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臣妾刚刚问了他些话,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又想到妹妹之前的嘱托,既然是澈儿喜欢的,这孩子又稳当,臣妾想,不如成全了他们吧。”将自己的妹妹拖出来,皇后相信皇上肯定会顾念几分。

    “抬起头来。”延熙帝说道。

    小影抬头看过去。

    “嗯,样貌倒是衬得上澈儿。只是朕更希望澈儿的正妃是门户更高些的重臣之女。”延熙帝说道。

    小景闻言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心中也不免有些委屈,他也想过皇上可能看不上他,也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没想到皇上真说出这番话来,他会难过得想哭。不过他已经尽力了,若皇上看不上他,他就算做君离澈的妾室也无妨。

    凌麒央闻言微微皱了下眉,但并没开口说什么。

    皇后愣了一下,说道:“皇上,您虽然是为澈儿着想,不过恐怕他不会愿意。若不是真心,澈儿也断不会告诉臣妾的。”

    延熙帝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似乎还在考虑。

    小影见气氛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干脆跪地道:“皇上,草民知道自己配不上崇王爷,也没有奢望正妃之位。皇后娘娘慈心,召草民入宫一见,此已是草民之幸,再无所求。”

    “皇上……”皇后也有些急了,“您答允过妹妹,不干涉澈儿的婚事。如今这样,怕是要惹澈儿伤心了。”

    延熙帝依旧沉默着。

    凌麒央见状,跟小影一起跪下来,说道:“父皇,恕儿臣无礼直言。在民间,女子与卿子的婚嫁很看重婆家人的态度,即使双方两情相悦,若婆家人不同意,再好的姻缘也会无果而终。而这伤的不仅是两家人的情分,更是儿子与父母的情份。小影出身不高,您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但请您估计卿子的颜面,不要再当面言之。否则就算日后小影以侍卿的身份跟了六哥,您的话对他来说也会是个心结。若六哥知道缘由,恐会伤了您与六哥的父子情份。”

    凌麒央知道他这话说的不敬,但他不愿见小影受委屈。和他相比,小影活得不易。如今却要被如此挑剔,就连他都觉得难受。

    延熙帝倒没有生气,也没有怪罪。只是看着凌麒央,细细地琢磨着。

    小影低头咬紧牙,憋着眼睛里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他明白自己虽然改了出身,但终究是不配的。他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说到底也只是个影子,见不得光。

    “皇上,麒央说得有道理。澈儿长这么大,没求过臣妾什么,也没求过您什么。就连当初迟迟未封王的事,他也没有说过半句,更没有半分不悦。如今他难得开口求了,皇上难到忍心看他难过吗?”皇后从旁劝道。

    延熙帝看了看凌麒央,又看了看小影,半晌之后,开口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要再想想。”

    凌麒央知道多说无用,便带着小影告退了。

    出了雅坤宫,凌麒央看到小影已经沾上泪痕的脸,轻轻帮他抹掉,但安慰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明白深爱一个人的滋味,也明白求而不得的痛苦。任何安慰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

    君离澈在知道延熙帝的态度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凌麒央道了谢,便带小影回府去了。

    接连几日,凌麒央的心情都不太好。君离玹也没办法劝,只能陪着。毕竟他不是皇上,也不能左右延熙帝的想法。

    沉默了几日,君离澈上了折子,请求延熙帝为他划分封地,准他年后离京。延熙帝这几日本就在为君承衍的事情烦心,如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却给他来这么一出,延熙帝真是又气又恼,却也不能把君离澈怎么样。

    君离玹和君离渊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惊讶,跑了趟崇王府。

    君离澈只说,若去了封地,皇上就管不着他了。虽然不比京城,他至少他能和小影厮守一生。若是皇上还要指婚,他不惜一切手段,也会让送亲的队伍死在路上,别想踏进他封地半步。

    君离玹倒是能理解君离澈的心情,也没多说什么。若真到那时,他也不介意帮把手。

    君离渊说会再劝一劝父皇,让他不要心急,以免惹怒了皇上,对小影不利。

    沉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终于在凌爹爹与孤曜回来后被打破了。

    凌麒央听到茗礼来报,赶紧欢喜地迎出去。

    “爹爹。”见到凌爹爹,凌麒央立刻叫了人,随后又叫了孤曜,“师父。”

    凌爹爹的脸色比离开时红润了许多,看来这次出行的确让他舒心不少。

    “大冷天的,快进屋,别冻着。”凌爹爹说道。毕竟凌麒央现在身子不比之前,总要格外爱护些。

    “是。”凌麒央笑应着,扶着爹爹向凌爹爹的院子走去。

    进了屋,凌爹爹赶忙让他坐下,问道:“你如何?这些日子没见,孩子看着又大了些。”

    “嗯,我还好。孩子也不闹人,爹爹放心。”凌麒央笑道。

    孤曜看了看他的脸色,坐到桌边,说道:“我给你把把脉。”

    凌麒央乖乖伸出手。

    孤曜诊了片刻之后,说道:“最近睡得不好?”

    凌麒央点点头,他知道瞒不过师父,也不想瞒着。

    “怎么回事?”孤曜问道。

    凌麒央看了看爹爹,又看看了孤曜,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要找父母告状一般,一股脑地将小影进宫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事情的经过,凌爹爹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孤曜皱眉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置一词。

    见爹爹和师父都不说话,凌麒央也只能继续愁着了……

    第77章 妒恨为结

    皇上那边迟迟没有答复,君离澈虽然还是照常上早朝,却不再参与政事。

    群臣讨论他就听着,只是不发表意见。君离玹本就不是个喜欢与群臣商讨的主儿,他总觉得文臣做事慢,讨论好了要五天,办成事要十天,有那时间他还不如陪着凌麒央,操练一下兵马来得实在。

    所以早朝上的讨论全落到了君离渊一个人身上,他倒也能理解君离澈的心情,要换做是他,说不定也会这样做。反正他们三个都是爱美人不爱江的人。

    君离澈如此消极,延熙帝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他没有不上朝,也没有不敬,只是不说话,也总不能逼他说。就算点了他的名字,他一句“儿臣无能”,延熙也只能在心里叹气,着实说不出什么怪罪之语。

    刑部侍郎和通政司副使接连上奏,并查明了行刺君承晰的事的确是君承衍所为,其他大臣也纷别参奏了君承衍各项罪名。由于容氏闹的那么一出,那些原本无从下手的大臣也找到了着手之处,这一细查,还真挖出了不少东西。

    虽然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实君承衍意图皇位,但他谋害手足,仗势欺人,残害无辜的罪名算是坐实了。不过延熙帝并没有立刻裁决,只是继续禁足君承衍罢了。

    吃过晚饭,凌麒央和凌爹爹在屋内下棋,孤曜在一边看医书,君离玹去了君离渊那里谈公事还未回府。

    一局下完,凌麒央开始收拾棋子,珞素匆匆跑进来,说道:“王妃、岳卿君,皇宫里来人,说皇上身子不爽,请医圣大人前去看看。”

    凌麒央转头看向孤曜,皇上每次召孤曜进宫都是为得别人的事,难得为自己。

    孤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皇上身体不适,自有太医照料。去回了吧,我没空。”若真是皇上有什么事,那些来请的人早就急匆匆地冲进来了,哪还等得了珞素来报。

    凌爹爹没说什么,似乎早料到了孤曜的态度,只是端着茶慢慢品着。

    凌麒央也没多说,他至今还在为皇上对小影的态度耿耿于怀,师父不想去便罢了。

    珞素看没人反对,也没人相劝,便知不需自己多嘴,行了礼后,便出去回了。

    “今儿个下午,厨房炖了上好的牛肉,夜宵就吃牛肉汤面吧?”凌麒央说道。他现在很容易饿,所以晚上加餐成了王府中必不可少的一项。而孤曜为了把凌爹爹喂胖一些,也开始要求晚上加餐。

    孤曜看向凌爹爹,似是在问他的意见。

    凌爹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孤曜也没什么意见。

    正准备开始第二盘棋,珞素又走了进来,说道:“孤曜大人,来人说皇上有旨,一定要将您请进宫,否则他们性命不保。”

    孤曜皱了下眉,显然有些不高兴。

    凌爹爹落了一子,说道:“你就去一趟吧,何必为难他们。”

    孤曜看了看凌爹爹,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道:“我若回来的晚,你早些睡。”

    从运城回来之后,孤曜虽然还没与凌爹爹同房,但凌爹爹对他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凌麒央觉得这样很不错,毕竟他也很喜欢师父,若师父与爹爹总这么别扭着,他夹在中间也很尴尬。

    “嗯。”凌爹爹轻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快走。孤曜微微笑了笑,走出房间。

    延熙帝在寝殿见了孤曜,穿着也随意,气色也上可,显然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找他来闲聊的。

    孤曜并没有行礼,延熙帝也没在意,让他坐。

    “叫我过来有事?”孤曜问道。

    延熙帝的贴身侍从给两人上了茶后,便退出去守着了。

    延熙帝坐在主位上,叹了口气,说道:“朕最近有些心烦,想找个人说说。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便让他们请你来了。”他所烦的事无非是宫中之事,以孤曜的身份是最有资格知道的,也是因为孤曜的身份,即使知道也没有立场参与,更不会参与,所以延熙帝愿意和他说。

    孤曜没问,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延熙帝也没介意,自顾地说道:“其他的事倒还好说,朕最头疼的是老六的事。他看上了堂溪府的孩子,朕很是犹豫,却又不忍真伤了他的心。朕也没想到这孩子脾气竟然如此固执,居然上书要求离京。朕真是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既然你看不上堂溪家的孩子,堂溪家也大可不必沾皇家的光。”孤曜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当初麒央嫁离玹,我就不太同意。现在能把小影留下也好,只是你得让人看住六皇子,不要再接近小影才是。”

    其实这事孤曜本不太想管,但看着凌麒央心里不痛快,他这个父亲心里肯定也不痛快。现在这个始作俑者竟然找他倾诉,他自然也无需给什么面子。

    “你……”延熙帝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若真能这样做,早就如此了,何至于如此烦心?他这阵子几乎每晚都能梦到君离澈的生母贤贵妃,但贤贵妃只是浅笑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他张嘴叫了她的名字,贤贵妃便转眼消失了,所以他也弄不明白贤贵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孤曜起身要外往走。

    “你回来!”延熙帝显然不准备这么让他离开。有时候延熙帝自已都有些怀疑,孤曜对他这种态度,他怎么就生不起气来?想来,他第一次见到孤曜便惊为天人,孤曜的样貌自是不必说的,性格着实冷淡,话也少,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连先皇在世时都不忍心让他跪,何况现在换做是他。可能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太过出众,以至于无论他做了什么,都让自己没办法去怪他,似乎他就是可以这样,也应该这样。

    孤曜停下步子,转头看延熙帝。

    延熙帝又叹了口气,说道:“朕找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不是让你下结论。”其实他见君离澈如此认真,心下也有些动摇,只是还有些不甘心罢了。

    孤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当初我也没看好到麒央和离玹,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他对麒央很不错。现在麒央也有了孩子,过得很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去操心?你想让君离澈娶高门女子,无非是希望他日后能够继成你的江山,可即使你将皇位传给了他,等你百年之后,他说不定又会拱手他人。而你现在的谋划可能会毁掉你与君离澈的父子之情,如此种种,值与不值,你自己思量吧。”

    孤曜言尽于此,便转身离开了。这一次,延熙帝没有再叫住他,而是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中。

    次日早朝,延熙帝终于以残害手足、强抢民女、谋害人命、唆使谋逆等十八项罪名,定了君承衍的罪。君承衍原本不服,但在蛊师所属部族的长老前来指认后,彻底闭了嘴。

    原来君承衍曾隐晦地向君承晰提过关于蛊师的事,君承晰又找了很多南边的奇闻异书来看,便相信了只要有蛊师帮他,他就可以得到大邺江山。于是君承晰便开始私下地找寻可为他所用的蛊师。君承衍很聪明地在这时插了一脚,找到之前就已经选定的那位野心勃勃地蛊师,向他透露了君承晰的所求。于是蛊师安排了一次偶遇,并得到了君承晰的信任。

    而在蛊师跟君承晰进京后,也许是君承晰怕君承衍也来分一杯羹,所以他与蛊师的事都背着君承衍。这也给了君承衍脱身的机会。随之顺利的将自己从中摘了出来。

    而当时君承衍去见蛊师时,是易了容的,蛊师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样貌。而那位长老那日恰好上山采完药回来,在回村的路上看到边走边脱去伪装的君承衍。而君承衍当时只将他当成一个耳聋眼花的老人,所以并没有防备。直到延熙帝派人带了君承衍的画像来查,才被全盘托出。

    而君承晰临死前,也和延熙帝说了自己找蛊师的起因,以及自己杀死母妃腹中之子,也是因为君承衍说若孩子出世,他恐怕再无机会登上太子之位了。

    在种种证据和证人面前,延熙帝当朝下旨,君承衍除去皇籍,终生幽禁。

    与君承晰一样的下场,也一样是自作孽,都是贪心不足,报应不爽。君承衍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也是百密一疏。

    因为快到年关了,所以君承衍的事也没耽搁,次日便交由刑部和君离玹开始办了。

    君承衍被幽禁的地方是固岩寺后山的一座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外面的独院。固岩寺的建立其实是为了收留一些患了失心疯的犯人和因疯病无家可归的人,长年有护卫把守,也不会有闲杂人等前来。

    君承衍被安排在这儿,虽然不是个好去处,但总归是与那些疯人们隔开,也算是与世隔绝了。

    君承衍一身青衣,人也比之前憔悴不少。路上也没有一句话,只是坐在囚车里,望着外面的天。

    将人安置好后,君离玹准备离开,却被君承衍叫住了。

    君承衍看着他,笑道:“我从未与你好好说过话,今日你走出去,怕是日后也再无相见之日了。可否让我说几句话?”

    君离玹转回身,坐到君承衍对面的石凳上,等他说。倒不是他心软,只是想着凌麒央应该还没起床,他现在回去,可能会打扰到他,所以便多留一会儿。

    “你知道诸皇子中我最恨谁吗?”君承衍笑道,也不指望君离玹回答,便继续道:“我最恨你。你什么都有,赫赫战功、相互扶持的兄弟、疼你的皇娘、还有聪明的妻卿,及快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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