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谭冰,你,还有你,你在场上梦游吗?程辉输球都输得挺有气势的,可是谭冰你呐,你怎么永远都在球场上处于某种双眼迷茫、抽象游离的状态!
    你是搞后现代艺术的么?你以为你是在演电影么?你是个运动员你在代表你的国家队参加比赛!
    谭冰最近状态骤然低迷是有原因的。
    自从唐少被退队,小冰花的老毛病抑郁症又犯了。曾经排名世界第五的唐晓东在备战奥运的关口被教练组抛弃,国家队各个单项的二号、三号球员脑袋上仿佛套上了紧箍咒,一个个都抽了。
    心理素质好的尚且能装作若无其事。炯炯咩咩和小辉辉这类一贯就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只有原本就多愁善感的小队花,头一个就萎靡了下去。
    球场上,萧羽在网前漂亮的轻放,球路划出诡异的下坠弧线直奔空档,待佐佐木狼狈地把球接起,展翔一个垫步冲上来,干脆利索地正手直线劈杀,得分!
    这一招已经成为最近几场比赛里羽翔套路性的杀分手段,一气呵成,让对手无从防范。
    谭冰两眼发直地盯着场上那两个人。萧羽的脸庞浮出自信的笑,笑容深深地融进眼纹和唇角。他抬手用一根手指,指向展翔。
    **辣的指尖在炽热的空气中“啪”一声擦出火苗,两人的视线撞出眉眼之间无数荡漾的波纹,再一次默契地轻轻击掌,让旁人寻不出任何破绽,悄然无声的亲昵。
    程辉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苹果,在运动裤上蹭掉果皮表面那一层蜡,嘎嘣嘎嘣嚼得正带劲。他用膝盖轻轻撞一下谭冰的大腿:“冰冰,你又怎么啦?”
    重音明明白白地落在“又”字上。
    谭冰摇摇头:“没怎么。”
    程辉伸出一条手臂,毫不客气地揽住谭冰的肩膀,气势汹汹地扭过头,眯起两只眼睛,把谭冰盯到浑身怕虱子似的开始发痒。你没怎么,你没怎么?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谭冰没办法跟程辉说实话。Danny梁又来找了他好几趟,千方百计想要说服他去香港发展。梁歌神拍着胸脯跟他下保证,让他成为香港明星羽毛球队的领队兼教练,与圈子里最大牌的明星一起打商业表演赛,砸钱请人教他演戏,捧他进娱乐圈。
    一场商业表演的收入就是上万港币,红彤彤的钞票唾手可得。再也不用为了竞争一个奥运参赛席位而费力搏命,他以后的生活就是和明星们一起打打球,走走秀,出席公关,拍一拍杂志硬照,再帮梁歌神客串个MV。
    小冰花对那位Danny梁描述的生活完全就不感兴趣。他还是喜欢正正经经、踏踏实实地打球。但是,他心里没有底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打到什么样的水准,看到唐少的今天就像看到自己的明天,仿佛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被淘汰出局!
    程辉扭过脸去,遥遥望向场上正在比赛的某一条身影,忽然问道:“冰冰,你这辈子最不如意、最难受的一件事是什么?”
    谭冰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最难受的是什么?”
    “我朋友把我甩了,跟别人了。当时特别特别难受,脑子里转不过这个弯来。”
    四周东道主观众哇啦哇啦的韩语加油声很响,程辉低沉的声音穿过噪音递进谭冰的耳朵。
    谭冰认为他很确定程辉话中的“朋友”是谁,没料到这人如此坦率和直白。一股想要寻求安慰的莫名冲动,把徘徊在他喉咙间的话顶了出来:“嗯……苏迪曼杯输的那场球,我觉得挺丢人的……”
    程辉嘴角浮出不以为然的弧线:“哎呦喂,猴年马月的一场球了,辉爷都准备打下一届苏迪曼杯了,您上一届的球还没有输完呐?!傻不傻啊……”
    谭冰用眼神递向场上的萧羽:“你那位‘朋友’都已经和下一任好了,那你又为什么还惦记他?你傻不傻呢?”
    呵呦,小花花你还学会损人了?你还敢跟你辉爷顶嘴!
    程辉毫不示弱,笑得十分流氓,薄薄的眼皮一眨:“谁告诉你我还惦记他?喂,你怎么知道我惦记的是他?”
    小辉辉脸上很坏很没正形的一抹笑容,像过电一样打在谭冰的瞳仁上,带着闪烁的火星。谭冰被电得迅速扭过脸去,避开程辉的逼视。空气里凝滞的热浪落在他的脖颈和手臂上,骤然穿透了皮肤,一团滚烫的气息弥漫胸腔,凌掠着裹住心房,湿湿漉漉、黏黏糊糊的感觉,手心竟然洇出汗水。
    “哈哈,那场球你打得是够现眼的,现场直播喂,我都不忍心看你,都盼着那俩韩国人赶快把比赛赢下来,赶快结束,你赶紧下去吧!”程辉毫不留情地拍腿大笑,把谭冰说得连丢人都顾不上了,只想抽他,抽这人笑得无耻的大嘴巴。
    程辉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冰冰,1比21,这比分真是绝了!你已经把一场羽毛球比赛输到极致了,以后咱俩人再怎么输,也不至于被人刷成零蛋,对吧?”
    “……”谭冰气得和程辉大眼瞪小眼,自己中邪了么,怎么蠢到对这只小混蛋说出心里话!
    “最糟糕的比赛你都已经输完了,那你整天耷拉个脸,吊丧呢?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谭冰忍无可忍地说:“你这种人是不是对任何事都无所谓?咱俩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彪哥回去还等着收拾咱俩呢,你怎么能高兴成这样?”
    “这场输了,下一场我再给他赢回来呗!”
    谭冰暗暗啃咬自己唇上的柔软:“如果赢不回来呢?”
    “有什么是赢不回来的?你被门槛拌了一跤,摔过去了,你怎么就知道那门槛后边是个大坑?门槛后边就不能是一座金山吗!”
    “……你们家门槛后边才有一座金山呢!”谭冰实在绷不住,下嘴唇从齿缝里跳脱,眼角因为笑意而弯出很好看的弧度,睫毛把眸光过滤出闪烁的颜色。他想,小辉辉说得也有理,门槛后边即使没有金山,也不应该是大陷坑。命运对自己不至于如此苛刻;这一次跌倒了,下一次再爬起来,杀回去……
    “门槛后边真的有金山啊!”程辉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笑,很认真地说:“他如果没有进国家队,也不会甩我。如果不是因为他进了国家队,我也不会进来,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更不可能在国际比赛里拿到金牌。老子现在也是公开赛冠军了!”
    谭冰默默地怔住。
    “中国站挣了十万块的奖金。从来没尝过拿冠军的滋味,领奖台上站的那个位置,我以前就从来都没想过,那个位置是留给我的!我现在想明白了,以前……”
    程辉昂起下巴,说话之间,视线轻飘飘地注视着场上的身影,眼神缓缓淹没在一层水雾光泽之中:“以前是我自己他妈的太屎了!……这些年输掉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地赢回来。”
    转眼之间,场上的比赛进入尾声残局。
    中国组合在第二局里比分一直顺利领先,11:5再一次以占先的优势进入一分钟休息时间。萧羽和展翔这时才走到场边,本场比赛第一次需要换衣服。
    两个人背对相机,各自把一只手伸向后颈,肩胛骨轻振,脊背上的条状肌肉舒展出一幅很耐看的脉络,将T恤从头顶褪下。展翔是左手,萧羽是右手,动作协调一致得像有人在喊一、二、三。
    守在电视机前的羽林军和祥林嫂们都疯了,淑女的风度矜持全不管了,扑向电视屏幕,恨不得抱着自家的电视机啃起来。
    有意无意的,萧羽瞥了一眼展翔。
    展翔也瞥了一眼萧羽。
    俩人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到对方胸膛上徐徐颤动滴汗的某一点,目光触电一般火速弹开,双双默契地掉转过头,背对着背,迅速穿回干净的球衣。
    “天哪,转过来了,转过来了!”
    “哇,简直太,太,太诱了!看翔草腹部的八块小肌肌,那个流畅的线条,那个微凹微凸的弧度,我的天——哪——”
    电视机前呼啦啦晕倒了一大片,120急救车在市区晚间繁忙的路段之间呼啸。
    翔草的诱惑大片还没有演完。
    事实上,整场比赛,展二少一直都在不停地扽他的裤衩!
    开始还只是在每一球落地后的间歇,背对着摄像镜头,偷偷地扽,后来实在忍不了了,面对镜头,明目张胆地拽来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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