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脸色瞬间黑透,村里除了林墨他们这批小辈,有几个不知林芳为嫁人的事情跟她闹翻脸,除了逢年过年几乎不走动,跟她不亲的事情?李婶这分明是在戳她的心窝子。

    李婶打什么鬼主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原本还想婉言劝说她改变主意,现在看来人家是铁了心要走,既然她先不义,就别怪她不给她留脸面!

    “林芳回来服侍我那是她的孝心,照顾家里不回来那是她本分,我为什么要难过?倒是有些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起的什么心思!我对忘恩负义这种人最难过!林书,把梨子还给你李婶,等你哥回来了,会给你买更好的,别学着有人眼皮子浅,见到别人有点什么东西就稀罕。店里的事情老婆子我可做不了什么主,有什么事,你等林墨父子回来了,你给他们说去。晒了一上午,我脑袋疼,你先回去吧。”

    林书隐约能明白她不想在哥哥手下干了,奶奶是在拐着弯骂她,忙把梨子塞进她怀里,回到老太太身边,甭管李婶说什么都不再接过梨子。李婶里子面子被削得干干净净,最后拿着一口袋梨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为这事儿,老太太不舒服极了,午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把睡得迷迷瞪瞪的林书叫醒,跟他交待了些事情,拿着钱风风火火坐车去了锦城。

    下午,林墨见到老太太惊讶极了,老太太憋不住话,喝了些水歇了会儿后,倒豆子似的把李婶要走的事情告诉了林墨。

    林墨沉默了一会儿,说:“谷婶要走就走吧,谷婶现在做包子馒头,做得不比她差,等回去我跟谷婶说一声,让她先顶着干,我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个师傅。”

    李婶的心思,林墨大概能猜到一些,她见自己一个小孩儿每天使使嘴就能赚不少钱,哪有不眼红的道理?包子馒头花卷什么的,店里哪样不是她做的,她要是自己开家店当老板,能强过给人打工百倍。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有点志向的人都不会乐意自己给别人打一辈子工,烹饪本身不是件特别特别难的东西,只要肯花心思舍得下功夫,做出来的东西就不会难吃到哪里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在饮食行业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所以只有有点什么家传秘方、烹饪绝技的,都会捂得死紧,生怕别人就学去了。他当然也不例外。

    他的那些配方秘诀都是花大心思大价钱买来的,就算他有心想要报答那些前世有恩于他们一家的人,力所能及的帮他们一些,也不可能全无心眼毫无保留。

    前世真正十五岁的他可能没法深刻理解什么叫人心难测,三十多岁的他不可能不懂。

    但是做人要大气,不可能说为了叵测的人心,就一笔勾销掉该偿还的恩情。也不可能说怕别人知道你做的事情能赚钱,就藏着掖着不请人累死累活自个一个人干。真要这么做,那只怕那些煤矿土豪们坐拥宝山,一个人挖到死也开不起宾利宝马。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你比他弱时,他看不起你,背地里嘲笑你;当你比他有厉害时,他开始嫉妒你,变着法想要取代你;可当你强大到他无法撼动时,又开始仰望你,将你当成偶像膜拜你。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真要想干点什么事业,一个人闷头苦干肯定行不通。

    既然要请人,就要有被人背叛的准备。请知根知底的同村人,或许他会眼红嫉妒你,会另起炉灶单干,会在村里瞎传夸大你的收入,可因为七弯八拐的关系束缚着,他们至少不敢乱来。外面请来的人,少了这层束缚,若要背叛只会更加干脆利落,反过来恶意诋毁你都有可能。这也是很多小企业小公司为何一开始会任人唯亲的原因之一。

    李婶好歹帮了他半年,她起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林墨就是怕被她突然离开打个措不及防,所以才让谷婶跟她学包包子做馒头,现在谷婶早就已经出师了,李婶走了也不会给小店的正常经营造成多大影响。而他正好可以乘此机会给店里的人敲敲警钟,借机签一些具有限制性的用工合同,以此限制人员流失。

    李婶以为她去开一家同样的小吃店,就能一样红火,一样赚钱,可惜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添加到包子、锅底、酱料中的秘方,跟曾经买下他酱料配方的老刘一样,她就算用再足再好的料也做不出他那个味道。

    做不出那种鲜美的味道,东西就卖不上高价,反过来无法再承担高昂的材料费,最终泯然于众收入平平。

    李婶只看到他赚钱,却没有参透其中诀窍,就迫不及待的另起炉灶,算不得什么聪明之举。

    不过,她做面点的手艺确实不错,只要好好经营,就算赚不了大钱,也确实比跟他打工强许多。上辈子,李婶一直没做过这行,他勉强算是拐着弯给她指了条致富的道路,就当是偿还她的恩情好了。

    老太太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心里着实怒火难消:“你这孩子跟你爸爸一样,就是性子软好说话,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生气。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想三言两语就打发我们,说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林建是真厚道,他皱眉说:“妈,亲戚里道的少说两句,别伤了情分。就像小墨说的那样,再去请个人就行了。”

    韩勋笑着帮腔,露出能亮瞎狗眼的阳光帅气笑脸:“就是,奶奶,您别生气,叔叔说得对,再请个人不就行了?也甭找别人,您面前就有个现成的,我保证对小墨一心一意,绝对不做对不起他的事儿!”

    老太太这才看到坐在林墨旁边的韩小人,她有些纳闷的想,这谁啊,怎么说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第三十六章 回家

    林墨后悔引狼入室已经太晚了,他完全低估了韩小人厚脸皮,不,应该是不要脸的程度。那混蛋太狡猾了,趁他不在,偷偷来找爸爸,还从爸爸口中套出自己那套‘救命恩人’的说辞。当着爸爸的时候中规中矩装乖宝宝,一转身,就仗着自己失忆了一口咬定他是自己的大恩人,活脱脱一副挟恩图报的小人嘴脸,太·可·恶·了!

    林墨几乎是磨着牙把韩勋介绍给老太太,老太太一听他之前帮过林墨,现在又受伤失忆,再加上一副阳光爽朗的笑容绽放在男女通杀的俊脸,分分钟就把老太太吃得透透的。

    林建的普通话被程缓缓苦掰过,虽然带点儿地方口音,但是已经是难得的标准了,跟韩勋交流完全没有问题。老太太就不行了,她能听懂普通话,但她只会将地道的l县方言,即使她已经放慢语速,韩勋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才勉强能明白一二,这厮狡猾的很,听不懂就一脸茫然的看着林建,林建从旁解释,说着说着,三人居然还聊得很开心,脸上都带着笑容。

    林墨不是小心眼,但是他真的深深觉得好像韩小人跟爸爸奶奶才是一家人似的,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是在闹哪样?

    “……你真愿意到我们小店里帮忙?”奶奶隐约觉得韩勋看起来并不像是个会干活的人,反倒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个人会不会干活,看他的手就能看出来,韩勋的手掌心连一个茧子都见不到,比他们乡下的一些闺女还养得好,哪里像个会干活的人?

    韩勋听完林建解释后,立刻换成一张可怜的苦瓜脸,“我听小墨说我好像有亲戚在京城,可是我现在根本就记不起他们了,一时半会就算有警方帮忙也很难联系上,除了小墨,在锦城这地界上怕是没人肯收留我了。再过两天我伤好出院了,都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说着,他还故意瞟了眼林墨,眼底深处藏着丝丝缕缕的得意。为了打入‘敌军’内部,他真是下足了本钱,讨好他爸妈哥姐都没花过这么多心思。

    想把林小墨拐走,咋这么难啊!想是这么想,心里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混蛋是哪个?

    老太太嘴上泼辣,心里其实最是软和,她一见韩勋蔫蔫的低着头,立刻下了保证:“什么不知道到哪儿去,去我们家。你帮了我们家墨墨,现在出了事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能不管你?乖孙,你说对吧?”

    “……对。”韩小人你就装吧,看你到了我店里,我怎么收拾你!

    “奶奶,我记不得我以前会不会做包子馒头了,您到时候可得让小墨多教教我。您放心,我学会了绝对不外传。”韩小人跟大尾巴狼似的,尾巴扫啊扫。

    老太太笑着迭声说:“好好好……”

    林墨看着他们欢声笑语,不经意间就想起了陈俊曦。如果现在在这儿的是他的话,他能像韩小人一样放下大少爷的架子,逗他的家人开心吗?

    答案是不可能。

    以陈大少的性子,多半会礼貌又矜持的坐在旁边,热络中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冷不热的聊几句。就像小书曾经说的那样,每一分关心都用尺子精心度量过,不多不少,假的可以。

    韩勋……他不过是现在失忆罢了,细算起来,他的性子比陈俊曦还要冷傲几分。等哪天他恢复记忆了,估计会把现在当成是他的黑历史吧。

    韩勋是跟他一样带着记忆重生了吗?他出现在锦城又是为了什么?他如果真的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他们之间……

    林墨心里乱糟糟的,他忽然觉得,韩勋就像现在这样失去记忆似乎也不错。

    “乖孙,你这两天一定没睡好,累坏了吧,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就行。”老太太扭头看孙子魂不守舍的,眼圈乌青眼底全是血丝,心里疼得不行。

    林墨见时间不早了,就算不回去休息,也得回去做些晚饭送到医院里来,便点头道:“那好,我正好去跟旅馆老板说一声,给你开个房间。晚饭我一会儿做好了送过来,你别担心。”

    老太太嘱咐道:“我们都还不饿,你先休息,别急着做。”

    “嗯,我知道。”

    韩勋见林墨要走,立马站了起来,说:“那我跟小墨一块儿下去,正好该换药了。”

    老太天见他身上伤得厉害,这一站疼得脸色都变了,忙说:“小墨,快扶着阿勋一点,哎哟,你这孩子,怎么伤得这么厉害,也不在床上躺着。算了,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吧。”

    韩勋看老太太的动作,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他可不想短暂的二人世界就这么没了,忙说:“不用,奶奶,我这伤也就看着厉害,我身体好着呢,有小墨扶着我就行了,您大老远过来,肯定累坏了,就好好在这儿坐着休息,不用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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