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里的经纬度是东经90°18’30",南纬40°25’30",不信你们报报自己的车号。”

    布布说:“我的是鄂axxx25……”

    孟小帅说:“我的是陕axxx30。”

    白欣欣说:“我的是皖bxxx30。”

    魏早说:“我的是蒙bxxx40。”

    我说:“我的是甘qxxx18。”

    布布掐算了一下,说:“对不上,缺90呢。巧合巧合!”

    我说:“后来,我把李兆的丰田普拉多找到了,他的车号粤sxxx90。”

    大家都不说话了,似乎掉进了噩梦中。

    我说:“今天搭了几个帐篷?”

    魏早说:“四个。”

    我说:“不要拔了,太明显。我们用一个装行李。”

    接着,我对白欣欣说:“吃的喝的都在房车上,你更要警惕。”

    白欣欣的眼神有点恐惧:“警惕什么?”

    我说:“万一半夜有人把房车开跑,我们就全完了。”

    白欣欣说:“我在车里啊。”

    我说:“如果你睡着睡着被人勒死呢?”

    白欣欣说:“周作家,你在咒我?就算有人把房车开跑了,你们不会追吗?”

    我说:“要是剩下这些车油被放光了呢?”

    白欣欣说:“那怎么办?”

    我说:“最好让两个男的跟你睡在房车上。孟小帅,衣舞,你们有意见吗?”

    孟小帅说:“没有……”

    衣舞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谁睡房车?”

    张回说:“周老大,你睡房车吧。”

    浆汁儿撅着嘴看了看我。

    我说:“我不去。”

    魏早说:“让帕万去吧。他虽然听不见,但是我感觉他睡觉很轻。”

    我一下想起了衣舞录像机里录下的那些睡态,帕万瞪着眼睛,嘴巴张得很大,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说:“好,你跟他交流一下。还有呢?”

    孟小帅说话了:“徐尔戈!”

    徐尔戈眼神很复杂地看了看她。

    孟小帅是不想和徐尔戈睡一顶帐篷里。

    我看了看徐尔戈,他说:“没问题。”

    我说:“四个女的,分到两个帐篷里。浆汁儿,布布,你们跟我一个帐篷,还有张回。孟小帅,衣舞,你们和魏早、号外睡一顶帐篷。”

    几个人都点头了。

    我说:“吃晚饭吧。”

    我始终没提衣舞那只录像机的事儿。

    吃完晚饭,为了让大家暂时忘掉死亡的威胁,我动员大家点起篝火,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又拿出了我的四根弦吉他,给大家唱歌。

    啤酒可以当水喝,这一夜,我们奢侈了一回,布布给每个人发了一听啤酒。

    罗布泊一片黑暗,从四面八方盯着营地中间那堆弱弱的篝火。每个人的脸都被篝火映红了。我唱的是王力宏的《依然爱你》。本来我不喜欢流行的,我之所以唱这首歌,完全是为了让大家感觉离现代文明更近一些,离昨天的生活更近一些,离灯红酒绿的城市更近一些,离家更近一些——

    一闪一闪亮晶晶

    留下岁月的痕迹

    我的世界的重心

    依然还是你

    一年一年又一年

    飞逝尽在一转眼

    唯一永远不改变

    是不停的改变

    我不像从前的自己

    你也有点不像你

    但在我眼中你的笑

    依然的美丽……

    李兆——这个重大杀人嫌疑犯坐在我对面,他随着吉他打着节拍,竟然听得很动情。

    郑太原坐在远点的地方,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看着我。

    魏早在拨拉着篝火。

    张回仰望夜空。

    号外轻轻抚摸四眼。

    浆汁儿坐在我旁边,我边唱边看看她,她双手支腮,最投入,眼睛是湿的。

    白欣欣看着孟小帅,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衣舞拿着啤酒,并没有打开,她在吉他声中,低着头,用手指在沙土上画着什么。

    布布穿着花棉袄,望着篝火,似乎陷入了往事中。

    孟小帅轻轻跟着我哼唱。我听得见,她唱歌跑调儿。

    徐尔戈也看着孟小帅,没有任何表情。

    帕万的世界是宁静的,他坐在帐篷门口,仍然在吸烟。他似乎瘦了一大圈。

    我们回到帐篷之后,我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跟我到外面去走走。”

    浆汁儿说:“你邀请一个女孩子散步,就这么直白啊?”

    我说:“嗯……浆汁儿,你看外面的月亮多好,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浆汁儿说:“虽然你不知所云,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你的诚意。走吧!”

    于是,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拉着她,走出了帐篷。

    号外还在捣鼓电台,能听见刺耳的杂音和他的呼叫。

    我和浆汁儿在营地四周慢慢地走,她说:“木吉他的声音很感人。”

    我没说话。

    她又说:“我最喜欢《依然爱你》里的那句——我依然爱你,就是唯一的退路。”

    我还是不说话。

    她问我:“你怎么了?我们出来真的就是走走?”

    我看了看她,突然问:“浆汁儿,你每天半夜都起来吗?”

    她愣了一下,停住了。

    我说:“至少前天晚上,就是26号,凌晨三点多你离开了帐篷,一个半钟头之后才回来。”

    她看着我,瞪着眼睛,终于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晚上,你又出去了,并且遇到了衣舞,那是3点多钟,你们还对话了。”

    浆汁儿低下头,过了好长时间才说话:“我说了你不能鄙视我。”

    我:“我听听。”

    浆汁儿:“那我不说了。”

    然后,她掉头就走。我觉得她是借着撒娇给自己挤出一点时间,思考怎么回答。

    我追上去拉住了她:“我保证。”

    她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黑暗,语气突然不像是她了:“我要杀了她。”

    我一抖:“杀了谁?”

    她说:“还能有谁!”

    我说:“为什么?”

    她说:“老实告诉你,我从来不喜欢旅行,更没想过要穿越什么罗布泊。我之所以跟你们来,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我说:“她把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不共戴天。”

    浆汁儿从大学跟一个男生恋爱,那个男生叫吴珉。

    吴珉是农村的,毕业之后,留在了岳阳,设计电脑硬件,此人手巧心细,又很勤奋,很快就成了公司骨干,算是个“凤凰男”。

    他家里四个孩子,都是男孩,他最小,另外三个都没有学历,都在福州打工,他的父母年龄大了,而且,两个老人的腿脚都有残疾。

    浆汁儿的父母不同意她跟吴珉恋爱,因为吴珉家的负担太重。可是,浆汁儿深深地爱着吴珉,毕业之后,两个人就同居在一起了。浆汁儿的父母尽管反对,还是给他们交了首付款,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两个人总算有了自己的窝。

    没等两个人结婚,浆汁儿就把吴珉的父母从农村接来了,她除了上班,更多是伺候吴珉的母亲。这女孩嘴上强硬,其实内心很单纯,很朴实。老两口对浆汁儿也特别好。

    吴珉赚的薪水不算少,但是,很多都用于补贴他的各种亲戚了,因此,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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