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因为扶苏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咸阳宫中,天然的人质。更有他万分敬爱、崇拜父亲的原因,这不是儒家礼法的规定,而是真心实意的。(扶苏:爸爸超棒!我爱爸爸!)

    扶苏哼了一声:“你且等着看,儒家兴盛之后,天下更乱,代代有人谋反。”他在军队里呆了很长时间,知道这些健壮的男子如果不被严加管束,什么事儿都能搞出来!严加管束之后也会有人胡作非为,非得约束不可。指望人们学了道理就约束自己的行为?说这话的人读过历史吗?

    说罢,他又回去敲门:“夫人,我父亲写的法律呢?”

    吕雉刚把头发放下来,在脑后拢成一束,又换了一件宽松柔软的睡袍,把系带打了一个特别扁平、睡觉时翻身也不会不舒服的结,打算开始练习剑法配套的心法。之前打坐入静不成功,那无所谓,现在这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

    对镜子揉揉脸:“勤能补拙!”就算没天赋,我坚持十年、百年、二百年也会有成就!

    就听见扶苏敲门要东西,披衣起身,在书架上翻了翻标签,抽出三卷竹简:“给,第一版草稿,较为完善的版本,还有新添加的几条。你要晓谕众人?”

    扶苏点点头,笑了笑:“夫人,我正有此意。”抱着竹简走了。

    “阿盈你去叫他们都过来,共同商量。”扶苏自己去找刘恒,站在肉山之中:“文帝,可否过府一叙?”

    刘恒一家四口正在尽量把祭品都堆在一起,一年比一年多,扔了可惜,吃又觉得腻。普通人会欢天喜地想出一个摆摊去卖掉的,做无本的生意赚一大笔的好想法。可是他们不缺钱,仨人都不缺钱,文帝号称是薄葬,到帝镇也不露富,但百斤黄金还是有的,儿子很孝顺。

    刘恒尽量温和而不伤人面子的问:“扶苏公子,尝尝人间的新味道?”你那儿没有祭品,要不要来点?

    扶苏闻着都觉得呛得慌,左右两大堆肉山,宛如以肉食劳军时的厨房,太腻了,吸一口空气都觉得吃着肉了,就这么浓厚。也很给面子的拎起一条炸鱼:“好啊,多谢。”

    宛如从大海中掬一捧水,根本不减少。

    刘恒有点绝望,每年最累的就是处理这些东西了!!帝王家祭祀的鱼肉都有规定的烹饪方式,简单的来说,所有东西的目的都是要庄重,而不是好吃,要传统、复古、守礼,而不是香喷喷。人间那些小混蛋们分了祭肉吃,会回锅重新做一下,或者是蘸酱!黄豆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祭肉则不同,即使人间现在有了辣味的胡椒和茱萸,呵呵,不会乱给祖宗吃的。更别提整只的牛羊,不论怎么烹饪,都不会入味。现在的问题不是味道,而是太多了。敞开肚皮吃十年都吃不完,明年祭祖却要又来一批!

    刘启也在父亲这儿干活,不顾仪态的举起一只半生不熟的小胖牛:“别客气,拿这个吧。”

    扶苏眯起眼睛:“这个,好像很,,新鲜。”有点太新鲜了吧?差点还滴血……

    刘恒心里苦:祭祖时常用最简单的肉食,饮传统酿造的酒,皇家的祭肉只要煮熟就上供。就是为了提醒子孙后代:饮水思源,忆苦思甜,要知道祖先们的辛劳俭朴。可惜不肖子孙选择回锅再吃,祖先们收到了寡淡没调料的肉。

    只有那些位卑爵低的人,不知道正统的祭祀方式,才把肉做的香喷喷的,把鸡用调料和酒腌透再烤。

    干巴巴的给扶苏解释了一下,扶苏也无语了:“行,这样吃着嫩。”

    刘邦在肉山之中走出来:“贤婿呀~帮你的岳父把这些东西都处理了。”吩咐一句,他听天由命的翻着白眼回去了。

    爱管不管!

    王静烟苦恼的快要哭了,软绵绵的问:“这些东西怎么办呀?”

    “别着急,往年我都糊涂了,这东西堆成山就要往边上滑落。凭什么全都由你我处理,这些不肖子孙还有嬴政那边的小兔崽子们要是不想被肉山埋了,就都得过来干活!”

    “行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刘邦翻着白眼,随手在旁边比自己还三倍的大堆祭肉中翻了翻,翻出一个明显经过腌制带有调料的熏鸡,咬了一口觉得这个味道不错:“那你干。”拎着鸡和酒,去河边躺着慢慢享受。

    王静烟飞快的打包了一大堆的酥炸小鱼呀、酱煮黄鳝、还有小巧又鲜香的鸡鸭、酱烧肉。拿去给嬿嬿,给刘箕子和王嬿的祭品只有皇帝派人去祭的孤零零两份,没有这些新鲜好吃的。

    刘彻轻车熟路的走了过来:“扶苏,我要出去一趟。”

    扶苏从怀里掏印章盖竹片:“你最近看到刘奭了么?我能有两三个月没看见他了,他院子里的祭品也没动。”

    刘彻有些疑惑:“的确如此啊,他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忘了回来,然后回不来了?让刘病已去找他。”他拿了印章,轻车熟路去找两个儿子让他们请假来帮爹干活,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在放假!又叫上卫子夫、平阳公主。

    刘弗陵说起八卦:“听说光武帝的郭皇后离开了帝镇,找到自己儿子了。刘疆现在的职位差不多是府尹麾下的巡查官员。”治安官之一。

    刘彻对此漠不关心,回来挑挑拣拣,把自己想吃的留下,剩下的都装车运到屏障外,让她们带走。自己吃也行,卖也行,扔也行。

    刘据推着车往回走,车上用草绳捆了十几米高的一车肉,可以说是严重超高。不禁且叹且笑:“我现在的人缘倒是很好。都认得我,我有祭品,父亲还总将祭品分给我们,同僚都夸我天上掉肉。”

    这玩意拿回去自己也不爱吃,也吃不了多少,就呼朋唤友的都分了,皇帝们嫌多,别人还没有呢。

    刘弗陵也很郁闷:“我不一样,我是出了名的文采斐然但考不上判官。有来求字的,有来找我求诗词的,就差千金买赋了,可我就是考不上啊!”

    落榜文人的哀伤。有才华、有才干,就是考不上,总有些案子会触及他的心结,真不知道秦始皇是怎么考过去的。

    其实他不懂,地府闲着不缺人的时候,就提高考试标准,在缺人时就把标准压低。而他呢,总是在地府清闲时去考试……

    刘据安抚他:“别担心,要我舅舅给你补课么?”

    刘弗陵答应道:“求之不得!”

    妯娌俩对视一眼,对这些事觉得好笑。

    兄弟俩生前不太熟,死后倒是熟识了,一起去卫青家里补课。

    进门发现不对劲,地上扔着一条铁索,小树上搭着一件衣服,在往里走,卫青正在屋子里擦拭肩膀和胸口深可见骨的伤口,脸上也青了一块,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像是被几万人打过。

    可把几个人吓坏了:“阿青,你怎么了?”

    “舅舅!”

    “谁把你打伤了?”

    “没事。”卫青把带血的毛巾扔在水盆里,跟着他的鬼卒连忙端走,又换一盆水来。

    卫子夫和平阳公主抢毛巾,各不相让,刘据一把夺过来:“我来。”

    卫青拍开他的手,看了看院门口如同高塔的肉山:“你们都去洗手。”

    四个人讪讪的去洗手,两个女人最心急:“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也在放假么?”当差时受伤可以理解,放假怎么受伤更重?

    “是啊。若是不放假,还不会出事。”卫青深深的叹了口气,万分苦恼:“李兄,哪位名将。原先也是都尉,后来忙完秦汉更迭,去人间当城隍休息。

    他原是我的上司,恰逢一甲子(六十年)回来叙职,我又正好放假,就请他宴游,看地府的新地狱。”宝货地狱真是别出心裁。

    平阳公主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他把你给打了?”

    “不是。”他苦笑:“是我自找的。我酒后失言,说起武安君白起因其杀戮过重,却是职责所在,也有缘由,阎君探讨了三天三夜,把他搁在地府中掌管深坑地狱。不得出地狱半步。”

    长平之战号称坑杀四十万,实际上没那么多人,不足四十万,二十多万,但这也很多了!!

    是先杀再埋,不是活埋,这也没好到哪儿去!!

    细纠罪罚,挑起战争的秦王和赵王得负责,其中赵王需要承担的更多,谁让他瓜兮兮的用换下廉颇用赵括领兵。赵括也得负责,他才是那个领军作战的人。

    虽然当时秦朝的国力也没法留他们,但降卒不该杀。反正算来算去,战场上杀人的命案算的比日常杀人要轻的多,但白起也甭想若无其事的去投胎。

    深坑地狱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狱,一个巨大的、直径百丈的弧形深坑,坑壁上有无数尖锐的石头,坑的上方放着无数美味佳肴,坑里全是饿鬼。

    这个地狱主要范围是:故意把人从高处(悬崖、楼、桥、船)推下至死、把无辜的人活埋的、设陷阱打劫的强盗、还有坑害无辜良善致死的人(故意的一人即可,无意的再议)、故意卖假药害死人的。

    而白起的工作范畴呢,就是监督鬼卒把磨的血肉模糊但是爬上来的鬼踢下去。

    卫青叹了口气:“李兄原先居然不知道,一听这事儿,趁着酒意,就要去看白起的笑话。”

    “……”*4

    “我哪里知道,旁边听故事老人家是王翦,他不动声色的跟到了深坑地狱。”

    “青啊,地狱都能随便进出吗?”

    卫青点点头,给妻子解释:“能啊,不怕人看,还可以警示鬼魂。我怕他们打起来,就跟过去看,本来没什么事。赵奢居然尾随着王翦也去了,而蒙恬蒙毅兄弟俩也放假了,在和白起谈论兵法……

    唉,长话短说,赵奢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勾起旧恨,打起来了,我和王翦劝架,结果我们俩都被打伤掉进坑里了,他们四个又打了好一会才发现。唉……地狱中十分特殊,鬼体会变得脆弱,也不能御风。坑里的饿鬼一拥而上,又饿又焦头烂额。王翦的样貌偏偏是九十岁的模样,他寿终正寝时最开心!!!”

    他就只好在饿的眼睛绿了的状态下,站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大坑里,和一位九十岁白胡子胖老头背对背作战,被几万个鬼围着这顿乱战。等到坑边那些人发现时……

    李牧又趁机把白起踹了下来,白起宝刀不老,落到一半御风串起来三丈高,抓着李牧一起骨碌下去。蒙恬蒙毅越发震惊,才和鬼卒们一起努力,用超长的吊杆拴着绳子,把四个人都捞上来。

    刘据都快哭了:“舅舅,这太惨了。”

    卫青幸福的左拥右抱,妻子抱着他捧着脸亲了又亲,十分心疼,姐姐也挽着他的胳膊细心擦拭伤口。真是不错。

    他说:“蒙恬是都尉,蒙毅却是校尉,听说因为他常常请假休息。赵奢在地府负责税务,不征税时自己做生意。王老将军则不然,地府最大的酒楼就是他开的,我请李兄吃酒就在他哪里。”

    平阳公主嗤嗤的笑:“哪有什么最大的酒楼,只有那一间酒楼啊。”

    街边小摊从来不在公主眼里,虽然有一家的枣糕做得很好,还有一家的小年糕特别好吃。

    卫子夫问:“长平之战败与赵王用人不当,赵括用兵不当。赵括有罪么?”

    “罪孽深重。”毕竟这些人都是被他蠢死的。

    “赵奢没被牵连?”

    “赵奢说过‘破赵军者必括也。’他妻子也曾劝谏赵王,历数父子之不同。俩人都不用负责。”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父母能得以幸免殊为不易。”

    刘据插不上手:“舅舅,我要给你报仇。”

    卫青想了想:“若是单打独斗,你,未必不是白起的对手。”青史留名的领军大将靠的是用兵,不靠冲锋陷阵、阵前斩杀敌将,体力只要求能穿着四十斤左右的铠甲精力饱满的带兵奔袭,再拿一把一二十斤的武器指挥战争就行。对,即便稳坐中军宝帐的指挥战争,也要夜不卸甲,士兵们更要枕戈待旦,所以将军们都有点胖,吃不胖的人没力气扛着四十斤负重行走坐卧。

    考虑到这里,又想想那大坑的确可怖,万一白起把他打落下去不捞怎么办?秦国名将中王翦和蒙恬蒙毅的脾气更好点。

    “你别去,你又不是霍去病。有这份心就好,过来,唔,门口那座肉山是什么?”

    “是帝镇拿来的祭品啊。往年你没,啊,往年你还真没见过。”

    “是啊,原先过了正月死的人更多。”老人和病人容易冻死,穷人也容易冻死。

    刘据还想探讨一下在不带兵打仗的情况下,单挑白起能不能赢。

    卫青不是看不起他,也不是嫌他娇生惯养,但就今天看到的战斗力来看,外甥差了点,白起超凶。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一个儒雅健壮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十分慈祥睿智的白胡子老头。

    赵奢和王翦竟然在地府成了酒肉朋友。

    卫青素来彬彬有礼,现在却被妻子抱的动弹不得:“二位,我受了伤,不便起身。”

    平阳公主根本不在乎这些事,继续紧紧的抱着他。自从死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受伤,好吓人。

    王翦拱了拱手:“多谢小兄弟搭救。一点薄礼,略表寸心。”

    八个小鬼把四箱子礼物搭了进来。

    平阳公主万分羡慕:很明显这胖老头不用自己扫地呀!他是什么职位,怎么家里有仆人呢?

    其实她之前也考虑过雇几个女鬼来家里干活,想来想去,又担心她们偷自己的陪葬品,现在不像是过去,过去内宅的侍女不能出府门,被人偷了东西告诉当地官员,几天时间就能追回来。万一现在追不回来怎么办,公主的陪葬品特别珍贵。

    赵奢有点激动:“卫校尉,敢问门口那些祭品是送给你的么?真好啊,啊?”

    王翦轻轻的把他提起来,轻轻的扔到墙外面:“那些祭肉卖么?还有更多么?”

    刘据没反应过来:“这哪能”

    卫子夫知道帝镇的情况,刚到地府时还做过小生意,当即示意儿子闭嘴,做生意让我来:“有倒是有,不知道您老人家能要多少?”

    王翦笑眯眯的说:“老夫现在只是个富家翁,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而已。大姐这里的猪牛羊都是极品,看起来是王侯所享用,不知要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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