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陪同周恩来再次听取了谢昌云的汇报。这一次他又整理出了更多的头绪,中间还偶尔的向谢昌云问上一两句。

    而对外界的情况比毛泽东掌握的要多些的周恩来,除了对谢昌云所述的情况由开始时的震撼转为后来的已基本认定之外,还剥茧抽丝的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就是谢昌云已经为共产党重振旗鼓做了大量的铺垫,如果能够渡过目前的难关,谢昌云所做的这些努力就将发挥巨大的作用。但反之,如果再次让谢昌云负气而走,不但损失无法估量,而且在党内外所造成的不良影响更是难以挽回。

    同时周恩来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他问道:“昌云,我们转移之前曾经和粤系陈济棠谈判过借道通过粤军防区一事。据派去的人回来以后汇报说,广东代表的态度出乎意料的热情,没有什么周折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其中一个代表还透露说即便是我们不去找,他们也准备这样做了,因为在此之前陈济棠和一个对广东很重要的人物已经确定了避让红军的方针。这件情是不是你做的?”

    谢昌云回道:“是我做的,准备和红军接触谈判让道的事,陈济棠事先和我商议过,不过最后阶段我没有插手。而且这两年广东已经收容了不少红军失散人员,这次红军突围时又收容了好几千。我已经让陈济棠用我存下来的几万元薪饷支付这些人的医疗费和生活费,除了限制他们活动范围以外,不干预其他事情,并且按照正规方式组织这些人进行军事训练。我离开的时候有将近七千人,估计到现在人数已经不止这么多了。”

    七千人呐!而中央红军现在也仅剩下了三万余人。

    周恩来起身再次握着谢昌云的手道:“谢昌云同志,感谢你在另一条战线上为党所做出的杰出贡献!

    坐下后周恩来又道:“泽东同志,我认为对谢昌云同志已经没有进一步审查的必要了。这件事由我来在适当的时候向有关同志解释、并由组织上作出正式的决议。没分配工作前,昌云就暂时留在你这里。你看这样是否妥当?”

    毛泽东道:“这样甚好。不过我是可以甩手了,可恩来同志可又多了一件事情。”

    周恩来事无巨细确实繁忙,可习惯甩手的毛泽东也没有闲着。接下来的数天,毛泽东不断的找人进行谈话、做了大量的说服工作,为即将召开的政治局会议紧锣密鼓的进行准备。

    而闲来无事的谢昌云干脆就当起了全职火头军。他每天上午都带着勤务员和警卫员到集市去转上一圈,回来后就亲自动手操持饭菜,晚上还给习惯熬夜的毛泽东变着花样弄点夜宵。

    眼见得毛泽东的气色逐渐好了起来,自己也能腾出手来办些别的事情了,把贺子珍喜得成天将谢昌云挂在嘴上夸来夸去。

    毛泽东更是得意,常常在与人谈完话以后又道:“我家有个自带钱粮的大厨师,今天到我那里去解个馋!”

    而同住一院、都是单身的张闻天和王稼祥,岂能让毛泽东独享美味佳肴、自己则去吃勤务员做的那个只要是熟了就行的饭菜。于是干脆就停了各自的小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自觉的坐到了毛泽东家的饭桌上。这样一来不光正常的饭菜,就连夜宵谢昌云也得多准备一些了。

    朱德夫妇和毛泽东的弟弟毛泽民更是常常不请自来。

    所以,每到开饭的时间,毛泽东家里都是热闹非凡,再不见了那种“臭的像像茅坑里的石头。连鬼都不上门”的清冷了。

    当然,众食客一抹嘴之后,都会毫不吝啬的丢给谢昌云几句赞扬之词。

    不过要说谢昌云是全职火头军也不很确切。毛泽东等不时的还要找他问些情况和谈上一阵,尤其是张闻天与谢昌云逐渐相处得更为投机。

    谢昌云发现,张闻天的理论知识相当的丰富、思域开阔,而且还特别善于把零散的现象很快归纳为简洁的纲要。并且其待人诚恳,与人谈话时,总是和蔼可亲的目光无形中给了对方把话说完的鼓励。

    不过在危亡的时期,理论的重要性已经退为其次,这使得在军事方面欠缺的张闻天即便是后来执掌了几年党的最高领导权、又是党内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理论的首倡者,但也注定只能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

    但这并不影响谢昌云对张闻天的敬重,同时在密切的交往中他自己也从中获益匪浅。

    与此同时,不管是在与毛泽东、张闻天,或者是与其他人的交谈中,谢昌云都感觉到了他们都有一种急于寻找一块落脚之地的迫切心理,这势必会影响到中央对今后长远战略的考虑。

    但谢昌云对此又能怎么办呢?能现在就提出来直接到陕北去发展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应该怀疑他重入红军的动机了!

    所以,谢昌云只能隐晦的向毛泽东和朱德提出,如果下一步的目标是在黔北开辟根据地、或者是北渡长江与四方面军回合的话,最好同时也能考虑一个万一计划受阻后的备用方案。

    虽然谢昌云只是略微一提,但师生间的默契还是让毛泽东觉察到了谢昌云绝不会是随口一说,便向谢昌云问起了原由。

    谢昌云拿来了一份地图,对着上面把黔北和川南一带的地理、经济、人文以及刘湘所辖川军的特点、以及可能会采取的军事行动的力度等细细的讲了一遍。

    毛泽东沉思许久才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昌云你掌握的情况很全面细致,听起来道理充足。但是,很多同志表示希望改变军事指挥的目的,也就是寄希望在你认为不太可能实现的黔北建立根据地、或是与四方面军会合这两点上。政治局扩大会议明天就要开会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提出别的主张,在此地不做任何努力,势必会产生负面的作用。昌云,你可以先制定一个方案以作不测。”

    毛泽东的选择针从现实来看无疑是正确的。

    中央红军以前还没有吃到过远离根据地的苦头,中央的一些领导人也急于挽回颜面,这一切都促使人们想用最快的方式稳定下来,以重新开创局面。如果谁猛地一下提出要继续远征,就等于把自己和大家对立起来了。

    况且,毛泽东自己本身也未必不想停下来。此处离原来的根据地尚不遥远,一旦重振旗鼓,说不定就有打回去的可能。尤其是在大部分指战员来自于土生土长的农民的红军中,这种倾向尤为强烈。毛泽东不能不顺应民心,考虑到来自基层的呼吁。

    于是谢昌云只得埋头开始草拟一份首先在黔北一带来回运动以调动敌人,待敌后方空虚之后再分兵两路,一路佯逼贵阳、而主力则经由盘县、宣威、曲靖威逼昆明,待滇军收缩之后,再择机向北渡过金沙江的备用方案。

    谢昌云完全有把握再拟定一个于黔北一带重创南下的川军的作战计划,而且他相信这极容易被接受。但这样一来,势必会使就地建立根据地和北渡长江的计划继续被实行,等到国民党整肃了贵州之后重兵围上来,那时再想另作选择就难上加难了。

    有些事不可以于眼前之利而肆意为之。

    就在这天晚上,王稼祥受周恩来委托向谢昌云宣布了红军总部的三条决定:

    一,恢复谢昌云同志正常的组织活动;二,谢昌云同志离开苏区是受苏区中央局派遣,期间仍属于继续为党工作;三,组织上对谢昌云同志在这一期间的工作成绩表示满意。

    接着,王稼祥就谢昌云的工作安排问题征求了他的意见,并提出了留在红军总部和到一军团两个方案让他选择。

    谢昌云当然选择了去老部队一军团。他现在迫切的希望用战斗的洗礼来证明自己仍是一个地道的红军战士。

    王稼祥听了笑道:“恩来同志算到了你会有这样决定。林彪和聂荣臻同志马上要参加中央会议,关于你的具体职务安排,恩来同志和我都会和他们谈的。你本人要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

    得知谢昌云随时都可能离开后,贺子珍不免感到了有些难过。但亲人的分分离离已是家常便饭,她只好用心的帮谢昌云打点起行装来。

    谢昌云来的时候虽然是带了一个提箱一个背囊,但那主要都是用来装送人的东西。不过那些东西如果在遵义会议前送出,未免有为毛泽东贿选之嫌,所以除了先前送给刘亚楼、杨成武和罗瑞卿各一块手表和一个微型手电筒、后来又给了贺子珍一些日用品和奶粉之外,其余的东西谢昌云暂时都留了下来。

    谢昌云从行李中又取出了两个皮盒子、三份地图和不多的几样东西装进了背囊,其它的东西就全都交给了贺子珍,写好了名单由她转送或处理。

    而后谢昌云又脱下了身上那件皮衣递给贺子珍道:“婶娘,这件皮衣虽然大了一些,你还是把它穿上挡挡风寒。我年轻,里面有毛衣,外面还有你刚做的新棉衣就足够挡寒了。”

    贺子珍对那件皮质柔软的黑色皮衣虽然喜欢,但开始还是坚决的不肯要。

    “婶娘,你看我要是在前线穿这件衣服,目标是不是太明显了。”谢昌云的一句话,就让贺子珍忙不迭的收下了皮衣。

    经过精简,谢昌云准备随身携带的主要行装,就只剩下了一个用贺子珍给做的新棉被打的背包,和一个从广东带来的帆布背囊。

    在贺子珍和谢昌云忙碌期间,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也如期的召开了。

    由于纪律所限,谢昌云无法知道会议的详情,但是从休息时毛泽东的神情变化,以及他和张闻天、王稼祥等人商议问题时所露出的只言片语上,谢昌云还是基本断定了一切正常。

    直到会议结束的那天中午,毛泽东回家吃饭时才对贺子珍和谢昌云道:“现在又有发言权喽!大家推举我当了中央常委,而且军事上也有了一票的权利。子珍,昌云明天就要和林彪他们赶回一军团去了,中央随后也要出发,准备北渡长江去和四方面军会合。中央决定再次精简行装,你也收拾一下,把用不着的东西都扔了吧!昌云呀!我已经和刘伯承同志说过了,下午你先到总部那里去了解一下敌我形势,然后去见一见林彪和聂荣臻他们,回来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谢昌云这下彻底放心了!

    下午,林彪和聂荣臻在对谢昌云重回一军团表示了热情欢迎之后,聂荣臻紧接着就宣布了一军团任命谢昌云为二师副参谋长、并随同四团行动的决定。

    这这个任命既体现了对谢昌云的重用,同时又满足了他想回到四团去的愿望。在部队减员严重、很多干部都被高职低配甚至无职位安排的情况下,一军团能明确给予谢昌云一个中级军事干部的职务已经是破例了,谢昌云本人对此也是很感激。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总政委周恩来和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的首肯。尤其是周恩来更为清楚谢昌云在将来对党能祈祷的特殊作用,因此少不了会给一军团一些特别交代。

    果不然,到了晚上就有一军团保卫局派来的一个警卫员,牵着两匹马找谢昌云报到来了。

    看过了罗瑞卿局长写的便条,谢昌云才弄明白这个警卫员是固定配给自己的,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异议。但对匹马,谢昌云不用问就知道这是为了与军团首长同路而临时调用的。因为从苏区突围之后,红军里大部分师一级的干部都没有专门的马匹,临时遇有急事,只能暂时从借骑兵通讯员那里借用一下,更不用说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团级干部。像贺子珍、邓颖超、康克清这些中央领导的爱人、还有徐特立、林伯渠、谢觉哉等老人,也都基本上是依靠徒步完了长征。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能力自己买一匹马,谢昌云也不敢骑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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