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声音沙哑,一点一点地叮嘱这宋如柏。

    她不可能对宋如柏再如何雪中送炭了,因为云舒最在意的还是她自己的安危。

    她只是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不要牵连自己的基础上,给宋如柏和八皇子一些帮助。

    “宋大哥,我听说寒冷的地方要喝烈酒最好了。而且此去路上遥远,路上也冷得厉害。”云舒对宋如柏无力地指了指摆在屋子里的一坛酒,那是之前自己和翠柳忙着泡果酒的时候剩下来的,因此她和翠柳平日里也不在宅子,因此这些酒倒是留到了现在。虽然不是烈酒,不过到底喝了也能叫身体暖和一些。她觉得此刻自己的整个头都疼得晕乎乎,眼神都恍惚了,揉了揉酸涩刺痛的眼睛,对宋如柏低声说道,“我没劲儿了。你自己去灌酒,把水囊里都灌上酒带去给你和八殿下吧。”

    她已经熬了一晚上了。

    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帮助宋如柏去灌酒。

    之后,她又把一些能防寒的不大眼的东西给宋如柏看了。

    “至于吃的,宋大哥,一会儿你就要走了。路上买点儿什么都行。”云舒家里倒是有吃的,不过都是冷的,或者是生的,云舒自己是没有精力再给宋如柏开火做饭,她也没有想去叫婆子们帮自己开火,惊动其他人。见宋如柏怔怔地看着自己,她笑了笑就躺下说道,“你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就带走吧。宋大哥,我就不送你了。”她看起来脸都累得没有血色了,宋如柏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喉咙都被哽住了,看了云舒一会儿,转身沉默着去灌酒。

    他背对着云舒,把一只水囊里灌上了酒,另一只水囊准备灌热水,免得八皇子路上没有水喝。

    只是他想和云舒说点什么,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本来很坚强,就算是在宫中陪着八皇子不知何时是死期也从没有流泪。

    可是此刻背对着已经无声无息,闭着眼睛假寐的云舒,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小云,那我走了。”他把眼泪擦在了衣裳里,见云舒闭着眼睛,便沉默着把云舒做给自己和八皇子的这些东西都整理成了一个包裹。顿了顿,又把云舒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活计之后凌乱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碎布还有各种皮毛与许多的散落的废品都打扫干净,犹豫了一下,帮云舒放进了一旁的一个大大的红木箱子里。他自然看出云舒是谨言慎行,不愿叫人知道自己昨晚都做了什么的,因此帮云舒把这些剩下的都藏好,这才转头看了云舒一眼说道,“你不要为我和八殿下担心。”

    他一打开门,外面的天还没有亮起来,寒冷入骨的寒风吹打在身上。

    然而宋如柏第一次觉得,这些严寒还有冰冷都在此刻什么都算不上。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宋大哥,你要记得。就算是护着八殿下,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出了事,关心你的人都会伤心。可是你的仇人却会高兴。难道你想叫你的继母得意洋洋地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吗?”云舒本来无声无息,可是此刻当宋如柏就要离开的时候,她到底忍不住撑起来肩膀几分,对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少年轻声说道,“你的继母会雀跃欢呼。她还活着,难道你不想对她报仇了吗?”

    宋如柏答应了一声。

    “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

    他明明前途未卜。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可是当听到这句话,云舒还是觉得很高兴。

    “那你一路保重吧。”她能为宋如柏提供的帮助已经都帮助了,日后是八皇子还有宋如柏自己要在北疆拼搏的生活。云舒不过是个生活在安逸的国公府里的小丫鬟,舒服安稳惯了,一想到那样寒冷的北疆就觉得心里发抖。不过她莫名觉得宋如柏还会有活着归来的那一天。此刻看见宋如柏无声地出门,把门轻轻关上,之后他的身影就消失了,云舒这才慢慢地爬起来,走到了屋子里看了看屋子。

    屋子已经被宋如柏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婆子们来了,也不会察觉什么。

    桌子上此刻还有一些干巴巴的草药,显然是昨天她和宋如柏讨要的那些。

    云舒不由笑了笑。

    不过她只是笑了一下,就已经觉得头晕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忙碌着从库房里搬出那些布料皮毛的时候出汗吹了风,她觉得喉咙疼痛,很不舒服。昨天一整晚因为要忙着做事,因此云舒忽略了身体的难受。可是当此刻一个人没有了那些紧张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难受得厉害了。喉咙疼痛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或许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么累的活儿,做了一晚上的衣服,因此云舒此刻两条手臂胀痛无比,觉得不知道是该放在那里的剧痛。

    她疼得眼冒金星,不得不撑着桌子一会儿,就回到了床上躺着。

    明明困倦得厉害,她呼吸都憋闷了起来,然而却还是无法真正地入睡。

    这种累得下一刻就要昏迷的感觉把云舒自己也吓坏了。

    她把手臂都摊开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地入睡,好不容易才睡着了。可是因为身体疼痛,她觉得自己睡得很不安稳,折腾到了天亮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是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累着了的原因,云舒也不好叫人去找大夫来看病,因此当婆子们来叫自己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是勉强从床上起来了,走到了桌边看着婆子们给自己做好了的精致可口的小菜,吃了些白粥与包子,云舒才觉得舒服一点。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叫自己的身体里多了几分热乎气儿,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甚至连手臂都没有那么疼了。

    “中午的时候炖个鸡汤吧。”云舒对婆子说道。

    她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滋补。

    婆子急忙答应了,见云舒吃得不多,便劝她又多吃了一些,正说话的时候,云舒就见另一个婆子脚下很快地跑过来,见云舒十分疲惫,又有些憔悴,这婆子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这新主子怎么一晚上不见瞧着憔悴了许多,却不敢多问,急急忙忙对云舒说道,“云姑娘,隔壁有人闹事啊。”她话音未落,云舒正茫然的时候,就听见自家门外头传来了尖锐的女子的声音,似乎是在尖声叫嚷,这种声音太刺耳了,云舒皱眉问道,“什么人在闹事?”

    “听说是隔壁宋侍卫的那个继母。听说宋侍卫放回来了,因此在这里闹起来了。”

    见云舒一愣,这婆子便低声说道,“以前她不敢来闹,是因为宋侍卫乃是宫里头风光的八皇子的侍卫,因此十分惧怕。不过现如今八皇子都已经失势了,她自然也就不怕了。说起来咱们这条街上的宅子是京城里都算不错的宅子里,她哪儿有不觊觎的。以前还害怕些,现在见宋侍卫都已经没了前程,她就摆着继母的谱儿过来,想要跟宋侍卫来抢这宅子。毕竟,她是宋侍卫的继母,只嚷嚷一句孝道,宋侍卫如今身上本就有罪过,哪里还敢闹出别的张扬的事。还不得把宅子让给他啊。”

    趁火打劫。

    云舒听到这里,顿时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大字来。

    宋如柏的那继母明显是知道宋如柏如今已经是败落的人,最怕的就是再闹出风波被陛下知道,来一个数罪并罚,因此她就得意洋洋地来了。

    因为知道宋如柏现在是可以被她踩在脚底下,不敢和她争执,免得真的一败涂地。

    云舒沉着脸,想到如今只怕已经启程离开京城,日后不知生死的宋如柏,再听着街上的那女人的各种得意洋洋的叫嚣,虽然并不能听清楚那女人具体嚷嚷了什么,不过不外乎就是想霸占宋如柏的产业还有他所有辛苦得到的一切。此刻的云舒无比庆幸宋如柏把他暗中的家产都留给她保管了,不然,如果没有人给他保管,落在了这种无耻狠毒的继母的手里,云舒都恨不能去杀了那种继母。

    不过明面上的家产,包括宋如柏在她隔壁的这大大的宅子,哪怕宋如柏已经有心理准备可能会保不住,然而云舒也不希望叫宅子落在他继母的手上。

    云舒宁愿是皇帝没收宋如柏的产业,也不愿便宜了那种无耻的女人。

    更何况,她更不愿意叫这么一个女人跟自己当邻居。

    “她想搬进来?”那女人现在还在外头叫嚷,显然是进不去宋如柏的宅子。不过想来她应该不知道宋如柏已经天都没亮就厉害了京城,不然如果知道宋如柏的宅子空了,此刻或许已经把锁都给砸了强行搬进去也说不定。毕竟她是宋如柏的继母,是宋如柏名正言顺的长辈,砸了他的锁住他的宅子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唯一能开口的宋如柏哪儿还能回来跟她对质呢?

    云舒想到这里,顿时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想搬进来,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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