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就说理科生的逻辑思维不该这么差,你现在学得好像是导演专业吧?我真诚希望你能改行,这样未来的中国电影市场会少一些狗屁不通的垃圾片。”
    孟想臊得抬不起头,在林畅跟前熊胖的三寸不烂之舌尚且无用,他这张笨嘴上去纯属讨打,挨了一记重重的打狗棍便曳兵弃甲龟缩不前,只盼自家的智多星俏媳妇快点回来救难。
    大概还没到发落他的时候,林畅懒得跟他说话,悠闲地坐了一会儿,门铃响了。孟想以为是顾翼,马上一跃而起,猛地听林畅断喝:“坐下!”
    这男人乍现的凌厉犹如雪亮的刺刀镇住他,没等他回过神,对方已走到可视门铃前按了接听键,熊胖爬满汗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孟瓜娃子是我,快开门!”
    孟想像恐怖片主角迎来亡魂丧魄的**剧情,正想失声吼叫,林畅鬼魅般霜寒的眼神摄走了他声带,嘴巴张得脱臼,喉咙里也是无声无息,眼睁睁看他按下开门键,请君入瓮。
    林畅转身拾起不咸不淡的笑脸,对他说:“孟想,你是主人,是不是该到玄关去接待一下?”
    孟想的神光都被他打褪了,傀儡样儿的服从指令,慢吞吞移动到门口,熊胖正好推门闯入,灼急地扑到他跟前抓住肩膀。
    “孟瓜娃子,灿灿在哪儿?快叫他出来,我已经订了今天半夜的机票,现在就走!”
    孟想眼眶周围堆满青黑的晦气,怀着在刑场上安慰难友的认命心情对熊胖说:“熊胖,你先冷静点,千万莫激动,今天…今天你们估计走不到了。”
    熊胖面若死灰地问:“是不是畅畅打电话给灿灿,把我跟他的事全部说出来了?”
    “还没有……但是也差不多了……”
    “麻痹你有话一下子说清楚,老子病都要急翻了!”
    “……你个人去客厅头看一下就晓得了。”
    熊胖惊恐万状,使劲咽下唾沫,脱鞋入内,看到沙发上的半截背影登时像粘鼠板上的耗子动弹不得,林畅听见脚步声中断,头也不回地朗声招呼:“赶了那么远的路,先过来坐下歇会儿吧。”
    孟想看到熊胖的呆样已知他头顶放跑了三魂,脚下走失了的七魄,上前拍拍背心,沉重低语:“反正都跑不脱了,过去坐到说嘛。”
    在他的陪伴下,熊胖似乎有了一点点绝地求生的勇气,缓缓蠕动到座位上,惊心掉胆地问:“畅畅,你怎么在这儿?”
    林畅平静地望着他,笑意若有若无,孟想估摸他可能不愿做重复解答,便主动代劳说:“林教授去了你家,找到你和徐灿通话的手机,用定位系统找过来的。”
    熊胖活见鬼地惊呼:“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和灿灿的地址,他咋个晓得我住到哪儿的?”
    成都话属于北方语系,和普通话只存在音调区别,不说俚语的情况下大部分会国语的人都能听懂,他这一吼正有“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意思,这点林畅乐于满足,冷嗤道:“你为了方便劈腿另租了一套公寓,用这个临时地址填写学籍资料,我以前也被这狡兔三窟的伎俩蒙蔽了,但昨天识破你的行径后立刻反应过来,拿着你的信用卡和密码打电话给银行客服,很快就查到了你的真实住址。”
    日本银行对客户资料审核严格,必须用常驻地址登记,熊胖一贯在真神面前烧假香,自认能够瞒天过海,结果终究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敌我实力的悬殊令他绝望,空前的恐惧促使下他急急忙忙跪爬到林畅脚边,抱住他的膝盖哀求:“畅畅,我知道错了,求你大慈大悲放我一马吧,只要不去找徐灿,别的都随便你,要砍手剁脚也行,总之是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下流,我不得好死,老天爷都会替你惩罚我!”
    他边说边抽自己耳光,两边脸颊转眼成了鲜红的铁板烧,孟想看得两眼发直,男子汉大丈夫情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就算林畅再可怕,也不至于要他的命,他何必怕成这样?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熊胖是怕林畅搅黄他的徐灿的关系,这花心大少人不靠谱,对待爱情倒是情比金坚,当年跟英国恋人分手也曾打滚撞墙九死一生,徐灿是他热恋三年,已带回老家确立了身份的“发妻”,假如分手,对他来说真好比挖心切肝,搞不好会要了老命。
    林畅像是看腻熊胖的把式,伸腿踹开他,秀丽的眉眼涌出刀兵之气。
    “都跟你说别来这套,真想忏悔就去切腹自杀,休想再用这些拙劣的苦肉计糊弄我。”
    孟想不忿他的冷酷嚣张,起身怨责:“林教授,您也别太以势压人了,熊凯都说随您处罚,您就不能理性对待,非要把事态扩大化吗?”
    帮里不帮亲是圣人的做法,凡夫俗子的三观一碰到情面多少都会生出弹性,这事搁外人身上,孟想会毫不犹豫痛打落水狗,可当事人是他十多年的挚交,他就只能明辨是非,难以主持公道,更不忍心坐视熊胖被逼上绝路了,并且出于自身观感对强势的受害者产生排斥,要与朋友患难与共一致对外。
    林畅刚刚才贬斥过他逻辑错乱,见其不知悔改,执意跳出来出洋相,也不客气地增强了打击力度。
    “孟想,我很欣赏你对朋友的忠诚,但你太欠缺识人之明,也不看看对方值不值得你肝胆相照。你知道熊凯背地里是如何看待你的吗?他这个人交朋友最在乎别人的身份地位,你是个特例,我曾问他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你猜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人都应该配备一个比自己差很多的参照物,在信心疲软的时候需要找个更倒霉的人来实现自我安慰,在怀疑自身智商的时候也需要一个傻逼来重树优越感,你就是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傻逼倒霉蛋,他是抱着拿你当垫背的想法跟你做朋友的。”
    一般而言,离间计比杀气腾腾的攻击更有效,林畅明显是个搞策反工作的好手,专朝敌人弱点开刀,打得熊胖猝不及防,杀猪也似嚎叫:“畅畅,你这就太过分了,孟想是我的好哥们儿,你怎么能挑拨我们!”
    林畅冷笑:“我只是复述你的原话,孟想要是早看清你这心思,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跟你做朋友。”
    他这想法又有些流于主观,孟想对熊胖的为人一向不存误解,十多年来保持互损,属于鄙视与信任并存,见面吵架不见想念,难合又难舍的孽缘,林畅就是不说,他也能大致猜到熊胖对自己的看法,镇定应对:“林教授,请别跑题,专心解决您和熊凯的问题。”
    林畅些许诧异,多半是笑他下贱,眼里的鄙薄更甚。
    “行啊,那先来谈谈我的打算吧,熊凯,你和我交往了一年多,应该知道我的喜好。我这人容忍度很高,白痴、流氓、疯子,甚至罪犯,只要没侵犯到我的切身利益,我都可以不理会,唯独有一种人绝不能原谅,那就是藐视愚弄我,并且成功实施了这一做法的家伙。这样的人我有生以来只遇到过一个,就是你。”
    熊胖屁滚尿流指天发誓:“畅畅,我没有藐视愚弄你啊,我是真心爱你,想跟你在一起!”
    林畅清丽的容颜被厌恶渲染得有些阴森,犹如厉鬼,笑声最令人森悚:“真心爱我却让我当第三者,还扮猪吃老虎骗了我一年多,这还不是藐视愚弄?我现在看见你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更不能容忍一只苍蝇爬在我眼皮底下,上学期你花钱找人代写论文,这学期又贿赂老师伪造出勤记录,我已经把这些相关证据编写成检举信,发给校委会和你的导师了。”
    这一手集后院放火釜底抽薪于一体,摆明了要毁掉熊胖的学业,孟想刚一开口就被熊胖打断,他非但不指责对林畅的做法,还以此为条件乞求宽恕。
    “畅畅,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没脸再见你,你不说我也会乖乖滚蛋。学校我是不会再去了,如果这样还不够,我可以离开大阪,今后绝不在你周围一百公里的范围内出没,保证让你眼不见心不烦。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别把我往死路上逼。”
    林畅说:“别信口开河乱指控好吗?拿死做威胁的人都是无赖,对无赖的要挟我向来不屑一顾,相反对骗子的骗术却会不遗余力揭发到底。”
    “我没骗人啊,我是真心爱你们的,你不爱我可以叫我滚,但求求你不要拆散我和徐灿,我不能失去他~”
    “你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要偷偷出轨?一个人的行为和他的说法相违背,只能说明他在撒谎。”
    “我、我那是……唉~总之求你高抬贵手,不光我不能离开徐灿,他也离不开我,他早和父母闹翻了,在日本举目无亲,我是他唯一的依靠,跟我分手他的生活就会失去保障,我不想让他吃苦啊。”
    “呵呵~如果你真的对他这么重要,那他即便知道真相也不会离开你啊,说不定还能给你机会表演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好戏,反正我不介意做你们爱情的试金石。”
    ………………………………
    熊胖作揖打恭不住哀求,活像一只拼命搓手的大苍蝇,但任凭他如何低三下四摇尾乞怜,林畅也不为所动,孟想旁观也嫌累,干站半晌门铃奏响,顾翼和徐灿回来了。
    他连滚带爬从玄关逃回,告知熊胖这一重大险情,熊胖急怒怨怼:“你刚才不是说顾翼把灿灿支起走了得嘛!咋个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是干啥子吃的!”
    孟想闻言也恼:“他们都出去两个多小时了,是拖不住了撒,这下天王老子都帮不到你了,你个人的事个人承起,老子不管了!”
    林畅起身整了整衣衫,怡然自得地说:“二位还有闲心吵架,不出去迎接吗?”
    他率先走向玄关亭亭端立,姿态看来十分和蔼,孟想的心脏如同一块烧红的铁炙着胸腔,七窍溢出灼热的烟尘,恨不得喷一口烈焰烧掉这尴尬透顶的局面。只见门开了,徐灿尾随顾翼进屋,看到陌生人立在跟前,他倏地惊跳一下,模样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
    林畅主动问好,声音温和可亲。
    “你是徐灿吧,初次见面,我叫林畅。”
    似曾相识的名字使徐灿的诧疑起了叠加,踧踖地打量这个形容俊雅的男人,没察觉紧迫的气氛已像玻璃罩封锁了整座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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