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未出门挺早, 直到下午两点才回到家里。

    英语老师李知云已经等在客厅里半个多小时了。

    她们到书房上课。

    今天, 李知云给姜未带来了一套教材, 和目前小学生使用的教材一样, 自带电脑, 使用书房里的投影仪,打开课件, 从最简单的二十六位字母开始教起。

    姜未坐在书桌前,敷衍地听她上课。

    她面前摊开一只空白的笔记本, 写写画画,从二十六位字母,写着写着,分神写上一句:我追的他?

    这不可能。

    姜未当时对吴英俊就是这么说的。

    既然秦赐是伤害她的人, 自己想不通了,才会死乞白赖跟他结婚。

    知道的信息越多, 越想繁琐的线头绕在一起, 打成死结,整件事情, 没有一处是说得通的。

    好像在这个故事里, 所有人都被一股不知名而神秘诡异的力量牵引,全朝着最疯狂的道路行进。

    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她,小学时被秦赐伤害, 长大了一门心思非要跟他结婚?

    父母,姜知远和肖莉,明知道女儿受的苦, 还肯把她交给施害者?好像还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秦赐也不是个正常的,居然真的同意了。

    他如果不是精神有问题的话,姜未无法想象,他每晚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躺在自己身边的。

    还是说,他跟自己结婚,是另有目的。

    害她一次不够,还想害她第二次?

    “秦太太,我刚才讲得你都听懂了吗?”李知云看她发呆,温和地唤回她的注意力。

    “差不多吧。”

    李知云给她布置了一些简单的作业,下课时鼓励她说:“秦太太,英语是一门实用性很强的学科,我的教学方向也是以能够日常交流为主,打好基础,认真学习,三年内就能正常对话了。”

    姜未说:“叫我名字就行,不要叫秦太太了。”

    李知云走后,姜未回到房间,第一眼就看见小背包的搭扣没合上,整个背包大开。

    前两天,她为了随身携带日记本,特地从衣帽间翻出一只不大不小的背包,放进去正好。

    姜未心里猛地跳起来,忙拿起背包检查。

    还好日记本在里面。

    她惊魂甫定,这才想起是自己刚才进门时,顺手给扔桌上了,这小背包搭扣有些不稳,大概是摔开的。

    为防万一,在吃饭时,姜未又多心地问了章淑梅,下午有没有去过她的房间。

    章淑梅矢口否认,“除非有吩咐,否则我从来不进你房间的,太太知道的啊。”

    这倒也是。

    章淑梅这人,除了偶尔贪点小便宜,应该没那么大胆子,敢翻主人家的背包。

    “我知道了。”姜未叫章淑梅一起坐下来吃饭。

    “不了,我就在厨房吃,”章淑梅谨慎地看了眼窗外,“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姜未觉得有些惊奇,笑着问:“章阿姨你怎么这么怕他,他又不吃人。”

    一开始姜未就觉得奇怪。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或是封建时候,还分什么主子奴才,大家不过是雇佣关系,拿钱办事而已。

    在一桌吃饭,又不是偷鸡摸狗,看见了,也不能因为这就解雇她吧。

    章淑梅讪讪地:“感觉先生这人,有点摸不透。”

    “他骂过你?”

    “那倒没有,先生平时都不怎么跟我讲话,没批评过我,也没表扬过我,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姜未吃了口茄子,淡淡地说:“他就这样,不爱说话,不是针对你。”

    “还有,我来家里一个多月了,秦先生每天吃我的饭,一次毛病也不挑,问他咸了淡了,都说还好,刚来的时候,我把烤箱弄坏了,秦先生也什么都没怪。”

    姜未越听越奇,“这还不好?”

    章淑梅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论来,她感觉自己多话了,不该当着姜未的面说这些。

    她忙改口:“我多心了,你别听我的,反正先生对太太好那是没话说的。”

    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像是真心这么说的。

    姜未没接话,默默吃饭。

    谁都说秦赐对她好,几乎零差评。

    装一天容易,装一个月不难,可接下来呢,他可以装多久?

    姜未放下筷子,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说在她周围,还有一个人对秦赐有意见,不吃他那一套,那就只有胡亚菲了。

    父母搬家那天,姜未第一次见到胡亚菲,就看出她并不满意秦赐,甚至可以说非常抵触。

    抵触到,连他家里都不愿意来。

    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吃完饭,趁秦赐还没有回来,姜未回到房间给胡亚菲打电话。

    打第一遍时,胡亚菲没有接,电话自动挂断了。

    姜未以为她在执勤,不方便接电话,只好先发条短信过去,说有要紧事请找她。

    消息刚发出去不就,胡亚菲的电话就来了。

    姜未高兴地接起来:“亚菲姐,你忙完了?”

    “在上班,什么要紧事?”

    姜未想了想,说:“你哪天有空,我去找你吃饭。”

    “最近忙个大案子,一个月都没空,等我找你吧,挂了……”胡亚菲说着就要挂电话。

    姜未喊了声“亚菲姐”,那边安静下来,没挂电话,也没说话。

    过了几秒,胡亚菲用那一贯清冷的声音问:“到底什么事?”

    姜未看了眼小背包,对电话里说:“我有个东西想放你那里保管。”

    胡亚菲一听,乐笑了:“姜未,我是你保姆啊,什么好东西还要交给我保管,给托管费吗?”

    难得听胡亚菲开玩笑,姜未却笑不出来,这回严肃的人换成她。

    “亚菲姐,你知道我失忆之前的事吗?”姜未问。

    那边呼吸明显迟滞了一瞬:“你指哪件?”

    姜未站起来,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最后,她坐进衣帽间的地上,才说:“我为什么会跟秦赐结婚?”

    “我哪儿知道,问我干嘛,你应该问秦赐。”胡亚菲生硬地回答。

    姜未说:“我问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小丫头,你很了解我吗?”

    姜未认真地说:“我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的职业,你是个很有正义感的警察,对吗?”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可却让胡亚菲更加沉默。

    姜未叹了口气,小声地问:“你知道我小学那件事……”

    “姜未。”她话还没说话,胡亚菲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显得有些突兀。

    好像是故意要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她等着胡亚菲往下说。

    “我不是个好警察,也不是个好姐姐,你以后还是少给我打电话,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胡亚菲又补充一句,“别管以前了。”

    接着胡亚菲就挂断了电话。

    姜未愣楞地,握着手机坐在地上,地面冰凉,沁得她浑身的骨头里。

    连胡亚菲都不肯说。

    敌人的敌人就是可发展的同盟,可如果敌人要帮着敌人隐瞒,或许这其中有更复杂的隐情,她还不知道?

    晚上过了十一点,秦赐还没回来,他没给姜未打电话,这很罕见。

    姜未感觉到,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在小心翼翼地避着她。

    章阿姨在晚餐过后就离开了,家里只有姜未一个人,她洗完澡后睡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外面下起了雨,刮起大风,有沉闷的雷声,天空泛着昏惨惨的光。

    姜未索性起来,从冰箱里翻出一袋饺子,到厨房里煎着吃。

    最近这些事给她烦的,连吃肉都顾不上了。

    她一心二用,锅里隐隐传来糊味,姜未连忙给饺子翻面,刚翻到一半,听见一声咳嗽。

    是秦赐回来了。

    他站在厨房门口,衬衫肩膀处被雨淋湿了,歪歪地靠着,西装搭在手腕里,姿态比平时落拓随意,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姜未。

    看上去喝了不少。

    雨声太大,姜未都没听见他进门的声音。

    姜未看他一眼,继续翻炒锅里。

    “过来,帮我擦擦头发。”秦赐喝了酒,语气都有些飘。

    姜未不看他,淡淡地说:“这儿没毛巾,你上楼去擦。”

    “过来。”秦赐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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