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也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许是这明黄的帐子的缘故,三娘真不觉着明黄有什么好,土豪的本色,一点儿都不低调,弄的她都睡不踏实。

    既然睡不着躺着也没意思,索性起来,洗漱了,王保儿捧了点心盒子进来道:“万岁爷上朝的时候特特吩咐下了,说若姑娘起的早,让姑娘先用些点心,正经早膳等着皇上下朝一起用。”

    三娘从点心盒子里捡了块八珍糕吃了,刚吃了口茶,正想那珠子的事儿呢,陈二喜就进来了,手里捧着个冰裂纹两只耳朵的大花瓶,花瓶里斜斜插着一支打着花骨朵的桃花,映着窗外照进来的光亮,清凌凌那么娇艳。

    三娘便问了一句:“哪儿来的桃花?”

    陈二喜本就是为了讨她的好,忙道:“奴才一早从御花园过,瞧见西南角上的桃花打了骨朵,想着姑娘或许喜欢,便亲手折了一支来,寻了这只冰裂纹的花瓶插上,摆在案头给姑娘瞧赏玩。”

    说着摆在对面一张紫檀的翘头案上,一回头见三娘定定瞧着他,眼睛都不眨,陈二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位可不好惹,前头自己在她这儿没落下什么好儿,莫不是记着前头自己的慢待,今儿要给自己下马威。

    陈二喜刚这么想,就听三娘道:“喜公公倒真是有心了,看来以往是我瞧差了你,还只当你是个口蜜腹剑,惯喜在人背后使绊子的小人。”

    这几句话说的陈二喜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可是听了谁在背后嚼奴才的舌头根子,奴才最是个忠心不二的,心里头只有万岁爷跟姑娘。”

    武三娘听了目光闪了闪,微弯腰凑近他,低声道:“你果真对我忠心?”

    陈二喜忙道:“若奴才有二意,叫奴才不得好死。”

    三娘点点头:“不用你死呀活的赌誓,我这里有一桩事儿,你只替我办成了,我便信你。”

    陈二喜一愣,心里转了转,如今的武三娘可是皇上的心尖子,还有什么事办不得,非用自己不可,虽想不透,却也不敢不应,忙道:“奴才单凭姑娘吩咐。”

    三娘笑了:“只此事需瞒下皇上,你可应不应?”

    陈二喜一听,就为难上了,暗道莫不是她又想跑,让自己帮她引路,这可万万不能,皇上好容易把人找回来,要是再跑了,自己这条老命就算完了,可不应,刚自己毒誓都发出去了,真真左右为难,出了一身冷汗,吱呜了半天也没痛快的应一声。

    三娘恼了,哼一声道:“就知你这奴才虚情假意,嘴里说的好听,真到事儿上就要推三阻四,这还没让你办事儿呢,就搪塞起来。”

    陈二喜怕她真恼起来,忙道:“姑娘哎!您可饶了奴才吧,奴才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放您出宫啊。”说着咚咚磕了两个头。

    三娘这才明白他想的什么,脸色缓了缓道:“谁说我要出宫了?”

    陈二喜一听不是出宫,这心才算放下,三娘冲他招招手:“你近些,我跟你说。”

    陈二喜膝行两步,略往前凑了凑,可还是不敢靠太近,他总觉着三娘的架势像要抽他似的,上次给抽了一回,都落下心理阴影了。

    三娘却不管他阴影不阴影,没好气的道:“我是狼还是虎,能吃了你不成,你怕什么,让你近些,就两步啊,再近些。”

    陈二喜没辙,又往前凑了凑,三娘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怕他不去,三娘说完小脸一沉道:“这事儿你若给老娘办好了,过往的事儿一笔勾销,若这事儿没办好,老娘最是个记仇的,且有仇必报,你自己掂量着吧。”

    陈二喜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她是想要慈云寺假武三娘嘴里那颗珠子,陈二喜着实理解不了武三娘,那珠子是个稀罕东西,可这皇宫里比那珠子稀罕的宝贝多了去了,皇上哪儿要封她当皇后呢,赶明儿这天下都是她的,一颗珠子至于这般吗。

    说起来,倒也不是甚难事儿,虽说那珠子是万岁爷放进去的,可那时候皇上以为那是武三娘呢,如今这人都要下葬了,把那颗珠子拿回来也不当什么事儿,趁着没下葬,今儿晚上自己跑一趟慈云寺把珠子拿来就是。

    这么想着陈二喜便应了,陈二喜刚站起来,文帝就下朝了,走进来瞧了三娘一眼笑道:“今儿莫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三娘怎起的这般早,难道是在朕的龙床上睡不惯?”说着凑到三娘耳边儿压低声儿调笑了一句:“或是三娘想朕了,没朕在旁边儿陪着睡不踏实也未可知。”三娘白了他一眼,心说有你才不踏实呢,吃了她一个白眼,文帝倒更笑了起来,陈二喜上来伺候皇上脱了龙袍卸去金冠,换了常服,在三娘旁边儿挨着坐了。

    三娘往里挪了挪,文帝一伸手圈住她的腰,就着窗外的光亮端详她半晌儿,越瞧心里越喜欢,并未梳甚繁复的发髻,满头青丝只在侧面挽了个坠马髻,两鬓蓬松,头上戴了一支碧玺蜻蜓簪,圆润的耳珠下,一对翠色坠子裁成柳叶形,映着一截子玉白颈项,白衫儿黄裙儿,衫儿是苏绸,裙儿是软缎均是今年苏州织造贡上的珍品,文帝一早让尚衣局备下的,比这儿更好的还有,不知怎挑了这一身素的,却这样穿着倒也好看,多了几分娟丽之气。

    挨的近些,嗅到她身上的龙诞香,文帝不由想起昨儿夜里帐中**绸缪,只觉动情动意,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今儿打扮的倒似个良家女子。”

    三娘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你这是说我不是良家女子了?”

    文帝笑道:“三娘自己说说,哪个良家女子似你这般,活活要勾到朕的心里去了,刚头跟陈二喜说什么呢,莫不是又想抽他了?”

    三娘斜着眼瞧他:“怎么着,又心疼你的奴才了,放心,只他不惹到老娘头上,老娘犯不着抽他,抽了他,我手还疼呢。”

    文帝吃吃笑了两声,凑到她耳朵边儿上,小声道:“三娘口口声声老娘,朕倒不知,你是谁的老娘,嗯?”这话说的甚暧昧,若旁的女子,这会儿不定早臊的脸红了,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可三娘根本不知脸红为何物,哪会不好意思。

    一侧头也挨近文帝:“谁的老娘都成,皇上若是想唤我一声娘,我也应着就是……”话音未落,给文帝堵住小嘴,亲的这狠,半晌儿才放开她,手抬起落在她的小腹上:“三娘这般想当娘,说不准就有了呢。”

    三娘的表情跟被雷劈了似的,文帝本来超好的心情,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脸上温软的笑也收了大半,盯着三娘:“怎么,不想要朕的子嗣?”

    这语气明明白白就是要吵架的节奏,武三娘目光闪了闪,知道这厮宠是宠爱是爱,本质上还是个变态,真惹急了也不好收拾,反正嘴上应付他呗,回头算着日子避孕,他知道什么。

    想到此,嘿嘿一笑:“想要,想要,怎么不想要,只这事也不是我想要就能有的对不。”虽是应付之词,文帝的脸色也缓了下来,噙着她嘴角亲了一口道:“朕勤快些,你争点儿气,说不准明年你就当娘了,本来昨儿遣了王升过去给你瞧脉,却出了那档子事,可巧今儿在宫里,一会儿用了早膳,让他来给你好好瞧瞧,吃几剂药调理调理身子,外头瞧着壮实,内里却虚,日子长了可不得了。”

    对文帝越来越唠叨的趋势,三娘真挺无奈,以前怎就没瞧出来他这般啰嗦,三娘烦不胜烦,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吃早饭,我饿了。”

    她一喊饿,果然文帝住了嘴,吩咐传膳,不大会儿功夫,摆了满满一桌子,三娘还是得意蟹黄汤包,这时候早过了蟹肥之时,能吃到这般新鲜地道的蟹黄汤包,着实难得,三娘吃了整整一小笼,文帝大喜,唤了御膳房的刘方进来,赏了他一套十二个手捻儿葫芦,把刘方美的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三娘见着他,忽想起周大福来,便问了一句:“我记着周大福是你的徒弟,怎不见他?”

    刘方听了,顿时一身都是冷汗,头都不敢抬,琢磨这话可怎么回,说死了,一听这位就不知里头的事儿,自己挑明了,回头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如何担得起。

    正为难呢,忽听文帝轻飘飘说了一句:“前些日子得急症挪了出去。

    虽他如此说,三娘又不傻,前后一琢磨就明白过来,想自己当日从高青县跑出去就是因守财的兄弟来送信儿,说周大福回乡探亲,恐给他知道传回京来,后,文帝果真知道了,不用想,定是周大福回来报的信儿。

    周大福以为自己立了功,以三娘对文帝的了解,盛怒之下的文帝,定会迁怒,头一个就是周大福这倒霉蛋儿,故此,什么得急症挪出去了,不定给文帝赐死了,要说也活该,这人就不能太贪,若他跟守财一般,哪里会丢了性命,可见贪字头上一把刀。

    想到此,便不再替周大福,瞧底下跪着的刘方,年纪一大把了,佝偻着身子,腰都直不起来,怜老之心顿起,三娘道:“不用跪着,起来吧,听着口音倒有些熟,家乡是哪儿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三娘本来是吃饱喝足闲来无事,不想文帝绕着她的肚子打转,便问了两句可有可无的闲话,不想刘方却道:“蒙姑娘垂问,说起来奴才跟守财算同乡,都是兖州府人士,一晃好几十年没回家了,也不知家里还有什么人,奴才出来那会儿才不大呢,倒是前些年,有个表兄找来过,说是有个表侄儿,奴才还交代让他好好教导,读书识字,赶明儿有了出息,也算祖宗的造化,近些年不见他来,听见说前年闹了场瘟疫,村子里死了一大半人,奴才寻人扫听了,说奴才那侄儿逃过一劫出来了,只如今也不知在哪儿,是死是活,倒让人惦记。”

    他这般一说,三娘忽就想起刘全来 ,莫不是刘全心念念寻的表叔是他 ,想到此,三娘问道:“你表侄儿叫什么名儿,可知道?”

    刘方点点头:“表兄说过,大名起了全字。”三娘乐了,这可真是撞来撞去都是熟人,遂道:“我认识你表侄儿呢。”刘方一愣……

    待刘方下去,文帝才道:“原来与你跟皇叔一起出京的还有他。”三娘如何不知道文帝,便道:“这回放心了吧!不只我跟朱晏,还有一个呢。”

    文帝目光略闪了闪,瞧着她道:“三娘如今事儿都过去了,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对皇叔真个无心吗?”

    三娘又恨不得翻白眼了,这男人真有越来越幼稚的趋势,这会儿矫情这个有意思吗,自己有心无心,不都给他逮回来攥在手心了,纵有心,他还能成全自己不成,莫说他,三娘自己都不信。

    而应付这样的问题,古今皆同,就是一概否定,有也得说没有,别听他现在好声好气的,一旦自己说了实话,保管立马翻脸,三娘才不傻,毫不犹豫的摇头。

    不想文帝还不依不饶,接茬儿又问了一句:“皇叔自小生得好,才又高,虽有些懒散不羁,说是满京城闺中少女的梦里人也不夸张,你二人常在一处,朕记着,你那春,宫里的题词还是出自皇叔之手呢,怎么,三娘不觉着他好吗 ?”

    武三娘眨了眨眼:“他再好与我什么干系,过往不过生意,至于后来出京,也不过搭个伴儿罢了。”

    其实文帝心里知道三娘说的并非实言,至少有一半都是为了哄自己,可文帝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皇叔就是他心里系的一个结,他倒大在乎皇叔对三娘如何,不管怎样,他应了日后不得宣召不进京来,也算去了自己一块心病,文帝在乎的是三娘对皇叔是否有意,如今听来,虽不是句句属实,倒也真是没心没肺。

    想起那些春,宫,还是有些恼火,好在安记如今在自己手里,文帝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撤下早膳,文帝便在炕上批阅奏章,三娘在他对面歪着,手里拿了一本书瞧,没跟他话,也没看他,就那么坐在他对面。

    殿内静寂无声,只有案头的香袅袅散出一殿清香,这一刻,文帝竟觉比那**缠绵还要舒服,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总之,有三娘伴着的文帝通体舒畅,这一天的心情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到了晚间,早早便让收拾,今儿与昨儿又不同,昨儿是文帝憋了这些日子刚开荤,难免急躁,虽折腾了几回,到底没细砸吧滋味儿 。

    把殿里的人刚遣出去,文帝一把抱起三娘道:“小娘子今儿落在大爷手里,可得好好伺候大爷,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三娘一愣,抬头见文帝一脸兴奋,眼里的光芒直闪,三娘还不明白吗,暗骂一声变态,却想这三天好好哄哄他,免得到了日子,他不放自己出宫。

    想到此,便十分配合的露出一脸害怕的表情,眼睛眨了眨,酝酿出淡淡一层水雾,身子都特入戏的挣扎了两下,喊了两句:“不要,不要,大爷饶过小女子,小女子情愿给大爷做牛做马。”

    文帝笑了起来:“做马也可,却要做大爷胯,下骑乘的小母马。”“不,不要……”三娘配合的又喊了两句,给文帝按在榻上,三两下扯裙腿裤,三娘还踢蹬了两下,更激起了文帝的兴致,劈开腿儿提枪上阵,或一气儿撒狠般的顶,或缓缓慢慢的研磨,折腾的兴致高昂……

    这一番**厮杀,芙蓉洞内金戈铁马,芳草林外啾啾莺啼,好不畅快淋漓,至鸡鸣方歇,收拾妥当,三娘早疲累的睡了过去。

    文帝起来上朝,吩咐伺候的人不可出声儿,到外头来洗漱,换上朝服,刚出了寝殿,忽见陈二喜慌张张从外头跑进来,晨光中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头上的帽子都没了,身上的衣裳也不知给什么勾破了,脚步踉跄的奔了进来,那样儿狼狈非常。

    文帝皱皱眉喝了一声:“一大早你这是怎了?”

    陈二喜仿似刚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该死……”却说不出旁的话来,文帝想起白天瞧见三娘跟他说话,再瞧他这样儿,文帝只当是三娘收拾他了,难得三娘有这般兴致,由着她也好,省得她嫌宫里无趣儿,成日想出去。

    想到此,便没问下去,迈开步上朝去了,待皇上走远了,陈二喜才爬起来定了定神,一想,昨儿武三娘交代他的差事可没办成,便皇上不问了,一会儿可如何跟武三娘交代,叹了口气,这会儿且先回去想个主意再说。

    想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刚推开院门,伺候他的小太监忽从门后出来,把陈二喜吓了一跳,看清是伺候自己的小太监,抬手甩了一巴掌:“好好的躲在门后作甚,想吓杂家不成,还不去给杂家端吃的,对了,我记着刘方哪儿有个偏方,叫定魂汤,你去让他给我做一碗来。”

    小太监平白挨了一下子,委屈的什么似的,却也不敢说什么,忙着出去往御膳房走,刚走没几步,迎头撞上王保儿,小太监忙行礼,王保儿倒和善,问他:“师傅刚回来,你不在屋里伺候,这是去做什么?”

    小太监便道:“师傅说要喝定魂汤,让我去御膳房呢。”

    王保儿目光闪了闪道:“御膳房的刘方最不好求,若他推三阻四,没的你又挨打,你且回去,待我替你走一趟吧!”

    小太监刚也是怕这个,御膳房是伺候主子的,按理儿说,不该管太监吃食,以往陈二喜这个乾清宫大总管得宠,御膳房的刘方自是要给面子,如今,听说刘方的侄儿跟武三娘有些交情,这以后的事儿自不用说了,这宫里的风往哪边儿吹,全在皇上,如今却全在武三娘,所以,陈二喜想跟过去似的使唤御膳房,不用想也知道,恐没那么痛快了。

    小太监正瞅呢,王保儿接过去还能不乐,忙谢过他回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王保儿端了定魂汤来,陈二喜吃了下去就睡了。

    回头再说三娘,起来还记挂着这事儿呢,想着问问陈二喜,可拿到了珠子,却自打自己起来就没见过他的影儿,三娘心道,莫不是这厮见财起意,把珠子独吞了,不可能,他没这么大的胆儿,估摸是没拿回来。

    三娘暗道,都说陈二喜多能,自己也是瞧着他成天吆五喝六的样儿,才让他去,那慈云寺里从上到下都该买他的账,他进去伸伸手,把珠子从死人嘴里抠出来不就完了,如今瞧来也是个废物。

    他便躲了这会儿,就不信能躲一辈子,早晚得来当差,到时好好问他,三娘这么想着,却一直等到掌灯,也没见着陈二喜,正纳闷呢,忽王保儿跑进来跪下道:“万岁爷,喜公公疯了……”

    86、

    文帝当自己没听真,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王保儿忙道:“喜公公疯了,在他院里,拿着刀乱砍呢,怕他伤了人,奴才让人把他捆了起来,这才来回万岁爷。”

    文帝皱着眉站起来往外走,三娘也跟了过去,刚进了陈二喜住的院,就听见里头陈二喜叫嚷声:“你敢来吓我,敢来吓我,就算变成鬼,杂家也不怕,杂家一刀劈死你,劈死你……”接着声儿又低了下来:“小安子,小安子,你别找我,别找我,不是我害的你……”嘴里嘟嘟囔囔胡言乱语,眼睛发直,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那样儿真像个疯子。

    三娘好奇的问道:“小安子是谁?”

    王保儿忙道:“是先前伺候喜公公的小太监,后不知得了什么蹊跷急症,睡着觉就死了,不知喜公公怎提起他来?莫不是……”王保儿说道这儿住了嘴。

    三娘不着痕迹的瞧了他几眼,暗道这厮倒回留扣,从前到后这王保儿都不大对劲儿,虽表现出慌张难过的样儿,可惜瞧着就这么假,他那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还是给你三娘捕捉到了一些,这个王保儿不是什么好货。

    三娘扫过陈二喜,这人好端端的就能疯了,她还真不信,精神失常都有原因,不是遗传因素就是刺激过大,陈二喜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忽然就疯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儿,昨儿夜里受了刺激。

    想到此,三娘清清淡淡的问王保儿:“昨儿我遣你师傅去慈云寺,谁跟着他去的?”

    王保儿听了心里一惊,却想这事儿瞒不过,忙道:“是奴才跟师傅去的,回来还好好的,不知怎就这般了。”

    文帝侧头瞧着她:“你让陈二喜去慈云寺做什么?”

    三娘眨了眨眼:“皇上说三日后入土,我便想着多给她烧点儿纸钱,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文帝自然知道她是睁着眼说瞎话,却没点破,想着一会儿再问她,这会儿得先把陈二喜的事料理了。

    宫里头这样一夜之间疯了傻了的事儿,以往也曾有过,文帝心里头明白,指定是遭了暗算,而陈二喜一向谨慎,不然,也不可能在自己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这暗算他的人,一定是亲近之人,才有机会。

    文帝扫过院子里的人,跟陈二喜亲近的人,目前来说就两个,一个是小德子,一个就是这王保儿,小德子今儿一早便在乾清宫轮值,且近日,陈二喜多抬举王保儿,小德子倒远了些。

    以往文帝根本不理会底下奴才的事儿,谁把谁暗算死了是本事,可如今有三娘,若有个包藏祸心的奴才在跟前伺候,他不安心,所以今儿这档子事儿,他势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王保儿也是参照以往文帝处置这事儿的样儿,想自己定然无事,不想这回让他赶上了,文帝开口叫传太医院的王升的时候,王保儿脸色就变了,这事儿哪里禁得住皇上查问,这一查还不就查到自己身上。自己这一番算计落了空不说,弄不好连小命都不保。

    想着这些,浑身突突直冒冷汗,瞧见王升进了院子,王保儿再也熬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岁爷饶命。”

    说起来,陈二喜也是恶有恶报,谨慎了半辈子,临了收了王保儿这么个包藏祸心的徒弟,王保儿阴损之处比陈二喜只在其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阴阳脸儿比陈二喜变得都快,记着前些年的仇,早黑着把陈二喜办了,奈何苦无机会。

    本来王保儿还琢磨等三娘进宫,凭三娘对陈二喜的不待见,自己得机会使个绊子,说不准就齐活了,哪想三娘不进宫,她不进宫,自己怎么给陈二喜使绊子,陈二喜不死,自己这辈子也甭想出头了,这老不死的防自己跟防贼似的,面儿上对自己好,内里不定按的什么心。

    正着急呢,就让他得了这个机会,三娘跟陈二喜嘀咕的事儿,先头王保儿还不知道,却陈二喜个倒霉催的,出来告诉了他,让王保儿晚上跟他一块去。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陈二喜一想到从死人嘴里头扣东西,这心里总有点瘆得慌,故此寻了王保儿做伴。

    王保儿听了,倒想起一个歹毒的主意来,应了陈二喜,莫转头出了乾清宫,往皇城外的浣衣局去了一趟,说来也是他的造化,当初伺候陈二喜的小安子给陈二喜一脚踹死,拖出去埋了了事,后一日王保儿去浣衣局,正撞上掌事太监钱进攥着鞭子抽地上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叫的杀猪也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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