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新人拜天地,入洞房。

    左相府、英亲王府两府各自宴请宾客。

    因为英亲王府毕竟是庶长子娶妻,所以,宾客很多都是去走一个过场,就去了左相府吃喜酒。

    这时候很多人都想明白了,去年四皇子火烧宫闱,左相一力主张贬黜,可是四皇子回京后,没找左相麻烦不说,待册封太子,监朝之后,对左相重用。也就说明,左相是太子的人。

    相对来说,左相府虽然是嫁女,但是宾朋满座,热闹更甚于英亲王府。

    忠勇侯并没有去英亲王府喝喜酒,崔允和谢林溪代表忠勇侯府去了英亲王府。

    秦浩大婚,秦铮依旧待在军营,并没有回去。所有人都知道英亲王府两位公子不和,尤其卢雪莹昔日追着秦铮,后来被秦铮恼怒推给了秦浩,这一桩旧日恩怨,他不出现,也没什么奇怪,更无人给予话柄。

    裕谦王和他的两个儿子,秦毅和钦佩,自然前往英亲王府祝贺。

    宫中皇上病在龙榻,皇后也不会轻易出宫,太子秦钰倒是极其给面子地来了英亲王府坐席,与他同来的还有几位年幼的兄弟,包括秦倾在内。

    谢芳华自从那日英亲王妃送过来大红喜服的布匹,便窝在海棠苑缝制喜服。

    她今生虽然很少碰触针线,有限碰触针线的日子就是在英亲王府落梅居做听音时,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想拾起来容易,所以,尺寸、裁剪、缝制、绣工,一通做下来,并不觉得多难。

    十日的时间,她便将秦铮的喜服给做好了。

    侍画、侍墨这些天一直守着谢芳华,看着她做喜服,心下赞叹,小姐真是天资聪颖,在英亲王府学那么几日,就能有如此的绣工。

    谢芳华对于她们的敬佩、赞叹、夸奖,只笑笑不语,也不点破。她们自小学练武、不学绣工,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绣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

    福婶看到的时候,自然是极其惊异的,她的绣活极好,自小学绣工,自然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绣工,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做不成的。

    谢芳华笑着对她解释,“在无名山的时候,我也没敢丢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拿剑当针练。”

    福婶顿时打消了疑惑,连连说,“怪不得呢!”她不懂怎样拿剑当针练,于是再不疑有他。

    谢云澜来海棠苑的时候,正看到谢芳华将给秦铮缝制好的大红喜服做好手工。他面色微黯,站在门口,看了半响,才缓步跨入门内。

    “云澜哥哥!”谢芳华还如以前一般对他眉目含笑。

    谢云澜看着她,似乎从上一次大病之后,她似乎有什么转变了。那一段时间不敢看他,不敢跟他待在一处,小心翼翼地对他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曾经那见到他就扬起的笑脸,温和而亲近。

    这样的转变,别人感觉不出来,但谢云澜是当事人,他心思又细腻,自然感觉得清楚。

    他心中难受,却又觉得,这样的谢芳华才是真正的她。一旦她决定了某种事情,就绝无更改,一心一意地向前走,不管前方是荆棘还是悬崖。

    哪怕重如性命!

    她看来都要嫁给秦铮不可了!

    无论是他的身份,还是她的身份,哪怕她一身是伤,几乎动了筋骨,累累痕迹,她依旧坚定地在迈着这一步。

    这一刻,他忽然嫉妒起秦铮来!他凭什么能得到她如此的深爱?

    或者说,目前的谢芳华对秦铮,不仅仅是深爱,怕是重若了性命。他永远不会忘记落梅居内布满的箭羽腥风,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那时候,她可还有忠勇侯府?真是将性命交付了!

    可是如今,她似乎丝毫不在意那些伤害!

    不但不在意,反而还一心待嫁,一心要嫁给他!

    能够娶他的男人,何等的幸福?秦铮可知道?

    他想到秦铮,忽然升起的嫉妒之意又渐渐地淡了去,他自然是知道的!就因为他知道,他清楚得很,手才攥得牢,才让他连伸手争夺的力气都抬不起来。

    心中的无力和刺目的鲜红交织在一起,让他很久后,才轻声道,“做完了?”

    谢芳华仿佛没看到谢云澜变幻的表情和沉默的态度,笑着点头,“做完了!”

    “累吗?”谢云澜问。

    谢芳华摇摇头,“不累!”

    是因为心中有爱,亲手给他缝制喜服,所以才不累吧?谢云澜坐下身,对她温和地道,“虽然你不觉得累,但是一口气忙了这十日,还是要休息两日,毕竟你身上的伤还没全好。”

    “嗯,我也准备休息两日,然后再开始缝制嫁衣。”谢芳华笑着道。

    “世子离京也有近四十天了吧!”谢云澜转移话题,“不知道你大婚时,他能不能提前完工赶回来较差参加你大婚喜宴!”

    “哥哥昨日来信,说差不多。”谢芳华想了想道,“如今朝局毕竟在秦钰手中掌控着,他虽然是皇上的儿子,但到底还不太像皇上,有着为君的风度。若是以天下子民为重的话,他是不会阻碍哥哥修筑临汾桥的,只要无人阻碍,哥哥定然能提前完工赶回来。”

    “秦钰真会是个以天下子民为重的储君吗?”谢云澜想着这些年秦钰的筹谋,以及他从漠北回京后的桩桩件件事情,十分之善谋。君主善谋,不见得是好事儿。谋着谋着,就谋没了心。如当今皇上一般。

    “也许会!”谢芳华笑了笑,“谁又说得准呢!他若是仁德贤明,那么,南秦的百姓们就有福了。他若是反之,那么,早晚有一日这个南秦要交到别人的手上。”

    “距离大婚的日子不多了,你也更要谨慎着些。”谢云澜叹了口气。

    谢芳华点点头。

    秦钰和李如碧的圣旨赐婚似乎被人遗忘了,宫中帝后不提起,秦钰不提起,右相府同样不提起。当初的两道圣旨同样是三月完婚,可是如今他和秦铮的大婚快近了,而秦钰的丝毫没动静。

    他是真的无心娶李如碧,当然,李如碧显然也无心嫁他。右相不止明白太子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所以,一直忽略得彻底。似乎将那一道赐婚的圣旨给忽略了。

    秦钰能让她和秦铮顺顺利利大婚吗?

    依照他的脾性,自然不会的!

    可是秦铮呢?

    这么久,历经千辛万险,坎坷荆棘,匆匆障碍,层层纱网,已经杀出了一条路来了。他会如何?对秦钰,或者对要破坏他们婚事儿的任何人,没有丝毫的设防吗?

    当日,卢雪莹和秦浩大婚没起丝毫波澜,顺利地成了礼。

    转日,秦浩带着卢雪莹给英亲王和英亲王妃以及刘侧妃敬茶。

    身为新郎官的秦浩,还是带着两分春风的,而卢雪莹面上也有着点儿初为人妇的娇羞风情。

    英亲王和英亲王妃、刘侧妃纷纷露出笑脸,喝了新妇茶后,送了长辈的礼,便心疼新媳妇儿辛苦,让秦浩带卢雪莹去歇着了。

    走出正院一段距离后,在无人处,卢雪莹便笑着对秦浩道,“爷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好。”

    秦浩摇头,“夫人昨日辛苦,为夫送你回去。太子给了我三日的假,这三日我陪着你。”

    卢雪莹笑着点头,十分温顺,“既然如此,就劳烦爷了!”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从今往后,我荣你荣,我衰你败。理当齐心共力,和美相处。夫人不要太客气,那样就见外了。”秦浩道。

    “嗯,你说得对!”卢雪莹颔首。

    秦浩虽然曾经愤怒秦铮自己不要卢雪莹,却推给他。可是后来经了些事情,再加之明白左相是秦钰的人,自然对卢雪莹又另眼相看了。放眼这南秦京城,他忽然觉得,还真没有家室好,长相好,性格也好的女子比卢雪莹更好地来配他这个庶长子。

    所以,卢雪莹温顺地对他,他自然也温柔待她。

    他将从依梦身上施展的那些花样,虽然也在昨日用到了卢雪莹身上不少,但都是极尽温柔,和曾经的暴虐不同,几乎如捧在手中的珍宝,一寸寸地抚慰她,诱哄她,分外有耐心地在床笫之欢的洞房花烛夜讨好这位妻子。

    卢雪莹毕竟没经历过这种床笫之事儿,所以,几乎陷在秦浩的柔情里。

    但她身为左相的女儿,还是明白,他如今对她,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爹。而这个人将他的紫荆苑收拾得丝毫没有了依梦的痕迹,婢女们全部换了新的,只留一个贴身小厮。显然不想有谁嚼舌头根子,暴露他曾经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儿。但是,却更让卢雪莹明白,秦浩面皮下压抑的性情和伪装之深。

    所以,回到紫荆苑,秦浩将紫荆苑的掌家之权和账目都交给她时,她也当着他的面将她的陪嫁都叫到了面前。容貌秀美,身段娇媚,各有风情的八名婢女搁那一站,秦浩惊艳得怔了怔时,卢雪莹便彻底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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