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2—小雨点

    周末很快过去,新的一周开始了,可他并没有走,上周他淋了雨,有点感冒的症状,不过吃了点药,已经缓解了,她知道他不去上班,并不是因为这点小小的感冒,从早晨开始他就闷在他的会客室里,像是在整理什么东西。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一同用完午餐,他就又上了楼去,而她则懒懒地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摆弄着水晶玻璃花瓶里的一大簇鲜花。

    门铃响了起来,她跑过去开门,“芷伊!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门口好多警卫,还有院子里停的车子,是不是他还在?”芷伊大包小包的,拿着好多东西,把她的脚踏车子,停靠在门旁,就进了大门。

    碧云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小挎包和一小盒点心样的东西,“恩,这周他周三才去驻地的,现在正在三楼会客室里下属开会,”碧云说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扰到他。“最近他总在忙,不知道忙些什么。”

    “哦,是这样啊,早知道你并不寂寞,我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芷伊笑看着她,眼神打量着她的居家服,继续向下,落在她纤细洁白的脚腕上,“脚好些了么?”

    “全好了,当时也没受伤,就是滑了一下。”碧云赶紧把左脚往后撤了一步,藏在右脚的后面,说的更加小声。她现在没有穿袜子,脚腕上那行黑色的刺青,想必又被芷伊看到了,虽然不至于看清楚是什么字迹。

    “瞧你那点出息,”芷伊把递给她一个大草编篮子,“送给你的!”

    “什么东西?”碧云接过来,刚刚就看到她拿了好些东西,还有这个大篮子,更是奇怪。她向篮子里面看去,吃了一惊。

    “哇!”草编的大篮子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小家伙蜷缩在里面,愣头愣脑的,有些毛还没有长齐。芷伊笑吟吟地把它抱出来,放在茶几上,碧云探出手去,想摸摸它的头,又有点害怕这种带毛的东西,把手缩了回来。

    望着茶几上颤巍巍爬动的小狗仔,碧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他带她一起跟那只庞大凶恶的军犬玩耍,直到真的把她吓哭了,站在摇椅上不肯下地,他才连哄带骗地把她抱回去。

    “碧云,碧云,……林妹妹哟……”芷伊在摇着她的手臂。

    碧云终于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好害怕那种大狗,不过这个小家伙,真是蛮可爱的!”

    “呵呵,让它陪着你,你就不会感到那么孤单了。”

    “恩,谢谢你,芷伊。”

    芷伊从包里翻出一些东西,放在茶几上,“这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朋友的书稿,还有一包茉莉香片,这茶叶可是我伯母从中国带来的。”

    “你的伯母来了?”

    “哎,别提了,耳提面命来抓我回去成亲。”

    “什么?你是逃婚出来的?”

    “不说这事儿了,”芷伊神秘地笑笑,“今天家里有人,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吃过晚饭再走吧。”碧云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臂。

    “罢了,罢了,改天吧,我可不想在你们的烛光晚餐上,当一盏大大的电灯泡。”

    送走了芷伊,碧云去厨房向艾玛要来牛奶喂养它,因为它是一身白毛,头上带着一个小小的灰点,她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雨点”,喂饱了它,她把这个小家伙放在一个大木头箱子里,下面为它垫上一些软绵绵的毛巾,小家伙似乎对这个小窝很满意,被被子和垫子拱地一片狼藉这后,一头倒下,蜷缩成了一个半圆,睡着了,还发出微小的鼾声。

    碧云被它可爱的小样儿逗得直乐,点点那湿乎乎的鼻子,“哼哼,你就像是小猪一样,吃饱了就想睡觉了。”它显然是不喜欢被打扰,皱皱鼻子,转过头去,一个小身子竟然拧了两个弯儿,趴在了乱糟糟的毛巾垫子上,小爪子向上翻着,她都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呼,睡吧,睡吧。”碧云把纸盒子拖到大厅的一角上,那里靠近壁炉更加温暖,还能晒到一点点太阳。“我也回房间去睡个午觉。”她打了个哈欠,最近两天夜里被他折磨地够呛,总是睡眠不足。

    美美的一觉醒来,简单梳洗了一下,碧云从卧室出来下到大厅里,首先就是去看那放在墙角的纸盒子,却发现“小雨点”不见了,她四处寻找,几乎是找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有见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间她发现后门是开着的,似乎是佣人们在搬运什么东西打开的,她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小家伙睡醒了,跑出去了。她立刻又跑到后院子里去找,最后竟然在军犬笼子里发现了它。

    她不敢靠近那些像狼一样庞大的大狗的笼子,刚刚来到犬舍的时候,这些家伙就警觉地朝她呲牙裂嘴,不要说它们森然的牙齿,单单是动动爪子也能将“小雨点”踩死。只能向他求救,她冲进他的办公室,顾不上他与身边几个军官正在开会,她就这样冲进去,他显然是对她的冒失举动没有预警,直盯着她走进自己,她对他频频朝她使的眼色不加理会,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胳膊,几乎要急的哭了出来:“盖尔尼德!天啊,救救他!”

    “很抱歉,先生们。”他朝对面坐着的一名军官打了个手势,“你来负责。”

    她直接把他“请”了出来,拉着他来到狗笼前面。那几只强壮的军犬抑制不住见到了主人的喜悦,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吠叫着打招呼。铁栏杆被撞击地哐哐作响,他做了个手势,然后把手指放在唇边,“嘘,安静。”

    这些训练良好的大狗立刻安静了下来,都曲着后腿坐在地上,保持着上身直立,彷佛站岗的士兵,但似乎比人站得还要整齐几分,只是那些粗壮的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的,吐着舌头,奋力地表示向主人的讨好。

    “求求你,快把小雨点弄出来,它要被咬死了!”

    “小雨点?你说的是那个东西?”他蹲下身子,沿着她的手指向笼子里面看去,地上有白白的一簇毛,他用佩剑轻轻挑了一下那堆毛皮,“亲爱的,它好像是睡着了。”

    “睡觉?怎么会?”

    小狗翻了个身,睁开迷茫的眼睛,似乎认出了笼子外面的是自己的主人,朝她摇摇尾巴,从笼子缝里钻了出来。碧云立刻上前把小狗抱起来,举在眼前,仔细地检查着它是否有伤痕。

    他忍不住轻笑了声,两指捏起小狗的短耳朵,“这个东西就是你养的狗么?如果这也能叫狗,像一只安哥拉兔子,不过说实在的,它似乎有着不错的外交能力。”他注视着铁笼子里,几只仍然在直立上身坐着的军犬,用训练它们的术语,发出短促而干脆的几个音节,听到了这个“放松”的命令。这些被施了定身符一样的大狗立刻就恢复了平常自由自在的样子。

    “小雨点”被他的指头捏的很不舒服,耸耸头像碧云的胸脯里钻去。

    “你这个小色狼!那里是我的。”他一把抄起小狗,把它从她的怀里夺了过去。

    碧云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真够霸道□的,竟然没头没脑的跟一只小狗争风吃醋,从他的手里把不停反抗抓挠他手背的小狗仔抢了回来。

    他看着她,有些无奈的说:“如果你闲的发闷,想养只狗,一只血统纯正的查尔斯王犬或者是活泼调皮小贵妇犬,都很适合你。”他张开手指,在头顶比量了一下,“还有那种最近正在上层社会女人们中流行的,马尔济斯犬,头顶上毛长长的,盖住眼睛。”

    碧云紧紧抱着“小雨点”,不理会他的推荐,“不,我就要养它。虽然我的‘小雨点’不那么好看,也没有什么纯正的血统,它的身世还那么可怜,一出生就被遗弃了,再怎么说也是条生命。”

    “那好吧,随便你。”他耸耸肩膀。

    大概是它太弱小了,轻而易举地就钻进笼子缝里,它天真的以为这些德牧是自己的同类,可它们根本没有把它当做是一条狗,这也让它安全。只要不抢他们的食物,基本上,小雨点能在这群德国牧羊犬里混迹。而且小雨点还是在吃奶的,根本咬不动那些大块的血淋淋的牛肉。

    ……

    尽管外面还是冬日,屋子里却是春天般温暖,她侧身蜷缩着躺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他张着蓝色的眼睛,枕着自己的胳膊仰面平躺着,上身的衬衣有些凌乱,下面的裤子也没有完全褪去,一手揽着她,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他有点想坐起身子来,抽一棵烟,但是手指间那柔滑如丝的触感,又让他舍不得把手从她的黑发间抽离。

    “宝贝,过些日子,我可能得调职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她有气无力地攀着他健壮的胳膊问到。

    “首都。”

    “去首都?为什么?”

    他揽过她,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我的上司在传唤我,而且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她垂下头,其实有几分清楚,自己在邻国那个艺术学校当教工的时候,那个国家的陷落,跟他的阴谋策划应该有着某种必然的关联。但她不愿意去想这些。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她小声地问着,“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他愣了愣,柔声说到,“目前我还不会走,得等上面的指示。”说完,他冰蓝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放低了语气,在她的耳边轻声问到:“你想跟我一起去么?”

    “恩,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她笃定的点点头,像小猫一样打了个哈欠,又搂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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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突然消失的情人

    碧云知道复活节是西方重要的节日,虽然整个欧洲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但是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广场和店铺街,还是充满了节日的气氛。除了那些红黑相间的旗帜,到处都装饰着彩旗……

    他是一身便衣打扮,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熙攘的广场,“这周日就是复活节了。”

    “复活节,是纪念耶稣复活的节日?”碧云眨着黑色的眼睛问到,“在这里,复活节是仅次于圣诞节的重要节日吧,这个时候,亲人和朋友们一定团聚在一起过节吧?”

    “是的,宝贝。”他微微蹙眉,回答地有些简单,突然指着广场中心的钟楼,“你看那里,从中午11点开始,那里每隔一个小时,12个骑士就会走出来报时,那些小人儿就会出来唱歌跳舞,那是威廉五世公爵和雷塔纳冯洛特林小姐婚礼的场面。”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呢?”她踮起脚尖,想看到他所说的场景。

    “因为不到点,宝贝。”他笑了起来,似乎在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淡漠的时间观念。

    “呜。”她皱皱鼻子,委屈地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被甜蜜取代,难得他有时间能够带她在外面逛街,她印象中,在那一个礼拜的相处之后,他终日忙碌。

    但也有让她不满的地方,那就是即使他穿了便装,没有那身挺拔的制服和闪亮的勋章,他走到哪里仍旧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人物,碧云看到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一个身穿着貂皮大衣,戴着黑色的貂皮帽子,牵着一只黑色小狗的女人,一边登着高跟的黑色鞋子迈着小步子一边朝他侧目。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碧云拉着他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间店铺,“这是上次你带我买衣服的地方吧。夏奈尔夫人的时装店,其实在我读书的时候,想都不敢想去买这么贵的衣服。”

    他微笑朝她点点头,被她拉着过了马路,到了店铺门前,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儿,然后推开焕然一新的店门,揽着她的腰进入了这家商店,原先的两个女店员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了,新来的女店员交叠着双手,微笑有礼地上前来,“欢迎光临,本店有新近的夏装,女士,先生。”

    碧云满心欢喜地上前去挑选那些衣服,他站在门口,面朝着玻璃橱窗外面,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火机,点燃了一棵烟,对着门外吸了起来。对面店铺的老板指挥着几个店员正在装饰着彩蛋树,有的伙计在把涂上了彩画的蛋壳串成蛋链,有的则在往松树枝子上挂着。

    “你在看什么?”她突然间凑到他身边,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看对面店铺的复活节树。”她沿着他的指向看去,是一棵绿色的松树上挂满了串成线的彩蛋,“这叫做复活节树么?好漂亮啊!我以为只有在圣诞节的时候,人们才会在门前摆上一棵松树,放上各种各样的礼物。”

    “复活节有的地区也会这样做,那个老板,他应该是个巴登巴登人,”

    “你怎么知道的?他脸上又没写着什么字。”

    “除却他的面貌特征,还有三个依据,一,只有在黑森林地区才会复活节树,二,他的店铺里摆着那些杉木布谷鸟钟,尽管这些在这里很常见,但是那种手绘的图案只有黑森林地区山区的工匠们才有的风格。三,这种树上挂的不仅仅是菜单和兔子,还有公鸡,只有在上巴伐利亚地区,或者是奥地利才会有这样的习惯,他显然不是个奥地利人……”

    “唔。”碧云听的有些发懵了,感觉他就像英国小说里写的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那你看我是来自哪里的人?可不能说美国或者是中国,要猜到哪个省城的,如果这个你都猜得出来,就算你厉害了。”

    “我美丽的奥丝塔拉女神,”他微笑着执起她的手背,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来自天上,上帝的身边。”

    她被他捧地晕晕乎乎的,脚下彷佛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隐约听见他对女店员说到:“请帮我把那些衣服包起来,还有那几件夏天的裙装,全部都要。”

    “可是……现在才是春天呢!”

    “像夏奈尔夫人这样高品位的女装店,都会提前一个季节发布,不是么?”

    “先生,您真是行家。”女店员麻利地包装着衣服。

    他唇边露出微笑,彷佛是把店员的赞美照单全收了,“那几双鞋子也不错,还有架子上那两个手提包,也一并算上。”

    他的左手提满了大大小小的手提袋,右手也没有空着,因为她正揽着他的胳膊,“天啊,你打算把这家店铺包下来么?”她不住地嘀咕着,“钱要省着点花,你看那两个店员,一直在望着我们偷笑,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他侧头看着她的小脸,禁不住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捏了一把她的腮,又不满足地正对上她的脸,趁她不防备的时候,俯身亲了一下她嘟起的小嘴,“她们是嫉妒你年轻漂亮,又这么可爱迷人。”

    “谁说的,她们分明都在盯着你看!”

    他挑挑眉毛不置可否,显然不打算接着她的话题说下去,而是指着对面的店铺橱玻璃窗里的一个小玩意儿,“你看,那个。”

    “什么?”她伸长了脖子,沿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他拉起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这个店铺里,这里面卖的都是工艺品,精致的小东西摆满了货架子,他所指的是其中一个透雕的八音盒,它的上半部分雕成了一个蛋壳的样子,他轻轻按动一个小开关,两扇小门打开了,像天使的翅膀一般,里面有一个舞蹈着的小女孩,他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揽了过来,“你看,这个八音盒上的小小芭蕾舞女郎,多么像你。”

    “像我么?”碧云不禁被它吸引了视线。

    “你穿着芭蕾舞的裙子,跳天鹅湖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么。”

    “咦?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跳芭蕾舞的样子?”

    他冷不丁被她问地有些语塞,“……在梦里,看过很多次了。”

    “讨厌。”她羞红了脸,抬起头,用手指摸摸这个精美的小玩意,“我想要这个八音盒,就当做是复活节的礼物吧。”

    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激情过后就睡过去,而是在窗前的躺椅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落地的窗子微微开着一条缝,一丝凉风从窗子里透了进来,他又看了她一眼,那个床上熟睡的人儿,被子盖的很严实,她的呼吸也很均匀。最近他很忙,经常熬夜,抽烟越来越多,她曾经试图把他的烟全部藏起来,还没收了他所有的零钱,可那些方法并不奏效,送他烟的人太多了,一想到她为了那事儿据理力争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笑。

    掐灭了手中的烟,他从躺椅上站起来,穿上了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长裤,轻步来到会客室里,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褐色的文件夹,轻轻展开来,里面是一份影印的文件,最上面左边是文件的标号栏,这份文件显然与那些档案不同,标号栏是空白的,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这是绝密或者是没有来得及编号的,事实上这是一个女孩的履历,他的眼光落在她的籍贯那栏,他启动嘴唇轻轻念了出来,并将它重复了几遍,牢记在脑子里,在这个褐色的夹子的隔膜里,还有一张黑白的照片,几个女孩穿着芭蕾舞裙和舞鞋,互相揽着肩膀,亲密又活泼地微笑着,最中央的那个黑头发的女孩,和她的伙伴们比起来,显得格外娇弱和清秀,她微微低头,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望向镜头,笑地有些羞赧。

    他注视着这张照片,把它从文件夹中抽了出来,夹到一本黑色的皮质大本子里,这记事薄非常考究,同样也是锁在保险柜里的,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什么信息,他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那黑色的皮面上是两行烫印的字和一只银色的鹰。

    他把记事薄放置在办公桌上,又从保险柜里抽取出几分重要的文件,将这些东西一并放进他的公文包里。然后对着镜子系好领带,穿上他的制服,戴上白色的围巾,再裹上黑色的长风衣……

    经过二楼卧室的门口,他轻轻推开门,她睡的很沉,并没有发现枕边人已经离开了,他透过门的缝隙,注视着她,她就是照片上那个女孩,她背对着门,蜷缩在床上,她的小狗就睡在床脚下,这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家伙,总是在半夜从木箱子里爬出来,然后一级一级费力地爬上台阶,偷偷溜进他们的卧室,在床边的地毯上找到一个离她最近的地方……它显然是被他吵醒了,那对有些迷茫的黑眼睛望向门口黑色的身影,似乎是觉得来者不善,本能地张开没有长齐牙齿的小嘴,想发出稚嫩的嗷叫声,他不得不轻声喝止住它,“嘘,安静些,小乖狗。”

    小狗呜咽了一声,又继续闭上眼睛,呼呼睡去。他的眼光又落到床上人儿的身上,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轻声呢喃着,似乎是做着什么美妙的梦,腮边露出幸福的微笑,他皱紧了眉,其实她睡着的样子和微笑的样子同样的迷人……他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手里的公文包因为塞满了文件显得有些沉重,隐约听到一楼大厅的落地钟响了三声,听到这悠长的钟声的时候,他的冰蓝色的眼底在不定地闪烁着,这意味着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必须要走了,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开车5个小时去邻国的驻地,而是赶往郊外的军用机场,那里有一架专机正在等待着他,因为明天一早,他的上级会在首都市政大厦的办公桌前,等待他的汇报。

    “再见了,我的天使。”他在心中默念着,并没有说出声音,她睡的那么沉,不会听到他的告别,他也并不想她听到,因为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告别,戴上夹在胳膊的黑色帽子,压低了帽檐儿,转身下了楼梯……

    24—热闹的复活节

    直到周末,他没有再来过电话,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去过他的会客室,黑色的写字台上面还是照旧那样整洁,并没有少什么东西,他只带走了公文包。她突然记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不久之后就要调任去首都,难道他真的去了首都,她隐隐感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上次开车带她出去,到市中心广场上,给她买了好多衣服,夏天的裙子,冬日的棉衣,还有鞋子和包,多到车子的后座都堆不下了,又塞给她一张存款单,说她日常使用,难道说,他要消失,一直到今年夏天,或者干脆就到来年的冬天么,她不敢想下去,再想下去会逼得自己发疯。

    这几天都是节日,绿色星期四,人们为纪念耶稣最后的晚餐而会餐,忧伤星期五,人们吃鱼,复活星期六,她看到厨房里做了烤羊,辫状的面包和复活节蛋糕,虽然这附近没有孩子,但是佣人们还是绘制了一些彩色的蛋……她没有心情关心这个节日,几乎问遍了这栋房子里所有的人,可是没有谁知道他的去向。仿佛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仆人们各司其职,在准备节日的庆祝,主人却消失不见了。

    芷伊接到了她无数次的电话之后,直接来到了这里,硬是把她拉了出门,大学里正举行着复活节的晚会。芷伊告诉她,除了游行和活动,晚会上还有一个保留的节目,一定能带给她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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