨的道,“起来吧,你何错之有呢?本就是我一人执念太深罢了,明明知道自己与她再也没有可能,可是,我还是根本没有办法看着别人拥有他,裴香,你知道嘛,我很心痛,痛的要死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莫星河就可以轻易得到?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圣上亲旨赐婚,及笄大礼近在眼前,如今已然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可能了啊。”

    裴香摇头,“不是的,小姐,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转圜的可能,你瞧他们刚刚讨论的,那莫家二小姐,曾经不也是太子的未婚妻吗?若是,若是这莫家大小姐也同那二小姐一样,成为地狱之魂的话,那……”

    女子顿时厉色的打断了她的话,“裴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裴香知道!小姐,裴香虽然不是您的丫鬟,可是您救了裴香一命,这些年,裴香呆在您的身边知道您对景逸王究竟付出了多少,您是和景逸王没有可能了,可是您绝对忍受不了他成为别人的丈夫,小姐,裴香曾经答应过,若是有朝一日小姐用得上裴香,那裴香就算是死,也会帮助小姐,景逸王对小姐来说,就是小姐的命,裴香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女子眼神闪过一抹慌乱,然而眼底却快速划过了一抹得意,“裴香,你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我是把你当做姐妹的,从不曾当你是下人,这件事情,做不得。别说那莫星河身边有紫陌臣和紫将军这两个高手,单单她身边的贴身侍卫,那个叫冷一的,都不好对付,你若是去,那便是九死一生啊。”

    裴香听此,有些犹豫,“可我若是不去,再有两日,那莫星河及笄大礼之后,婚事就会被定下,届时,她就是谁都掰不动的景逸王妃了,到时候若是再下手,就要比现在困难的多。”

    一见到她犹豫,那女子有些慌了,“你说的是很对,若是叫我亲眼瞧着他大婚,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呵,想来也真是嘲讽,我曾经那么努力都没能成为他多看一眼的人,如今却是瞧上了一个晚辈。”

    “及笄大礼,想我及笄当日,若是也有这般光景该有多好?一眨眼,八年都过去了,我如今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女子,配不得他了,也难怪,他会选那位姑娘,我瞧过,马背上的身姿,的确是惊为天人。”

    “小姐,您又何必妄自菲薄?您天人之资,是景逸王和您相处的时间太短,才来不及知道小姐的好,若是一旦你们有时间再一次,定能发现小姐的不同。”

    女子苦笑一声,“晚了,我如今,再也没有资格了。”

    她伤心至极的模样落在裴香眼里,后者当即抱拳,“小姐,你放心,您从来就只有这么一个执念,裴香不会让您也失去的。”

    女子低声提醒,“裴香,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那莫星河若是这么容易动得,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高度。”

    裴香颔首,坚定的回答,“小姐放心,裴香有分寸,必当一击即中。”

    分界线——

    上山求福,求的就是一个心灵,所以,马车上到半山腰,所有人便弃车而行,朝着山顶的普陀寺而去。

    说是爬山,实际上,普陀寺也是在半山腰上,离他们下车的地方并不是多远,所以,也不过只是人们自己内心求一个满足罢了。

    快要到达的时候,莫星河顿了顿脚步,抬手挡住了半张脸。

    “阿嚏!”

    一侧的月牙和玉壶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的位置就被占了,紫陌臣高大的身躯就已经挪了过来,大手一抬就把身上的披风解开,批到了他们家小姐的身上,“可是着凉了?”

    莫星河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随即摇头,“无碍,想必是吹了风有些凉意,山上凉,没有披风你再强悍的身子也难扛。”

    话落,她抬手把披风递还给了他。

    后者勾唇,把披风从她的手里接了过来,绑在了胸前,“莫丫头,你会你呆在外面等着,会不会无聊?要不,我一会也不进去了,在外面陪着你?”

    莫星河挑眉,“你若是不去给我祈福,那你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来普陀寺就是站在那里吹吹冷风吧?”

    紫陌臣想想也是,“也是,为你祈福来的重要,人多力量大嘛,那行吧,反正一会你有玉壶和月牙陪着,倒是也不会无聊,我们很快的,最多也是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出来了。”

    月牙瞄了瞄前面乌压压的人群,在后面偷笑,“瞧着今日这人,怕是一炷香出不来呢。”

    紫陌臣眼神一甩,“好你个小丫头,倒是敢调侃主子了?”

    月牙咧嘴一笑,“奴婢不敢。”

    莫星河轻笑,“好啦,快上去吧,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还赶得及回府用午膳呢,这么冷的天,若是错过了午膳时间那我的肚子可要抗议了。”

    很快,他们就攀上了山顶,莫征闻带着一众人朝着主寺庙而去,莫星河则是乖巧的一路跟在后面,在主寺庙的周围停了下来。

    “念儿,你这里哪里都不要去,约莫着一炷香的时间爹爹就会出来了。”莫征闻临走的时候交代道。

    莫星辰在一侧推着莫征闻的身子,“爹爹放心吧,姐姐对着普陀寺可熟了,我们快去,马上就能出来了。”

    莫星河颔首,朝着所有人行了一礼,目送他们进去之后放下松了一口气,看着满天的雪花松了松眉眼。

    晴朗的天空开始飘散着雪花,一片一片,莫星河抬手,掌心很快便是一抹冰凉。

    “漫雪压枝头,缠绵不能休,婉转梨落去,半生不得踌。”

    月牙和玉壶听的呆了,半晌才道,“小姐,您若是去诗会,那欧阳小姐的第一才女名头,怕是要落到小姐头上了。”

    莫星河轻笑,捡过落在栏杆上的一折红梅转头插在了月牙的头上,“月牙若是好生装扮一番,也定然是个美人。”

    话落,她眼角撇过一道黑色的人影,在月牙的身后,那身影一闪而逝,她定睛去看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了。

    她皱了一双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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