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弃啊不弃,你还真是我的克星,竟是让我在刘冕面前如此狼狈、窘迫,甚至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维持不住。

    良久的力不从心,我羞耻到了极点,却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扩大,将我吞噬,直至再没底气。

    可就在我欲要绝望的时候,悦耳的音色响起,伴随着有力的双臂拦上我的肩胛,“诸葛夫人,得罪了。”抬眸,俊秀的容颜,超群的气质,是那个“姿颜雄伟”的赵将军。随后,我的身子一轻,被他抱起。

    赵云的出现并非偶然亦非刻意,在我看到刘冕的时候,他就已是在了,手中握着长枪,与刘冕比武过招的姿态。可是,不管他与刘冕的交情如何,此时此刻,他都是我的英雄。予我来说,所谓英雄并非是他有什么过人的功勋,只是因为他救了我,将我从最为难堪的困境中救出,即便我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且不相熟识。

    “多谢。”难以形容有多么感激他的我,此今唯一能够说出口的便是这么句最为质朴的话。而他对于我的致谢,就只是微微颔首,意为知晓罢了。

    随后,一路无话。

    被赵云抱回居室的时候,蒹葭同双剑皆是大惊,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拥了上来,关切地询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不得不说,自我同刘毓相交后,蒹葭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也不再有意无意地同我宣扬刘冕的好了。而双剑孤掌难鸣,只能悻悻的默然,一方面不满我,一方面又忌惮着我。不过她心肠不坏,纵使待我不满也未曾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

    “无什大事,可入内室再言。”奋力地笑着,我自知自己还能支持一段时间,便没有提前言说。直到入了内室,赵云将我置放在床榻上,我才不紧不慢地吩咐道:“双剑,你去厨屋帮我备些汤羹,越快越好;蒹葭,你去帮我寻位接生的婆子,亦是越快越好。”

    “夫人……你……你,这是?”疑惑的望着我,她们二人有些茫然以致并未即刻依言而行。

    我淡然的笑,忍受着更加愈渐短促、剧烈的疼痛,道:“我怕是要生了……”

    一听我要生了,二人皆是一怔,随后脚步加快,急匆匆的。我却是突然将她们唤住,“等等……”接着,粗喘了几口气才又吩咐道:“此事,暂时不要告知诸葛先生。”说罢,眸光转向还未离去的赵云,我言论相似,“也请赵将军莫将此事告知我夫。”

    “可是……”反驳我的是蒹葭,她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我,来回踱步,有些情急,“夫人生产,怎能不告知先生?”

    我摇首,反问蒹葭,“告知他又能如何?不过是多增加一个人苦等罢了,如此倒不如不说,也省得妨碍他处理军务。”更重要的是,此时,我委实不想见到他,不想忆起他必将迎娶刘冕的事。

    “可是……”言语相同,蒹葭还是不甚同意我的作法,言辞恳切,“若是告知先生,先生势必会在屋室外一直陪伴着夫人,这般夫人也能安心些。”

    “蒹葭,这是我的命令,不容你质疑。”板着脸,我的衣衫逐渐被汗湿,难受的厉害,此今,我已是没有时间再同蒹葭解释,何况我根本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只能威令加妥协,“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可去寻你家姑娘来,有她伴着我一样安心。”

    “诺。”犹豫片刻,蒹葭同双剑终是退下。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倚在床榻之上,终是隐忍不住的痛呼出声。

    未曾料到的是,一直默然的赵云仍是未走……他望着我痛苦的模样,蹙眉道:“阿娈与我切磋武艺并非有意要害诸葛夫人,还请诸葛夫人日后莫要同诸葛先生妄言。”

    我听罢,着实想笑却奈何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唯有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滴落,“赵将军放心,此事无论是事实上还是言论上皆与二姑娘没有关系。”说罢,我面色不善的赶人,“如此,赵将军可以离去了,妇人家的产室污秽,不是赵将军该待的。”

    “这般,多谢。”认真地施了一礼,他才缓缓离去。

    终究,我放声大哭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衾,悲痛欲绝。老爹说得对,离开襄阳后,我便不再是饱受庇护的大家闺秀了,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无条件的待我好。其实,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又有谁会无条件的待谁好?

    老爹,娘亲,你们可知此时阿硕有多么想念你们,想念襄阳,想念那些年少时的任性妄为?阿硕很想归家,真的真的很想归家……可不可以,我还做我的黄氏女,在爹娘的庇护下无所欲为?可不可以,我还做我的农妇,陪着孔明躬耕陇亩,哪里也不去?

    哭着哭着,我就是笑了。黄阿硕,你真傻,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可不可以,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没有可以挽回的法子,嫁人如此,涉足乱世亦是如此。

    这般,倒还不如思虑如何去应对那些必须应对的问题,老爹教过的,成大事者面对危难切忌束手无策。

    我的坚持不会变,孔明的枕边人只能有一个,若非是我,我便离去。可是,离去前,我不可能不放手一搏,搏他会放弃刘冕,搏世事难料,搏刘冕最终不能嫁予孔明。再者,我要想方设法将刘冕的优势弱化,从根本上杜绝孔明娶她的可能性。或者,我可以从刘备入手,让刘备断了嫁女于孔明的想法。

    刘备……恍然想到七月初与刘备同用晚食的那日,他向我确认博望坡的退敌之计可是我想的,随后,他便将我留了下来,任由我将他们的议事听了个清楚明白。这般,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为刘备有心想要利用我的才学,让我和孔明都为他谋利?

    若要是真如我所想的这般,我倒不妨同刘备做个交易,只要这桩交易可以让刘备获益更多,我就不信他不会放弃原有的交易,如此,孔明要娶刘冕的问题就基本可以解决。

    只是,我一时间还想不出该如何补救刘冕的名声,虽说她与我是对敌,但是我还不至于想要她名誉扫地,孤独终老。

    自然,此些应对的法子全都建立在孔明的一个答案之上,若是没有那个答案,我所思所想将全是过眼云烟,虚妄不实。

    所以,孔明,待我安然产下不弃,你定然要遵守你的诺言。

    不离不弃切莫忘

    刘毓来时,我已用过汤羹,心神也恢复安宁,正躺在床榻上抚着小腹同不弃言语,望他待会可以乖些,不要眷恋不出。

    “阿姊……”纤纤十指轻掀起帐幔,刘毓疾步而入,饱满的额上缀着细密的汗液,昭示着她的一路匆匆。及到我床榻前,她颤颤地握住我的手,分外歉疚地道:“早知会是如此,我便不该同阿姊说那些。”

    我温婉无害地笑笑,摇首,“这不怪你,相反,我该谢你才对,若非你,我怕是要等到他们大喜之日才会知晓一切。”孔明的性子我知晓其一却不了解其二,此番若不是刘毓相告,我猜测不出他会一直瞒着我,还是待到我产下不弃再告知我。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看着我因此事影响情绪,导致不弃早产。作为夫君,他始终是无可挑剔的。

    “阿姊你这般好,我想诸葛先生定是不会不顾你的感受的。”听罢我的话,刘毓坚定,她的双手也随之镇定下来,不再颤颤发抖。

    对此,我不置可否。转而,同她聊起别话,“我倒是没想到蒹葭会先去寻你,原本,我以为她会先去替我请接生的婆子的。”

    “蒹葭忧你初产害怕,便想着先寻我来伴你,宽慰你。再者,蒹葭识得接生的婆子的居处,即使先是寻我也不会耽搁太多的时间。”神情温柔,刘毓微微笑起,带着淡淡的羞涩,“阿姊,你莫怕,生产只会疼一阵,不会有事的。你瞧我母亲诞下我、阿娈还有阿斗,皆是安然无恙的。”

    信然颔首,我除了微有些紧张外,还不算很是担忧。自我有孕以来,我一直注意着,不过多的食用补品,不过多的慵懒不动,皆是为了可以顺利生产。就如孔明所说,我的身子不是很佳好,所以我赌不起,不敢掉以轻心。有了先前的那些注意,我想生产予我来说未必会有多难。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忧的,譬如不弃的身子,我担忧她会遗传到我,先天单薄,再加上早产,委实令人揪心。

    忍受着又一阵的腹痛,我声音有些发虚,“蒹葭倒是个懂事的女子,你怎么舍得把她让给我?”

    “本来,我也不想,可是父亲说你是诸葛先生的妻子,势必要好生照顾,便向我讨了极为佳好的蒹葭。此外,蒹葭伴我一起长大,是我的心腹,只要我开口,对于阿娈的事,她势必尽力而为。于是,蒹葭和阿娈喜爱的双剑都成了你的侍婢,一来可以照顾好你,二来也好让你知晓阿娈是个好女子。”她将蒹葭同双剑到我身边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同时不忘安抚我,“阿姊,你再忍忍,先前我母亲也是阵痛了许久才诞下阿斗的。”

    “放心吧,这疼痛我还能忍。”来到新野不过二月,我却是学会了隐忍,比在襄阳更倔强的隐忍,“可是你们谁都没有料到,你会和我交好,甚至让蒹葭倒戈照顾我。”

    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笑道:“为了这事,简伯还骂了我,说我对待亲妹不义,不过,好在阿娈能够明白我,未曾责怪我,还让简伯不要生我的气。”话到此处,她极为满足扬唇,随即带着央求,同我言:“阿姊,虽说阿娈倾慕诸葛先生,但还请阿姊莫要生阿娈的气,阿娈是个好女子,绝不会是阿姊心目中的那般模样。”

    我忍俊不禁,微微一笑中带着几许凄然,几许无奈,“你觉得二姑娘在我心目中是怎般模样的?”那个女子我虽然只见过两次,但仅是两次,我就可以断定她不是个包藏祸心的好女子,这世上哪有坏女子会像刘冕那般对待我的?我就是再不满她同我争抢孔明,也还不至于因此被蒙蔽双眼。

    “我以为……我以为阿姊会觉得阿娈是个坏了德行的女子,不知羞地对诸葛先生示好……”话未言完,刘毓当即更是歉疚,“是阿姝轻看阿姊了,还请阿姊见谅。”

    我笑,想说在我所见的女子中,比于刘冕更为夸张的都有,如此,我又怎么会觉得刘冕不知羞呢?要知晓,在未来女子倒追男子已是常事,我还从未觉得那些倒追男子的女孩子坏了德行。何况,予孔明,我何尝不是先生思慕,有意无意地向他示好。半斤对八两,我哪里好意思轻看了刘冕。只是,不待我说,蒹葭的声音已是从外室传来,“夫人,接生的婆子到了。”

    随后,一个中年妇人跟着蒹葭入内。那妇人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坐到床榻上,托起我的双腿就要查看。被大肆掀起裙裾的我,赫然的咬了咬唇,想躲却又不能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片刻后,那妇人又逼着我曲起双腿且不能放平,淡然地询问:“敢问夫人破水已有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双颊热烫的我,侧首于枕中,不好意思的低声。

    了然地颔首,妇人转而吩咐起蒹葭来,“你去端盆温水来,再备件干净、舒适的衣裳。”说罢,她环顾四周,又问:“这里难道就只有你一个侍婢吗?”

    蒹葭摇首,坦言:“还有一个。若是有事,阿婆你且吩咐,我去告知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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