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珩踏进正院,免了下人的通传,直接进了曲轻裾住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曲轻裾手里拿着一枚玉葫芦坠子在灯光下看,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沉静,仿佛时光都停在了她的目光中。

    他知道这枚玉葫芦是王妃生母田氏留下的,这些日子王妃也一直挂在身上,见她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在思念生母,便开口道:“王妃,怎么今日还未入睡?”

    “王爷来了?”曲轻裾把玉葫芦挂回脖子上,起身走到贺珩面前,看了眼候在门外几个熟悉的宫女太监,便笑着道,“今日这么晚了,以为王爷不会来了。”

    “长夜漫漫,没有王妃在身边,本王可是无心睡眠,”贺珩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埋头亲了亲曲轻裾额头,“来人,伺候沐浴更衣。”

    大大的浴桶里飘着热气,水面上还撒着花瓣,曲轻裾被贺珩带进桶中,二人赤/裸相对,在浴桶中体会一番何为肌肤相亲。

    贺珩手划过曲轻裾白皙的胸,食指微勾了勾那小巧的玉葫芦,低沉笑道:“轻裾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说完,俯身含住那润泽的唇,他不爱与女人亲吻,但是与王妃这般亲近,倒觉得有那么两分滋味。

    借势坐在贺珩的屈着的腿上,曲轻裾伸手环住贺珩,把柔软的胸靠进贺珩怀里,一头披散的青丝飘散在水中,映衬着那艳丽的花瓣,说不出的旖旎。

    温热的手掌划过光洁的背,慢慢的往下,点燃了炙热的火。

    一场欢愉过后,两人皆觉得十分尽兴,贺珩随手套上一件内衫,弯腰把曲轻裾从有些凉的水中抱了出来,把人往床上一放,亲自拿着布绢替她擦起头发。

    男人在性欲满足后,总是格外的温柔,这一点特质在端王贺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曲轻裾用内衫裹着身子,任由贺珩殷勤表现,她打了个哈欠道:“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晚过来?”

    “处理了些事情,就晚了,”贺珩见头发擦得差不多,又换了块布绢随意给自己擦了擦,两人相互拥着坐进被窝中,在等待头发干之前,开始聊起一些小事来。

    “我听闻你把几个坏事的管事都收拾了一场?”贺珩突然开口道,“那几个人实在是不像话,你对他们也仁慈了些,这种人直接杖毙便是。”

    “人命哪里就这么不值钱了,”曲轻裾笑了笑,“我瞧着他们现今办事也挺老实,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日后能好好做事,也是王府的一大善事。”

    “那些犯上的奴才,你用不着心软,”贺珩对曲轻裾处理后院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能把后院管下来还能让人感恩戴德,就是本事,他贺珩要的也是这样的王妃。

    “闹出人命对我们端王府也不好,”曲轻裾明白贺珩的用意,所以道,“这样便可以了。”

    贺珩闻言便不再继续这事,转而提及曲轻裾脖子上的玉葫芦:“这玉葫芦倒是什么精致可爱。”

    曲轻裾闻言摸了摸玉葫芦,笑容淡了两分:“这是妾母亲生前留下的,一直被继母掌管着,当初想尽各种办法,也不能从继母手中夺回来,如今妾成了端王妃,她便眼巴巴的送了上来。”这话即捧了贺珩,又插了梁氏两刀,对此曲轻裾完全没有压力。

    “这梁氏心性倒是歹毒,”贺珩沉下来脸色道,“如今有我护着你,看她还敢猖狂,以往幸而有舅舅护着你,不然我哪里能得如此贤妻。”

    称田家的为舅舅,称昌德公为公爷,虽说他为皇室人,怎么称呼都不为过,只是这双重标准也忒明显了些。

    “舅舅与舅母一直都护着妾,不然妾嫁入王府哪里能有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还有那些地契房产铺子,皆是先母留给我还有舅母添妆当日给我的,”曲轻裾轻笑一声,“妾既不幸又幸运,至少还有个一心护着妾的舅舅。”

    “舅舅仁厚,”贺珩笑着把人拥进怀里,“如今你是王府的主子,平日没事也可以邀请舅母到府里来走走,我也想见见两位表弟。”

    “王爷不嫌弃舅舅家,妾日后有机会定让表弟们拜见你。”曲轻裾抬头看着端王,笑颜如花,仿似对贺珩亲近自家舅舅很高兴。

    “自家兄弟,谈什么拜见,”贺珩对祥清候府是很满意的,家风严谨,行事有礼,这样的人家才不堕世家之风,所以称祥清候为舅舅,倒是十分心甘情愿。

    曲轻裾闻言笑容不变:“他们哪里敢真与王爷您称兄道弟,王爷不知,妾那两位弟弟整日里读书弄得十分迂腐,日日嘴里挂着天地君亲师,要他们无视您的地位,比让他们不读书还难呢。”

    “这才是知礼人家,”贺珩听出曲轻裾对田家的亲近,拍着她的背道,“日后与田家有什么来往,你尽管做主便是,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过于拘束。”

    曲轻裾自然应了,至于怎么做,就是她的事了。以田家的家风,自然是忠于皇帝的,贺珩有什么想法她不敢兴趣,但是她却不想真的让田家卷入这种事情。

    她曲轻裾不是什么良善人,但却知道以德报德,以怨抱怨,她莫名占用这个身体,就要承情。

    第二日一早醒来,送走要去上朝的贺珩,曲轻裾又睡了一会美容觉后,才起床洗漱用早膳,这早膳没用完,就听到了一件新奇事。

    “你是说王爷要把云倾姑娘收作通房?”她擦着手,看着小甘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赏云倾玉镯一对,也算是我庆贺她了。”

    “王妃心善,不过一个通房,哪里值得您的赏赐,”小甘子笑着道,“不过是昨儿晚上,云倾在花园里纠缠王爷,王爷不耐烦应付,才随口说收她进房,可也不过这么一句话,什么东西都没有赏下去呢。”

    “纠缠王爷?”曲轻裾挑眉淡笑,难怪昨晚上来得晚,原来是被美人勾住了脚。

    小甘子见王妃笑得淡然,暗想王妃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才放心的继续道:“可不是呢,这出生不好的人,也只会那些手段,奴才说来都怕污了王妃您的耳朵。”

    “难得小甘子公公能说清楚前因后果,”曲轻裾笑着道,“这些日子府里事情多,你平日里替我看着那些采买上的事,也省得那些管事有纰漏的地方。”

    “奴才定好好瞧着,”小甘子心头一喜,这采买可是大油水,王妃发了这话,这些负责采买的管事,不得各个小心捧着他?

    果然,日后讨好王妃方是上策,他不跟钱常信明和等人比,能在王妃面前出了头,不也是算他本事?

    ☆、选择(抓虫)

    贺珩虽不是四位王爷中最受皇帝喜爱的,但是平日里给端王府下帖子的人却不少,今日有人孝敬茶叶,明日有人孝敬庄子上新出的农物,后日就有人送名画。

    但凡女眷的帖子皆会送到曲轻裾手上,有些人见一面,有些人扣了帖子由下面的人接待便足以。

    所谓宰相门前四品官,不仅她一个王妃,就连府里那些妾侍娘家也有不少人捧着。所以看到韩清荷家里的人呈了拜帖进来时,曲轻裾微微犹豫后,便道:“让下面的人接待此人,再告诉他,府里有规矩,但凡年节中秋或是有孕生子,府里侍妾能接待家人,平日里便免了。”别说这是王府,便是普通人家的妾侍亲戚也没有在不年不节时上访的。

    “这家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便是王妃您的亲戚也没有无事常登门的规矩,这姨娘倒还特别起来了,”银柳不屑的看了眼那看起来不起眼的请帖,“奴婢可记得当初韩姨娘猖狂的模样,不过是仗着最先伺候王爷罢了。”

    “好了,”曲轻裾淡淡的看银柳一眼,“让人把此人呈上的东西送到韩侍妾那里,告诉罗氏,不是我不通融,只是府里要有府里的规矩。”

    如今几个王爷都惦记着那个位置,这些与王府不熟悉的人还是少来往,不然出了问题,端王只怕要提前掐死自己了。自己嚣张死可比被别人陷害死来得好一点。

    西院里,韩清荷看着桌上的东西,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门房看着这些东西怎么笑话她呢,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站在面前的蜀葵道:“有劳蜀葵姑娘了,还请蜀葵姑娘替奴给王妃道声谢。”

    “姨娘不必客气,奴婢来之前王妃便说了,有亲人挂念是女人福气。只是府里有规矩,不能让你们见上一面,还望姨娘包容。”蜀葵原本就是王府里的人,如今是王妃身边一等丫头,府里里的下人对她皆很客气,所以面对韩氏的客气,她面色如常,但举止间仍旧保持下人的本分,一直垂着头以示对韩氏的尊敬。

    “王妃这是哪的话,本是奴的家人叨扰,王妃仁慈才留下他们的东西,王妃大德,奴铭记在心。”韩清荷如今已经老实不少,她心里也明白,原本这些东西拿不到她面前,王妃能让她拿到这些东西,不管王妃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得不承认,是需要感激王妃的。

    她的母家身份低微,送不来什么好东西,这些东西还是她未入宫前喜欢的小玩意儿,只是自从她跟着王爷到王府,从未收到家里送来的东西,如今看来,只怕家里每年都送过,只是下面的人从来没送进来而已。想起王妃未进府前,府里最得势的便是冯子矜,韩清荷在心里冷笑。

    她恨母家势微,甚至羞于提及,可是看着这些东西,她心里却又十分复杂,似乎有什么东西又酸又苦,堵着出不来。

    腊月初二,是个吉利的日子,曲轻裾坐在主座上,下面坐着冯、江、罗、韩四人,此时四人的视线都不在曲轻裾身上,而是在打量站在屋中央身着浅粉色长裙的云倾。

    斜靠在贵妃椅上,曲轻裾用手衬着头,懒洋洋的喝了一口茶,看着下面的五个女人,缓缓开口道:“既然王爷要收你做通房,我们也没有意见。通房不比姨娘,不能办席面。我不忍你无声无息入了王爷的房,所以你给本王妃还有在座几位行个礼,这也能让下面的人知道,你如今不是府上娇客,而是我们王爷的人了。”

    “可不是呢,当初我还以为云倾你会被王爷收进房,谁知你不愿意反做了府上客人,但总算是好事多磨,可算进了咱们府上,”冯子矜笑看着云倾,“瞧这小脸,嫩得能掐出水来,难怪王爷喜欢呢。”这府上谁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冯子矜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嘲讽,显然不想给云倾留半点脸面。

    云倾面色一白,咬着下唇道:“冯侧妃说笑了,云倾出生卑贱,不过是王爷怜惜罢了,万万不及王妃及诸位受王爷喜欢。”

    “看来云倾姑娘还不怎么了解王府的规矩,”冯子矜冷笑,“这通房在府里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就连手放在哪,脚怎么站都是有规矩的。你若是不懂,大可以让府里的嬷嬷教教你。”

    “奴婢记下了。”云倾犹豫的屈下膝,头垂得更低了。

    坐在上首的曲轻裾却看到她毫无血色的唇角,以及隐藏在袖笼下握得紧紧的手。这就跟前世站在讲台上的老师与学生一样,学生自以为小动作做得隐秘,却不知道老师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冯侧妃见云倾这幅模样,无趣的嗤笑一声,不再开口。

    江咏絮等人在曲轻裾面前,本就不多话,这会儿更不可能接下这种话头,只好埋着头喝茶。

    “既然这样,就开始叩拜吧。”曲轻裾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笑看着站在下面的云倾。

    通房能给正妻行三拜九叩大礼,那是正妻的仁慈和通房的荣耀,但是这种事情放到云倾身上,只会是屈辱而不是荣耀。

    妾侍行礼那也能敬个茶,她一个通房行个三拜九叩礼算什么脸面?可是即便这样,她也只能强忍着屈辱跪下来,缓缓的拜,叩首、叩首再叩首,起身重复三次后,才颤巍巍的开口:“奴婢给王妃见礼。”

    “嗯,”曲轻裾点了点头,从金盏拖着的银盘中取出一只鎏金圆头钗递给她,“日后好好伺候王爷。”

    云倾跪着双手接过这支鎏金钗,又给曲轻裾磕了个头,才站起身走到冯子矜面前跪下,行了一拜三叩礼:“奴婢给冯侧妃见礼。”

    “我不如王妃富贵,早又听闻你嫌金子俗气,银子晃眼,你又是个多才多艺的,这本书《繁花记》就给你翻着玩吧。”冯子矜把书递给云倾,笑着道,“想必这书你也喜欢。”

    《繁花记》是个故事话本,写的是一个富贵公子受花魁算计,差点失去心爱的千金小姐,最后富贵公子与千金小姐成了婚,那花魁因作恶多端,被押入大牢判了大刑。

    曲轻裾看着那被云倾撰得起皱的书,默默的埋头喝了一口茶,直到云倾给两个妾侍行完屈膝礼后,她才慢慢开口道:“如今府里已经有了三个通房,半夏是我身边过去的,白芷与云倾都是府外送来的,我这里规矩不多,无需你们到正院伺候,日后若是王爷不叫你们伺候,你们便好生待在院子里休息,不用顾虑其他事。”

    听到这话,在座其他四人心里都是一喜,府里上下谁人不知,王爷平日并不是特别喜欢丫鬟伺候,而近身的几个丫头年纪都大了,有两个还在府里指了人。如今这三个通房不能日日出现在王爷面前,还能耍什么手段。

    “王妃心善,这般疼惜她们,若是别的府上,她们捧壶打帘子哪样能少做?” 江咏絮笑着接话道,“云倾姑娘还不谢谢王妃?”

    云倾再次跪下:“奴婢谢过王妃。”

    曲轻裾看着她,摆了摆手,“起来吧,跪来跪去我瞧着累得慌,若是你们无事,都退下吧。”她可懒得看这些好戏。

    用完午膳后,曲轻裾见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便带着人往花园里走,进行散步消食晒太阳。

    王府的花园从来没有干枯的时候,即使到了腊月,花园里依旧绿意盎然,甚至还有不少盛开的花朵,瞧着好些花并不是应季开放,想必是下面的人想尽办法折腾出来的。

    “滚开,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搜我的身!”

    “半夏姑娘,依我看,您还是把东西交出来,不然让人知道咱们这里出了个贼可就不好了。”

    走过一丛茂盛的花架,地方显得十分阴暗偏僻,曲轻裾看到一个穿着绣花夹袄的年轻女子被几个丫鬟嬷嬷围着,头发散乱,似乎争执动手过。

    “你才是贼,我是王爷的人,你们凭什么搜身?再说,东西不见了,为何不怀疑别人,偏偏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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