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他亲妹子如今身上的气场已经渐渐的向她相公靠齐了。

    真不愧是夫妻!

    切!

    **

    把唐安杰赶出去后,唐安芙再度坐到骆樊之对面。

    默不作声给他和自己都续了茶水,唐安芙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

    “樊之表兄,你是真的想要救你师父吗?”

    骆樊之不解抬头:“自是真的。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有难,我势必要救的。”

    唐安芙问:“你师父待你恩重如山?比如什么样的恩惠?”

    骆樊之略有不安,低头搓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授我建造之术,于我有再造之恩。”

    唐安芙垂眸思虑片刻,忽然说道:

    “既如此,你为什么会让他染上烟瘾,还纵容他吸食五十散?”

    骆樊之脸上怯懦的神情在这一刻有所消散,他飞快瞥了一眼唐安芙,镇定自若的说:

    “阿芙表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当然听得懂。你不仅给他烟,给他五十散,你还让他沾上了赌,如今色、赌、毒,他全沾上了,这辈子都完了。你这恩报的不亏心吗?”

    唐安芙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着让骆樊之翻江倒海的话。

    “你这都是污蔑,我对我师父的敬重之心,天地可鉴。”骆樊之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怎么看怎么病态。

    若是常人看见骆樊之前后变脸的姿态定会吓着,但唐安芙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她自始至终都知道骆樊之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见骆樊之有这样的转变,丝毫不觉得惊讶。

    “你没忘记天道赌坊被抓进开封府的那几个人吧?你猜开封府审出了些什么?”唐安芙云淡风轻的问。

    “什么?总不会跟我有关吧?”骆樊之淡定自若的反问。

    唐安芙浅笑:“你很自信他们绝对不会出卖你是不是?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把柄在你手上,或是身上背着杀人案,或是家人在你手,他们不敢是不是?”

    “你猜的没错,他们确实没招任何有关你的事情,但我前日往开封府走了一趟,康王把那几个人的口供拿给我看了,你猜我从他们口供里看到什么好玩的事?”

    “他们一口咬定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可那日谭一舟和你和唐安杰,三人都被扣押在赌坊中,谭一舟和唐安杰都有赌坊的人去‘招呼’了,他俩身上都有伤,唯独你没有。他们的所有口供里,没有一个字提到派人去‘招呼’你,也没有让你找人回去要钱。”

    唐安芙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当时她看到口供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就跟所有看过那些口供的人一样一头雾水,可后来她在脑中捋了捋,被她发现了这些口供串联起来的这个小小线索。

    骆樊之冷笑:

    “就凭这个,你想指认我为那赌坊的幕后老板吗?”

    唐安芙深深叹了口气:

    “樊之表兄,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害你。这些事情,我没有跟第二个人提起过半个字。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救谭一舟。他设计的高塔确实有问题,砸死了人,裴景要拿他问罪,合情合理,你本就不想他好好活着,为何不趁机让他去死?你应该知道,若是你被裴景搅和进去,是什么后果吗?”

    骆樊之拧眉,神情逐步阴郁。

    唐安芙毫不惧怕,迎面而上,对他砸出了终极炸弹:

    “是不是因为老荣安郡王的死?”

    ‘砰’一声,骆樊之突然暴怒,将他和唐安芙之间的桌子给掀翻在地,指着唐安芙怒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唐安芙早他一步往后退了几步,已然安稳的坐在那里,手中杯子的茶水一滴未漏。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若要害你,先前我说的每一项都足以置你于死地。但我爹保了你这么多年,我没理由让他这么多年投入你身上的心血白费。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害你!”

    “你若不信,现在就出去,我绝不会阻拦你分毫,今日所说之事,我只会烂在肚子里,若向第三人透露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骆樊之激动的情绪被唐安芙一句‘我爹’给安抚下来。

    想起这么多年舅父对自己的付出,骆樊之颓然坐下。

    “我不想杀他,想让他不人不鬼的活着。永远活下去。”骆樊之坐下以后说了第一句话。

    唐安芙知道,这句话里的‘他’指的是谭一舟。

    “为什么?他是你师父不是吗?”唐安芙问。

    “……”骆樊之片刻沉默后,说:“正如杰哥儿所言,有些人无德,不配当师傅。我有两位师兄,才情盖世,鲁班再生,可我那个好师傅,却将他们活生生的逼死,侵占了他们毕生的创作成果,成就了他江南第一巧匠的美名。”

    “他既然不想做人,那我就帮他不做人。死了有什么意思,让他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才有意思啊。”

    “但我还是太自信了。我杀了我祖父的事情,被他机缘巧合知道了。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勒索我,对我予取予求,可我还真就受制于他,因为我不敢让人知道我杀了我亲祖父的事情,他仗着我不敢,作天作地,我还拿他没办法,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养虎为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樊之的笑声很轻,却很有穿透力,像一条冰冷的蛇,钻进人的血脉,让人吓得浑身颤抖的同时又恶寒不已。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裴景在城中搜捕他,你很快就会被盯上。”唐安芙说。

    骆樊之挫败的低下头,露出一抹冷笑,明明很骇人,可唐安芙偏偏在那抹笑意中看到了些许凄苦。

    “盯上就盯上呗。我早就不想活了。”

    唐安芙深深一叹:“你不想活了,我爹知道吗?你不想活了,死后你做的事情会牵连我爹吗?你不想活了,你想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吗?”

    唐安芙对骆樊之发出三个反问。

    骆樊之呆愣当场,目光空洞的盯着某处……

    唐安芙从座位上站起,把手里茶杯放在窗台上,从二楼窗户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看了一会儿。

    说道:“谭一舟的事,我来解决。”

    唐安芙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失魂落魄的骆樊之,他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身上被窗户照进的阳光笼罩,可唐安芙却在他身上看不到多少热气儿,此时的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看似活着,却早已不在人间。

    “樊之表兄。”唐安芙轻唤他一声,骆樊之没动,唐安芙紧接着问了句: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亲祖父?”

    这个问题让骆樊之总算有了些反应,只见他缓缓抬起头,与唐安芙对视后,对她露出一抹微笑。

    残酷、病态、惨烈。

    第63章

    唐安芙坐在马车里, 脑中回荡不去的就是骆樊之最后说的那句:

    他该死。

    骆樊之为什么会说这些呢?

    忽然马车停了, 外头传来一阵对话:

    “裴景,你拦我马车作甚?”

    唐安杰此时心情不太好,语气甚至有些暴躁。

    裴景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这几日为了抓个谭一舟, 他四处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 太子那边盯得紧, 他要再抓不到谭一舟去定罪,说不准太子又要把这口大锅扣在他头上,所以,把裴景逼得都来站城门口拦车检查了。

    没想到刚在城门口盯了一会儿,就看见唐安杰坐在马车前板上, 不住让车夫快一点,眉头紧锁,很可疑的样子。

    裴景知道唐安杰和骆樊之后来的关系很不错, 那时候,唐安芙已经被他打断了腿, 弄进姑子庙里关起来, 他回回想收拾唐安杰的时候, 都是已经袭爵荣安郡王的骆樊之出手干预保他。

    两人是表兄弟,现在这阶段关系还不怎么样, 可谭一舟是骆樊之的师父,这些天裴景也派人盯着骆樊之,知道他好些天都没出过门, 可谁能保证,骆樊之不会私下派人联系唐安杰帮他护着谭一舟呢?

    毕竟旁人只道这俩表兄弟关系一般,没有交集,怀疑不到唐安杰的身上,可裴景却是知道内情的,所以这份猜测合情合理。

    “我在这里追查逃犯,你鬼鬼祟祟的,我查你马车有何不可?”裴景如是说。

    唐安杰不甘示弱:“你才鬼鬼祟祟的,这是我家马车,凭什么让你查?”

    裴景懒得跟他废话,一声令下:“来人,给我——”

    他话中的一个‘搜’字没说出口,就看见马车帘子从里面被掀开,露出唐安芙令人惊艳的脸庞,裴景顿时眼前一亮,鬼使神差的就上前跟唐安芙打招呼:

    “辰,辰王妃也在?”

    说完,裴景还不忘往马车里悄悄看了一眼,唐安芙将车帘子挂在一角,单手撑着俏脸对裴景道:

    “别看了,就我一个,王爷没在。”

    裴景确实是在担心齐辰在不在马车里,听她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裴景还有些不好意思,客气笑道:

    “四小姐说笑了。”

    “裴世子这是到五城兵马司高就了吗?怎的在城门口抓人?”唐安芙笑问。

    裴景见她谈吐温柔,眉眼如画,清雅如空谷幽兰,气质绝美,再次感叹怎么他从前竟没发现唐安芙可以美的这般惊心动魄。

    “姓裴的。你盯着她看什么看?看够了就让开,我们还等着出城呢!”唐安杰很不喜欢裴景看唐安芙的眼神,色|眯眯的,出言斥道。

    裴景这才惊觉自己竟看着唐安芙的脸看呆了。

    略有心虚,裴景尴尬一笑,寻个由头问:“不知四小姐和令兄此时出城有何贵干?”

    唐安芙从容应对:

    “此时出城并非我所愿,可惜啊,有些人成亲在即却惹了准新娘子不快,我那准嫂嫂一气之下住城外庄子里去了,我这不是要陪着有些人去把人请回来嘛。”

    这个理由十分巧妙,裴景当然知道唐安杰和元家小娘子订了亲,元家小娘子和唐安芙是好朋友,唐安杰惹了准新娘,自己搞不定,便让唐安芙和他一同去请。

    “哦,原来如此。我就说令兄今日像吃了枪药一样。”裴景瞪了唐安杰一眼。

    唐安杰没好气的坐回马车前板,不再跟他多言。

    “不知现在,我们可以出城了吗?”唐安芙温柔的问裴景。

    裴景赶忙让人把拦路障碍搬开,对唐安芙比了个请的手势,唐安芙也对他回了一记微笑,裴景觉得自己都快要醉在唐安芙的那抹微笑之中了。

    直到唐安芙的马车出了城门,裴景仍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有一种叫做‘后悔’的种子渐渐的在他心底某处萌芽。

    “世子。”

    裴景站在城门口发呆,手下从旁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

    裴景最后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马车,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

    手下对裴景指了指不远处,裴景望过去,就见唐碧茹从侯府马车中出来,两个丫鬟,两个小厮带一个车夫忙前忙后,又是给她拿凳子,又是给她掀帘子,又是小心翼翼,在两边像扶太后似的把唐碧茹从马车上扶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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