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公主皱着眉头瞪他:“徐贤,你搞什么?”

    徐贤抚了抚自己的手掌,无辜道:“我能搞什么?当然是在为我们陛下着想了,戴着帷帽还那么漂亮的姑娘,陛下一定会喜欢的。公主看着自己哥哥子息艰难都不担心的吗?”

    延庆公主:“人家已经嫁人了,徐贤你再败坏我皇兄的名声我就……”

    “嫁人?嫁什么人?她丈夫可是这个刺客的同伙,难道你要她跟着她丈夫去死吗?”徐贤的眼睛明晃晃的,闪着恶意的光。

    李巘沉默着拿出剑来。

    “护不住那么漂亮的妻子,就不要娶那么漂亮的,明白吗?”徐贤并不畏惧,反而像是好意一般提醒他。

    第87章 惊艳一刀(上)

    易桢真傻。

    她看的小言本子写的宦官都是雨化田的长相、忠犬一般的性格,还有一颗身陷黑暗却念着光明的心。

    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到这种指鹿为马、阴阳怪气,满脸写着“我就是王法”的大宦官了。

    徐督主您既然拿的是上古电视剧里祸国殃民、霍乱朝纲反派役的宦官剧本,能不能不要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误导大家。

    呜呜呜言情小说里这种脸长得好看的宦官不都和公主谈恋爱去了吗,怎么会有空作威作福强抢民女呢?

    易桢不明白自己吃瓜怎么会吃着吃着自己变成瓜。

    她都没露脸,难道她头上悬着一个“此人貌美,抢起来很值”的光标吗,为什么大家都要来抢她。

    万一她长得丑呢,或者万一她只是会化妆呢。徐宦官您抢她回去讨好那个昏庸的宣王,万一她在宣王床前一卸妆,发现长得和门口的石狮子似的呢,徐宦官您还不得现场发明个火车连夜买站票走。

    易桢松开了牵着李巘道长的手,准备也拿出剑来,至少不要拖李巘道长的后腿吧。

    她手上有柄神剑。但是这柄神剑绝对不能拿出来,它的知名度太高了,而且已经和姬家绑在一起了,徐贤手下的北镇司本来就是搞情报起家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么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她在这上面对李巘道长说了慌,绝对不能以这种形式被他知道真相。

    而且徐贤这种阴阳怪气是非不分的大宦官,谁知道会不会里通外国和轩辕昂有点什么联系,到时候把她的身份泄露出来……嘶,她一点也不想再见到轩辕昂。

    《祸心》原书里,她记得轩辕昂是统一了整个北洲,灭了易桢的母国北幽的。

    就算徐贤没有这一层里通外国的身份,他都能当街强抢民女了,再抢一柄神剑也不是做不出来。

    眼看他们俩人都那么戒备地盯着自己,徐贤笑了一笑:“不要那么紧张嘛,贵夫人国色天香,难道是第一次被抢吗?”

    易桢和李巘同时一愣。

    倒……真不是第一次。

    徐贤继续说:“天之所命尤物,不妖其身、必妖其人,不为云为雨,则为蛟为螭。夫人一副倾国倾城的相貌,自然要往青云之上走,对吧?”

    延庆公主被无视得彻底,终于起了脾气,冷声道:“徐督主在内书院倒是念了许多书,不知道是哪一卷圣人经典教导吴督主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

    徐贤连忙一脸谦虚:“谬赞谬赞,我也没公主说的那么好。”

    喂人家不是在夸奖你啊!

    延庆公主继续冷笑:“徐贤,你不要装傻,这皇城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徐贤伸出手去看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转头去看延庆公主,完全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一脸无辜:“公主不会生气了吧?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太阴阳怪气了。易桢服了,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的人。

    这里本来就离北镇司近,又是徐贤亲自下令,这条街前前后后早就都是北镇司的黑色制服,甚至两边的屋脊上都蹲着人,原本在酒局茶居里消费的人一声都不敢吭。

    李巘担心她觉得害怕,左手悄悄去握她的手,想给她一点安慰,结果摸过去发现她手上已经紧紧攥着长剑蓄势待发了,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没法继续去握她执剑的手,悄悄又收回来了。

    徐贤看自己把在场唯一一个不能随便杀掉的人气得脸色铁青了之后十分愉快,懒洋洋地朝自己的下属做了个手势:“一群懒骨头,我不明着下令就不会做事了是吗?要我给赏钱才动是吗?”

    他这话字面上虽然是在骂人,但是从语气看心情显然不错,还在暗示待会儿事情做好了有赏钱拿。

    穿着黑色曳撒控鹤袄的北镇司诸人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的制服款式都是一模一样的,窄袖、两截前襟、下有马面褶,只是花纹有所不同。换言之,在场只有徐贤穿着一身去不了正式场合的便装。

    但他才是操控全场的人。

    她真讨厌这种指鹿为马、践踏律法、为所欲为的阴阳人。

    眼看着刀光剑影在黑色身影的包裹下围上来,易桢脑子只有这句话一闪而过。

    刀锋上闪过的日光白得纯粹,上下挥舞着仿佛倾泻而下的水银,美丽又嗜血。

    风中还飘荡着酒香茶香,易桢甚至还错觉自己闻到了茶饼的香气,仿佛她仍与李巘道长牵着手在长街上慢慢前行,从一个安闲的午后走进另一个安闲的午后。

    易桢深知自己的攻击力并不高,面对正在围攻自己的北镇司爪牙,她并没有抢李巘道长的战线,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在用最平平无奇的十字斩将攻击挡回去。

    纵劈之后迅速连招横斩,附加风字决加大威力。易桢只会最基础的咒术,也只来得及练习最基础的咒术,她没有进行过多少实战,但毕竟走的是高敏捷的路子,又有李巘道长给她控下大部分攻击,竟然还打得有来有回。

    易桢脑子里几乎想不了任何事情了,就像她以前玩《别踩白块》,音乐声越急朝她涌来的方块越多,她没有任何闲暇去想别的事情,只是不断地挥剑格挡,虎口被震得发麻了也顾不上。

    北镇司的人不可能用弩箭之类的大范围打击武器,延庆公主还在边上杵着呢。

    但是也没有人帮他们,延庆公主显然还不想和这位大宦官撕破脸,又或者是,撕破脸也没什么作用,又打不过他。

    “公主站着不走,是还想和徐贤聊聊天吗?”一身便衣的男人大约觉得站着有些累了,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俯身跪在他身后让他坐下来:“我现在就是自己开心,公主也想和我一起开心吗?”

    延庆公主一身名贵首饰,身上也都是云纹锦缎,妆面十分精致,站在徐贤身边竟然还被他在气势上压了半头。

    她冷眼看着几十步之外的打斗,声音压低,眼神中透出几分狠厉:“徐贤,你能有今天,全靠皇家抬举,你怎么敢和世家这样……同流合污!”

    她声音压得很低,保证只有自己和徐贤能够听到。明明是女子,但是眼神极其阴狠,流露出站在权力之巅的自负,像是撕开外面那层美貌的外皮,露出里面热切跳动着的一颗野心。

    徐贤一点意外的样子都没表现出来,嗤笑一声:“延庆公主,您难道不知道我是靠什么爬上来的吗……和您如今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啊,您踩我踩得那么开心,没意识到您做的事情和徐贤没什么区别吗?大家都是出来卖的,谁看不起谁啊?”

    延庆公主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红红白白,又不太敢伸手去也给他一巴掌,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徐贤翻了个白眼,他大概做好和延庆公主高强度对线一波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就这么弃赛跑了,他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带着看眼前的事情也不耐烦起来了。

    易桢已经不仅仅是握着手上那柄直剑了,连另一柄匕首也攥在左手里,她的手臂开始发麻了,但她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握剑,决不让剑被击飞。

    这些围攻他们的人到底是徐贤的亲信,有数十个中品修士和两个个上品修士,按理来说早就能把他们抓起来了,但估计是顾忌到不能打伤易桢,投鼠忌器,也就这么一直僵持下去了。

    “一群废物。”徐贤冷冷地训斥了一句,脚在地上一点,直接飞身上前,手里的软鞭往前甩,想直接卷着易桢的腰拉到身边来。

    李巘立刻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手里的长剑往右一斜,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剑和软鞭碰撞擦出了炫目的火花,接着软鞭的方向在半空中一变,像是一柄已经射出的箭羽在半空中拐弯,竟然卷着李巘手上的长剑挥开去。

    易桢听得见李道长的呼吸和心跳,直至这一刻,被敌人卷走了趁手的武器,他的心跳竟然还是不紧不慢地延续着。

    在徐贤出手的这个刹那,北镇司的人并没有闲下来,而是举着长刀刺了过来。就算易桢已经全力格挡,但她到底只是个刚入门的修士,哪怕把身子覆在他身上抵挡,也不可能挡得住所有方向的攻击。

    有一柄长刀已经挥到李巘的胸膛前,再往前几寸就要刺穿他的心脏了。

    李巘的动作很快,也所幸执刀之人只是个中品修士,没料到他那么快,被他隔空聚力打在手腕上,手掌和手臂立刻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手腕被打折了,自然也就没力气继续用刀进行劈挑的动作了。

    李巘夺过他的刀,重新横在胸前,依旧牢牢把易桢护在身后。

    他当年为她放下刀,如今为她再次把刀拿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徐贤又发出了嘲讽的笑声,只不过这次他没说出什么特别阴阳怪气的言论,而是再度出手,狠狠一鞭子抽了过来。

    徐贤的修为大约在上品修士即将突破境界获得真人封号的那条线上,比年前才晋位上品修士的李巘道长高出一整个大境界。现在李巘又刚经历过苦战,几招之内还接得住,再往后斗法可能就说不定了。

    “道长修为不错啊,挺扎实的。”徐贤也知道这一点,慢悠悠的,抱着耗死他的心思:“就是身上的旧伤怎么不好好治一治呢?复发死了多不好啊?”

    易桢心跳漏了一拍。

    她记得当初李巘道长在博白山为了抓住那个躲在暗处的虚无僧受了很重的伤,后来在船上因为要静养也是不经常看见他。

    但是到达洛梁之后,他好像就没表现出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了,易桢还以为他在船上就已经把伤养好了,原来不是吗……

    徐贤放在现代也是那种打游戏边按攻击键边疯狂输出垃圾话干扰对面心态的人,手上攻势未停,嘴里嘚吧嘚吧全是阴阳话:“身体不好就不要想着抢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了嘛,早点去看病,能活得久一点,和人家抢漂亮姑娘只会旧伤复发当场死亡的。”

    易桢都想抢过他手上的鞭子反过来抽他。

    他们俩人过招斗法的速度已经远远快过了易桢的识别速度,她已经没办法辨别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招的,只能看见一片一片残影在阳光中变幻。

    总之在某个瞬间,徐贤的鞭子终于完全牵动了李巘道长的旧伤,把他整个人击飞出去。接着徐督主手中灵活的鞭子直接把易桢的帷帽给掀了。

    他朝易桢笑了一下,还有几分“我说是大美人,果然是位大美人”的自得。

    然后易桢手上的直剑就劈向了他。

    她何尝不知道大势已去,现在是在负隅顽抗。但是现在不反抗就是束手就擒,她不接受这条路。

    她和徐贤的境界差距就更大了,徐贤陪她过了几招,像是过家家酒一样,饶有兴味:“好玩吗?”

    易桢咬着唇不说话。

    徐贤的动作更放肆了些,几个刹那将她右耳耳垂上的白玉耳坠给摘了下来,捏在手里把玩了会儿,直接扔了下去,让它滚到混着血腥味的杂草中。

    易桢知道自己是蚍蜉撼树,但是依旧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右手握的直剑被他用鞭子缠住了,左手藏在袖中的匕首立刻趁他分神刺了出去。

    结果又被轻巧的接下来了。

    只不过这个瞬间徐贤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柄匕首。他一定见过这柄匕首,但是在哪里就不记得了。

    因为心里笼罩着这一层疑问,徐贤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甚至还差点被易桢在手背上划了一道。

    血腥味和茶香酒香纠缠在一起,伴着兵刃相击的声音,徐贤的思绪在不断顺着记忆往回回溯。

    一道弧光闪过,将他的回忆打断了。

    徐贤立刻就判断出这是神兵谱上的刀才能挥出来的一击。

    和方才李巘道长随手抢来的刀不一样,也和他数年没有重温过的刀法不一样。

    这是一个人反反复复挥刀练习、几十年如一日才会有的一刀。

    转侧之势如飞鸟空坠,刀光杀意似流水激来。

    这是何其惊艳的一刀!

    但是让徐贤眼眸紧缩的却不是这一刀,而是忽然横在他眼前的执刀人的脸。

    这是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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