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答应:“知道了。”

    脚步声走开了,接着另一个女子的脚步声也走开了。

    越天梅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她的丫鬟们站在她身后有些面面相觑,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或者说些什么好。

    越天梅很震惊,但同时很委屈很伤心,更加的羞愧。

    从这些话里都能听得出来,娘必然是跟爹要钱的,拿自己和弟弟做靶子跟越家要钱。

    有这么一个娘,越天梅很羞愧。觉着见不得人,一想到娘在长安城那边不知道闹得多大,以至于这边都知道了,皇后娘娘都不能不专门派人回去找顾家,越天梅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一说,亲事上面哥哥反倒比自己更好,哥哥的娘好歹死了,没有人扯后腿,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娘扯自己的后腿,侯门爵府的,谁家愿意娶有一个这样的娘的姑娘?

    越天梅这样想着,越发委屈起来,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依然去早上停留的那个小园子,呆了一会儿,突然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丫鬟们自然是吓了一跳,赶紧的上前劝说,只是怎么劝也劝不到点子上。

    再说正房院这边。

    皇后听了一出戏之后便回正堂了,有些喜欢听戏的就在这边,不喜欢的就跟着出来,逛园子的逛园子,过来陪皇后说话的陪她说话。

    吴邓氏继续听戏,吴玉和越榴红、何欣云等人都跟着回来了。

    出来的时候自然是全都找了机会看了看越榴红说的那位詹事府府丞之女。越绣宁也看了两眼。

    倒是挺年轻的,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当然了这年头成亲的早,十五六,十六七的就成亲了,有些人十六七岁就已经生了孩子,孩子成亲的时候,有些母亲不过三十岁上下而已。

    那府丞之女二十五六岁,模样比较清秀,脸上带着谨慎小心,看着低眉顺目的。

    越绣宁回到了屋里也没机会和小姑母亲单独说话,在这边陪着的人多,以前是邓夫人等人,如今邓紫虞、高妤等等这些小妇人们常在皇后娘娘身边,邓夫人她们便也看出来了,到底那些人才是和皇后娘娘同年的,她们这些太太们年纪大了,还是不那么凑上来的好。

    一直到了申时,皇后娘娘都没有走,大家便知道了,皇上和皇后是要在国公府留用晚膳的,那才是她们自己一家子团圆的时候,于是看懂眉眼的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告辞。

    一看有人告辞,大家便都懂了,因此酉时正左右,内眷这边是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只有自家人,前面穆寒给邓紫虞带了话过来,晚膳在这边用,邓紫虞也没走。

    全都是自家人,吴邓氏也终于听够了戏回来了,大家围在一块儿听越榴红说。

    第1011章  府丞之女

    越榴红先喝了口茶,可见是要长篇大论的。

    越绣宁抿着嘴笑。

    越榴红道:“我也是偶尔听几个妇人聊天,知道了这位府丞之女的事儿,自己琢磨着觉着挺合适的,就擅自做主叫和她关系好的今天把她叫来,因要叫她,还把她娘家母亲,还有几个有关系的都叫来了,就怕被发觉了我的意思……想先相看相看,如果行的话在商量商量她家的情况,合适咱们就说说?”

    吴邓氏这会儿倒是感兴趣的很,马上问:“你赶紧说啊,那寡妇叫啥?”

    大家都好笑,知道姥姥就是这样说话的人,也没什么恶意,因此没人说什么。

    越榴红道:“叫郑元春,今年二十五岁,跟常夫人是闺中好友,都是京郊人士,两家住的还近。郑元春十六岁的时候祖父过世,守孝之后才出嫁,嫁给那个叫王戈平的,三年多王戈平死了,那王戈平的娘就说她命硬,成亲前克死了祖父,成亲后克死了丈夫,成天的斥骂不停。算是个京城宅门老太太,所以磋磨儿媳妇的手段也多,那郑元春的爹娘心疼的很,王戈平一死就想把女儿接回来,但是老太太不许,叫在婆家守孝,就为了这个娘家婆家打仗,闹了两年多才算是把人接回来。”

    说到这里越榴红忙强调:“咱家也是闹腾过得,所以我一听闹事就头疼,详细问过娘家婆家的情况。娘家就是找官府,婆家那边自持这媳妇子出嫁了已经是婆家人,就不肯放人。娘家因说是没生育过得,娘家接回去也可以,有律法规定的,就这样掰扯。那郑元春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她自己是愿意回娘家。”

    吴邓氏道:“被婆婆磋磨,傻子才不愿意回娘家吧。”

    大家听越榴红详细的说了情况。

    越民耕是长辈,越绣宁不能在长辈们还没说话的时候就发表意见,因此听了一会儿。

    姥姥和母亲一直询问详细的情况,在婆家如何的被磋磨,这些话是谁说的,谁又见到了?

    可见自家的人是谨慎了的,毕竟有前车之鉴,如果能找到那种毫无故事的人自然是最好,但现在越榴红说的这个有故事,还正好牵扯娘家婆家,越家人的敏感神经就使得她们问的非常详细。

    越榴红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这些事情打听的倒是清楚,详详细细的跟大家说着。

    邓紫虞在旁边忍着没说话,但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的。

    越绣宁看出来了,趁着姥姥她们在说话,就小声问:“你觉着怎么样?”

    邓紫虞就忙道:“我觉着……二叔虽然是有孩子的人了,但也未必一定要找如此复杂,牵扯婆家娘家的,成亲了以后也未必消停。何况越家如今……二叔的哥哥是国公爷,国公爷的弟弟娶……想来是不是有人会背地里议论……”

    邓紫虞和越绣宁这两年常在一块儿闲聊,因此有什么话也没有太藏着掖着,何况本身也是自家人,越家的人在一块的时候她看的很多,大家都是有什么说什么,邓紫虞自然是受影响。

    当然,越绣宁希望她实话实说。

    听她这样一说,越绣宁心里也清楚,邓紫虞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的出身。她父亲是尚书,高门大户里长大的嫡小姐,眼光自然是比较高的。郑元春父亲只是府丞,又是寡妇,还跟婆家如此的闹腾了几年,别说邓紫虞,只怕换成其他任何府门里的太太、老太太谁的,一听这样的条件都摇头了,不行不行。

    更何况还有命硬这一说。

    越家人出身乡绅,小姑不管是给谁看亲事,首先第一条就是合适,门当户对,小姑很自然的将自家的门第放的比较低,这也是有的。不但是小姑,家里任何人都没有高高在上,亲事任我挑的那种想法。

    小姑刚刚就一直说,觉着这个郑元春合适。也就是说,她觉着二叔和郑元春条件是差不多的。

    越绣宁依然是无所谓。

    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命硬,在她这里都是可以排除的。任何条件都无所谓,只需要一件事,就是双方同意,男女方能互相看中,这就行了。

    别看她是皇后,在家里一样还是晚辈,弟弟妹妹的婚事她能多说两句,那也是因为忙活的小姑和她岁数差不多,之前父亲母亲,二叔他们都不在京城,所以小姑才常找自己商量。

    如今说起二叔的婚事,满屋子都是长辈,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越绣宁根本插不上话。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他死了的相公是不是有两个弟弟?都挺不上进的,叫什么平来着……”何欣云想了一会儿道:“有一个叫王秾平?”

    越榴红忙点头:“对对对,是有两个弟弟,但是叫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听这个名字应该就是。”

    何欣云顿时满脸嫌弃:“那王秾平不是个好东西,好些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只因为他的事,王家就常跟县衙打交道。”

    越榴红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说的。说王家兄弟好几个,唯一最有出息的就是王戈平,没想到他命短,年纪轻轻的就死了,也没留个后……说是就因为这个嘛,王老太太想不通,把媳妇往死里恨。”

    何欣云摇头:“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只知道王秾平特别坏,之前我大哥的同僚家里头有个小丫鬟,长得水灵漂亮,跟着婆子去街上买什么东西就碰上了那王秾平,结果就被那小子一直跟着言语轻薄,还动手动脚的,丫鬟才十三岁,吓破了胆,回到府里想不开,跳井了。我大哥的同僚就将王秾平告到官府,官司打了几个月,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估摸着是因为死的是个丫鬟,王秾平的哥哥好歹是个翰林呢,肯定是出头了。”越榴红哼了一声道。

    吴玉一听顿时道:“这人怎么那么坏!”

    “可不,坏得很。我还听大哥他们偷着商量,说要揍那小子一顿,最后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何欣云道。

    第1012章  联姻的条件

    姥姥是因为听越榴红说了半天,觉着那女方是可以的,因此听到这里就道:“那也是死了的相公家里的事,跟这个元春没关系啊,我觉着行。今儿看了看,长得也挺俊的。”

    越榴红点头:“二哥的情况,最主要就是要找性子合适的,大方有理,最好是知书达理的。这个郑元春这方面挺好的。”

    吴玉就去看吴邓氏,吴邓氏已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觉着可以。”说着她倒是来问越绣宁:“绣宁啊,你觉着怎么样?”

    越绣宁想了想笑着道:“小姑,你寻个理由找这个郑元春去你家,慢慢熟悉熟悉,要是觉着可以让……”

    “让你二叔见见?”越榴红不等她说完就道。

    越绣宁一顿。

    幸好姥姥和母亲都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对于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是很在意,乡下人说亲,也有让男女双方见面的,为的就是先看看行不行,这种事情在乡下并不至于是洪水猛兽听了就变色的。

    因此姥姥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甚至马上说出来一番道理:“民耕再找媳妇可不就得谨慎着!再要是找的不对,那可禁不住耗了,一辈子能有几年闹来闹去的耗?”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赞同,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越榴红先探探风。

    邓紫虞就再没说话。

    越绣宁知道,依着她的想法,那郑元春肯定是配不上二叔的。世族人家,尤其是京城的这种官高爵显的世族人家,男女成亲就是两姓联姻,不是男方和女方单独的身份比较,是两个家族的身份比较。

    越家现在是皇亲国戚,可以说是本朝秦姓之外的第一家族了,这样的家族举足轻重,娶个寡妇,还是跟婆家闹了两年才回娘家的寡妇,名声上似乎是不好。

    不过越绣宁不在乎,她和小姑她们的想法一样,觉着条件比较合适。然后就看两人和不和的来了。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越榴红说的口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道:“茶凉了,换一壶吧。”说着转身去看丫鬟。

    丫鬟们顿时满脸通红紧张的忙上前来换茶。

    越家的女人并不苛刻,也没人说什么,吴邓氏甚至一听茶凉了赶紧还喝了一口,大热天的就是贪凉。

    越榴红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了,问道:“咦,天梅呢?好像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见。”

    “午宴的时候看见了,我叫到身边坐的,吃了饭倒是就不见人了。”何欣云说着,起身去看女儿。她姑娘最小,所以她不停的去里屋看一看。

    大家于是都注意到了,吴玉正要说话,越绣宁身边的雨花上前,蹲身轻声道:“娘娘,奴婢知道姑娘在哪儿……”说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越绣宁问道。

    屋里姥姥、母亲、小姑、三婶、邓紫虞,全都是自家人,外人一个没有,越绣宁便直接询问。

    雨花便道:“刚刚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叫香芽的过来禀报,说姑娘听了一些话,就在小院子哭呢,哭了好长时间了。”

    屋里的人全都愣了,吴玉着急的问道:“听了什么话?”

    雨花道:“应该是徐大姐去外面找肇副统领,传娘娘的那些话。叫姑娘听见了,就去了没人的地方哭……”料想主子们会问,这些话为什么会让姑娘听见,因此解释道:“姑娘早上过来,就直接找了个没人的园子呆着,一直到午时才出来用午膳,吃了午膳听了一出戏,然后就又去那个园子,因着靠近外院了,所以正好徐大姐和肇副统领说话的时候叫她听见了。”

    屋里人面面相觑,吴玉道:“我去劝劝……”说着起身。

    越榴红倒是一伸手拉住了她:“别……要劝也是我去,嫂子就别去了。”

    吴玉当然知道自己在越天梅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到底讨好不讨好,因此被这样一拉,便也坐下了,顿了顿嗫嚅着:“我去劝只怕是适得其反……”

    越绣宁摇头,问雨花:“香芽还说什么了?”

    “没有,只说姑娘出宫了之后情绪不高,一直都恹恹的。”雨花道。

    “她一直都是那样子,总是一副谁都欠她似得,”越榴红并不想现在就去劝,皱眉道:“说到底为了什么事难受?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说不出来为了什么事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你有什么办法?”

    说着摇头:“如果是因为亲事,亲事现在已经黄了。如果是为了别的,总得说出来因为什么,这样被人劝才能有得劝吧?知道从哪里劝吧?可就是没有,从头到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副样子。我也是真的……”

    继续摇头,后面的话就不说了。

    屋里人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何欣云从屋里出来,坐下了也没说话。

    吴邓氏道:“她娘那样子,她也觉着丢人吧?”

    越绣宁想了想,道:“可能也确实是心里不舒坦吧。来到京城不熟悉,来往走动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可能也有看不起的,就算是嘴上不说但是态度上表现出来,天梅这个年纪的姑娘,当然会计较,在意这些……”

    越榴红道:“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咱们家里人,包括你母亲,不都是如此?嫂子你才来的时候,不也是瞧出来了?好些夫人太太的嘴上跟你说的好听,可脸上就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不知道笑话你什么,还有更坏的,嘴上说的话里都藏着针!扎了你,你都不一定知道!”

    吴玉忙道:“是这样,不过天梅到底年纪小呢,哪里有咱们脸皮厚。咱们知道了也没什么,今后谨慎着,那样的人远离着就行了。但是天梅这样的年纪,觉着被人笑就不肯和同年的姑娘们来往了。”

    越绣宁点头:“所以今天各府来的姑娘小姐那么多,她反倒是去躲着不见人,可见在这边一直也没找到关系好的闺中姐妹。”

    “这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咱们去给她找闺中姐妹?”越榴红道。

    这话倒也是。虽然知道了越天梅为什么这么消沉,大家也都跟着着急,可有什么办法?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自己缩起来,别人干着急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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