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曼熙的话,使得整个化妆间的人都朝元书看过来,目光各异,或探究或不屑或嘲讽。

    甚至如秦莉那般,掩饰不住的满眸厌恶。

    元书其实完全可以理解她们的心态。

    她和楼郁霆之间的那点恩怨旧事,这里的很多人恐怕都知道。

    而她元书现在要是真的和楼郁霆相处愉快,那么按照她元书和楼郁霆目前的身份地位,恐怕每一个人都会认为是她元书为了荣华富贵、不要脸不要自尊地贴着楼郁霆。

    她的这种不要脸不要自尊,恰好激发了这些人的道德正义感,或者说是嫉妒心。

    元书把玩了下刚从手腕儿上褪下来的那只道具镯子,抬眸笑绵绵地看着宁曼熙:“我这些天拍戏太过专注,倒没有注意到我竟这样备受关注和照顾。闫老师和楼郁霆有没有对我关护备至暂且不谈,我就想问问宁小姐,你对我的一举一动都知晓得这么清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元书说话时笑眯眯的,声音也软腻至极,听在耳朵里舒服软柔至极,但落在心上,却是绵里藏针的尖锐刺痛。

    宁曼熙脸色一白,目光在化妆间内各人探究的目光上环视了圈后,她站起来,做出一副紧张难安又歉疚十足的模样。

    “我只是…太喜欢作为女主演的你了,所以情不自禁地就总是关注着你。但我的这份儿喜欢若是让元小姐你觉得不舒服不开心,那我…现在就跟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这话说得,可怜又委屈。哪里是在道歉,分明就是在控诉她元书目中无人。

    元书抬手摁了恩眉心,实在不想让这里的其他人看戏,便微勾了勾唇,温软乖巧地对宁曼熙笑:“道歉就不必了,我…”

    元书还没说完,宁曼熙打断她:“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不该谈论元小姐的私事,可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也把这化妆间的所有同事都当朋友,所以才没有防备地说了这些。”

    “可能是我接的戏太少了,在演艺圈的身份也太低了,所以不知道像元小姐这样的演员,是不习惯把谁都当朋友的,也不是随便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被元小姐当成朋友的。”

    给元书扣了这样一顶帽子后,宁曼熙抬手擦了擦眼泪,又补了句,“是我太天真也太高看自己了,真的对不起。”

    谁愿意被别人看低,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若是有半点看低别人的行为,便定会被群起而攻之,认定她仗着钱势地位便目中无人。

    经宁曼熙这样一说,化妆间的其他人哪怕是平日里有脑子的,在本就累得没日没夜还被有些耍大牌的演员给了气受的情况下,戾气本就很重,这一下都被宁曼熙的哭戏给代入进情绪了、将不满转移到了元书身上。

    尤其是此刻正在给元书弄头发的化妆师,想起元书平日里都是最不爱跟人讨论八卦、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心里一堵,在拆一个发夹的时候,几乎是直接将发夹从元书头发上扯下来的。

    元书没注意,被那一下扯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化妆师见那发夹上的一小撮头发,心里一惊,也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忙将发夹藏在身后:“对不起,元小姐,我有些走神。”

    元书原本不打算搞出动静来的,想着忍一忍便算了。

    但现在看来,她这一次若是忍了过去,恐怕人人都会觉得她好欺负,以后会给她搞更多麻烦出来。

    她闭上眼睛顺了顺脾气,再睁开时微微一笑:“谁都有出错的时候,只要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没关系。”

    言外之意,若是有意,便要追究。

    说完,元书瞥了眼宁曼熙:“宁小姐,刚才的事情,若不是你故意的,那也没关系。”

    宁曼熙听到这话,脸色同那位化妆师一样,也是僵了僵。

    在宁曼熙说话之前,元书又笑眯眯地补充了句:“既然宁小姐说你把这化妆间的每一个人都当朋友,那么我想问问宁小姐,站在角落里那位正在整理服装的、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漂亮小姐姐,叫什么名字,兴趣爱好是什么?”

    宁曼熙的脸更白了,看了眼元书所指的那个女人,咽了咽口水后没有底气地反问了句:“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想知道嘛。”元书站起身,看着宁曼熙的眼睛,“宁小姐你是不愿意告诉我、怕我抢了你的朋友,还是说你其实根本不认识她?”

    宁曼熙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成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你指的这一位,刚好是我之前没见过的。”

    “好,那她呢?”元书又转向另一位在戏中演小宫女的女演员。

    宁曼熙哑口无言。

    元书轻勾了勾唇:“那好,我们再换一个。这位帅哥,你应该认识吧?”

    宁曼熙的脸色已经青白交错了。若不是她身后站着的秦莉扶着她,她几乎已经要站不稳。

    元书垂眸笑了笑,在看戏的众人面前,将自己刚才点的这三个人的名字和在剧中的工作一一说了出来,这才转向宁曼熙。

    “宁小姐刚才说把这化妆间的所有人都当朋友,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在公众场合谈论我的私事,看来不过是个幌子。”

    “其实我倒无所谓,本就不是什么要刻意隐瞒的事,只是宁小姐这次恐怕要伤了在座各位朋友的心了。”

    若说之前宁曼熙想要利用大家的道德感正义感抑或同情心来让元书难堪的时候,大家“鄙视”元书的时候还忌讳着她是女主演而稍显偷偷摸摸的话,元书的这几句话一说完,大家已经是明目张胆地鄙夷抑或嘲笑宁曼熙。

    被打脸打得啪啪啪直响的宁曼熙,本就没什么段数的宁曼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对策来,只得咬着牙跟秦莉走了。

    元书转头去看的时候,刚好看见******的秦莉回过头来,盯了她一眼。

    抬手轻摁了摁眉心,元书笑着环视了圈化妆间内的人,起身朝大家微微鞠了一躬:“抱歉,耽误你们的工作时间了。”

    她这样亲和礼貌,众人忙纷纷附和,表示没关系。

    尤其是刚才那几个平日里默默无闻却被元书清楚地记住了名字的人,甚至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宁曼熙。

    元书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帮着化妆师给自己卸妆。

    这一场闹剧,真够叫她心累的。

    不过,也要感谢宁曼熙闹这一出,否则剧组这些人怕是要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她元书。

    只希望,这闹剧别上新闻才好,否则又要被安靖骂一顿。

    ……

    元书卸好妆换好衣服,刚走出化妆间,怀里抱着一件羽绒服的白卷就红着脸哼哧哼哧地跑了过来。

    “元书姐姐,这个宁曼熙是不是有病,咱们又没得罪她,干么这样针对你?”白卷自豪地撇了撇嘴,“不过幸好你棋高一着,不然真要叫她得逞。”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元书面容淡静地拿过羽绒服穿上。

    白卷点点头:“不过传出来的版本不一样,有说你好的也有说你欺负人的。不过我知道哪个版本是真实的,才不会上那些谣言的当,更不会相信你欺负人!”

    元书看了眼远处仍旧停在那儿的黑色红旗车,没怎么在意白卷在说什么。

    白卷扯了扯元书的衣袖,有点担忧:“不过元书姐姐,宁曼熙跑到安导那儿去装可怜了,安导好像不太高兴,说你进组之前就事儿多,现在进组才这么点时间,又搞事情出来…”

    元书神情微僵。

    密切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的白卷有点自责:“元书姐姐,我说话是不是太直太不懂婉转了?可我想把原话转达给你,你可能会更容易做出正确的判断,以免你被被好话蒙在鼓里。”

    元书轻拍了拍白卷的肩:“没事儿,你是对的。”

    白卷犹豫了下:“元书姐姐,通过这阵子的接触,我总觉得宁曼熙和她那个助理都怪怪的,但我又搞不清楚到底哪里怪。”

    “昨天你去上卫生间,还看见宁曼熙那个助理好像在跟踪你。我原本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但通过今天的事情看来,她俩确实有问题。元书姐姐,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宁曼熙啊?我总担心你被她算计……”

    经白卷这么一提醒,元书回头想想,宁曼熙和她助理秦莉对她元书的敌意,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宁曼熙似乎对楼郁霆有意思,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说宁曼熙真的要算计她的话,她现在又刚好怀孕了……偏偏,她和宁曼熙的经纪人还是同一个。

    轻摇了摇头、没再深想,元书圈住白卷的肩,将她带到自己怀中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你察觉到了,后面帮我好好观察观察,嗯?”

    白卷连连点头:“不过元书姐姐,宁曼熙有一点倒是说得挺对的,那个闫道林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

    每次被白卷叫“元书姐姐”,才21岁的元书总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突然便明白了闫道林被她成为“闫老师”的心态,遂不自觉地笑了笑。

    见元书笑了,白卷立马兴奋道:“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对不对?元书姐姐,你知道么?据说闫道林其实是那种隐秘的世家名门里出来的贵公子,为了体验生活才来拍戏的。”

    “而且我还听说,他本来已经打算退出娱乐圈了,但是看在安导的面子上,答应再演一部戏就正式宣布退圈、回归到家族企业。也就是说,你将会是跟闫道林搭档的最后一位女演员。”

    元书原本没兴趣听下去,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愣住,但想了想后还是觉得不可能:“卷卷,这个圈子本就复杂,很多时候要学会少说话,尤其是这些沾惹是非的小道消息,若是哪天惹了祸,我都不一定保得住你,知道么?”

    “真的!”白卷急得脸蛋儿泛红,“剧组都传开了,还说他的本名根本不是闫道林,而是叫席幕臣!”

    席幕臣?

    如果闫道林真的拍完这部戏便要退圈,元书觉得自己真是赚到了。

    跟好演员搭戏学到的东西,胜过在学校里呆十年所学。

    只是希望,肚子里的小家伙能够顽强一点,往后几个月能玩强地抗住辛苦。

    心里零零落落地划过这些想法,元书的视线不自觉地便朝闫道林飘过去。

    没想到闫道林也正好在看她。

    四目相对,闫道林温润俊逸的眉眼溢出满满的笑意,朝元书点了点头。

    元书抿唇回以一笑后,跟白卷交代了一声后便朝楼郁霆的车子走去。

    **

    回楼家老宅呆了一晚后,楼郁霆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

    等他收拾好自己、西装革履地到元书房间的时候,元书的闹钟刚好响起。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眸光迷蒙地攥住楼郁霆的领带,撇嘴:“你要走了么?”

    她不满又不舍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粘人的猫咪。

    楼郁霆单膝跪在床边,骨节分明的长指穿过她略微凌乱的长发,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轻轻地拢向自己,在她额头印了一吻。

    “嗯,到了该去机场的时间了。”

    元书意识还没清醒,声音低软又朦胧:“楼郁霆,你平日里工作那么忙,又老是出差,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又去英国……”

    她没说完,睡意朦胧地闭上眼睛,余下的话都融进她紧攥在他衬衫袖口的细白手指上。

    像楼郁霆这样的身份,出门在外衬衫西裤都是半点褶皱不能有的。但元书不管,只想攥着他。

    楼郁霆一向清冷惯了,陡然面对这样粘人又娇软的元书,一时有点不敢妄动,像是害怕他弄出动静就破坏了这难能可贵的情境,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如何说才能延续或者加深这份温存。

    是以,他挺拔的长身就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固定在床边,安静而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抱着元书的姿势。

    直到元书的意识慢慢清醒,主动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对他体贴一笑:“你快走吧,要是碰上堵车可能会误机。”

    楼郁霆一时没从刚才那种氛围中回过神来,不由分说地就重新将元书揽入自己怀中,抱紧。

    元书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楼郁霆的意思后忍不住笑起来,也主动抱住他紧实的腰身,任凭他身上好闻的气息盈满自己的嗅觉系统。

    在这个初春的清晨,时间静谧得让人心安。

    好一会过后,楼郁霆吻了吻她的发顶,开口时的嗓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我会尽快回来,好吗?”

    “嗯,好。”元书在他怀中点点头,然后退开,手掌撑在他胸膛,将他往外推,“你赶紧走吧,我刚刚听到钟离哥已经在摁喇叭催你了。”

    楼郁霆握着她的手站起身,胸前的暗纹领带在元书仰起的脸蛋儿上轻扫而过。

    元书心念一动,抬手就攥住了他的领带,将他往下扯的同时跪起身来,继而单手攀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楼下再次传来车子的鸣笛声,楼郁霆说:“我该走了,小书。”

    听到这句话,元书的心莫名地沉了沉,但还是松开他的脖子:“你把我放回床上去。”

    楼郁霆动作轻柔地将她重新塞进被子里,起身离开。

    元书听着他下楼的声音,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再也躺不住了,连鞋都没穿就跑到阳台上。她突然就觉得,现在就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楼郁霆,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等她在阳台上站稳,那辆载着楼郁霆的黑色红旗已经堪堪驶离出宅子的大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穿着一件很薄的家居服的元书被初春早晨的冷风一吹,突然就觉得很冷很冷,连带着一颗心都被吹得空落零乱。

    都说一孕傻三年,人也会变得特别情绪化。

    元书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扯唇失笑:看来,俗语是不假的。

    送完楼郁霆的柳妈一回身,见元书衣着单薄的元书呆呆地站在阳台上,本习惯性地想要劝她进房间别感冒,但蓦然想起之前在餐厅,楼郁霆因为元书而对她所做出的警告,便顿时将关心的话咽了回去。

    就因为元书回来,楼郁霆的麻烦事接连不断,现在连她这个楼家老宅的老人,也开始被楼郁霆疏离。糟心。

    **

    元书拍完一场夜戏,卸完妆回到酒店房间,百无聊赖地翻手机,翻着翻着就拨了楼郁霆的号码。

    她就是无撩拨着玩儿的,没想到却很快被接通了。

    “小书,还没睡?”楼郁霆略显疲惫的微哑声音,显得情绪并不高。

    元书坐直身体,斟酌了下才问他:“刚下飞机么?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后,楼郁霆那边传来纯正的英音,有男音也有女音。

    楼郁霆的话虽然很少,但元书听得出来,他正在回应那些人,同样是标准好听的英式英语。

    被楼郁霆这样忽略,元书也没有不高兴,就是不想再说话了,就这么举着手机听着,想看看楼郁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重新想起她。

    好一会儿过后,楼郁霆才重新跟元书说话:“小书,早点睡,我明天再打给你。”

    元书在电话这边点点头,意识楼郁霆看不到后,这才开口:“嗯,好。那你……”

    电话挂断了。

    电话…居然被挂断了。

    元书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随即撇嘴:“我真是瞎操心,还是睡觉吧,哼。”

    而楼郁霆这边,他刚结束通话将手机放进西裤口袋里,一位姿态雍容的贵妇挽着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走过来,隔很远的距离便朝楼郁霆伸出手:“世脩,你终于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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