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出明舰的作战目的,大批原本因畏惧明军火箭弹而退缩的倭国战舰再度疯狂地冲了过来,战舰上的火炮不断轰鸣,向着孤单单的两艘明舰,拼命地倾泻着弹雨。

    只听呯的一声,又一发炮弹击中了振武号的后舷,水轮便在后舷处,水轮受损的振武号,终于失去了最后的驱动力量,它的速度也渐渐地慢了下来,犹如一个浑身是伤的伤兵般,再也无力去追随,保护冲在最前面的战友了。

    朱成矩躺在振武号舰桥的甲板上,他的右小腿已经被打断了,断肢处血液汩汩而流,染红了一大片甲板。

    失血过多的朱成矩,已经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澈而镇定,明亮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还有多少发喀秋莎?”

    “还有一发。”

    “瞄准距离扬武号最近的敌舰,发射!其余的火炮,自由射击!”

    “属下遵令!”

    几乎就在最后一发喀秋莎发射的瞬间,又一发炮弹狠狠地击中了振武号,立刻便在振武号的甲板上再度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巨大的冲击力,顿时便将朱成矩狠狠地抛向天空,随后他又重重地掉回了船上。

    朱成矩的脑袋猛地磕在甲板上面,只听啪的一声,大片血迹四处飞溅,朱成矩一动不动,失去了知觉,在他的身下,殷红的血迹不断慢慢扩散……

    袁时中手持两把战斧,站在扬武号的前甲板上,他不知道,他的忠实战友朱成矩,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在背后守护他了。

    一切思绪都已经被抛开,此刻袁时中的眼中,只有面前的那艘庞然大物。

    “开火,开火!”看着依旧高速驶来的敌舰,松平信纲站在武藏丸的甲板上,拼命地嘶喊着,随着他的嘶喊,一发发炮弹纷纷轰出,轰向前面的扬武号。

    咔嚓一声,一发炮弹打折了扬武号的桅杆,高大的桅杆重重地砸在了甲板上,失去了风帆驱动后,扬武号便只能依靠尾部的水轮,来前进了。

    袁时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发现船只的行进方向似是发生了偏移,袁时中扭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操纵室里面,船舵的旁边,操舵水手浑身是血,倒在里面,一根折断的桅杆压在他的身上,操舵水手一动不动,显然已经不幸身亡。

    来不及多想,袁时中三步做两步,快步冲进了驾驶舱,亲自操作船舵,把战舰扳回了正确的方向,他稳稳地驾驶着扬武号,向着武藏丸号冲去!

    两舰距离越来越近了。

    迎面武藏丸发射的炮弹呼啸而来,和明军战舰擦肩而过,身后也不断传来远处倭军战舰的炮声,袁时中却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生死早已被他置之于度外,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武藏丸!

    眼看敌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地向着自己的战舰冲来,被吓呆了的松平信纲顿时便发出一声惊叫,“疯了,全疯了!”

    再有几秒钟,两舰就将会撞到一起,袁时中大声喊来一名水手帮助操舵,随即他拎起战斧,大声吆喝召集了二十多名战士,来到了前甲板上。

    终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发,扬武号最终狠狠地撞在了武藏丸号的船身上,战舰前方尖锐的撞角,深深地扎进了武藏丸号的船体中。

    这两艘原本敌视得犹如不共戴天的战舰,此刻却又像是恋爱中的情人一样,彼此无法分离,难解难分。

    袁时中急忙招呼水手,将甲板上的汽油桶不断地向着近在咫尺的武藏丸上抛去,企图火攻敌舰。

    但大批的倭军武士也出现在了袁时中等人的前面,他们手持武士刀,拼命地挥斩着明军投掷出去的汽油桶。

    倭军武士心中清楚,明军扔过来的这些木桶,绝非善物,只怕里面便是那种水浇不灭的猛火之物,是以他们的抵抗,也是格外的激烈。

    明军一口气扔出去二十多个汽油桶,居然无一命中!

    这样下去不行!

    袁时中咬了咬牙,当即一声大吼,操起两把战斧,带着几十个水手,登舷而上,跳到了武藏丸的甲板上!

    袁时中疯狂地挥舞着战斧,对向自己攻来的敌人完全不顾,只是拼命地攻击一切眼前看到的敌军,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在袁时中的带领下,明军士卒挥舞着长长的陌刀,不停地将眼前的倭军水手砍成两段,很快便逼退了这伙倭军武士。

    与此同时,扬武号的水手们,也早已纷纷将汽油桶成功地投到了武藏丸的甲板上,一股极其浓郁,有些呛人的汽油味道,顿时便在武藏丸的甲板上弥散了开来,

    “点火!”袁时中当即下令,几乎是瞬息之间,熊熊大火便在袁时中等人身后的甲板上燃烧了起来,大火在燃烧的时候,同时也断绝了袁时中等人的退路。

    扭头深深地向着北方望了一眼,袁时中转过身来,大吼了一声,继续挥舞着两把战斧,便向前方杀了过去!

    “小鬼子们,纳命来!”

    松平信纲此时早已被吓得躲进了自己的船舱里,他将两名倭人女子推在自己的前面,当成肉盾,自己则在女子的后面簌簌发抖。

    突然,船舱的大门被人打开,吓得松平信纲蓦地一声尖叫,随后他才发现来人是自己的手下,武士岛津纲吉。

    “岛津君,你来得正好,你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保护我!”松平信纲犹如见到救星般,急忙冲了过去。

    “好!”岛津纲吉一边说着话,一边抽出了手中的武士刀。

    他双手持刀,脸上露出狞笑,突然大步向前冲去,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对着松平信纲狠狠地砍了过去。

    “啊啊啊啊……”,惨叫声中,殷红的鲜血,猛地溅了岛津纲吉一脸。

    京师,紫禁城,建极殿平台。

    暖洋洋的微风轻轻地从高高的窗楹上吹进建极殿中,金色的日光透过玻璃窗,一道道地倾泻了进来,给阴冷的大殿中增添了不少暖意。

    而高坐在龙椅宝座上的崇祯皇帝,似乎他本人也迎来了久违的温暖夏日,脸上洋溢着少见的喜悦神情。

    太子太保加兵部尚书衔,蓟辽总督洪承畴,在皇帝和兵部的催战下终于离开了宁远,两日之后抵达锦州城外,首战得胜,击败了以多尔衮为主将的四万清军,斩首五千,斩将两员。

    这让崇祯皇帝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击败满清,撤裁边军,削减每年两千万两的辽饷,没有了苛捐杂税的百姓们从此安居乐业,反贼也会纷纷伏诛,大明将开创一个全新的盛世,而崇祯,则将会作为明王朝的中兴之主,永久地载入史册。

    这就是崇祯给自己安排的剧本,而要实现这一切,首先,要击败当前的大敌——满清。

    取胜的消息,昨晚便已经由锦衣卫送到了京师,同时到达的,还有洪承畴,马绍愉,张若麟三人的奏折。

    平台召对甫一开始,崇祯便命人将三人的奏折下发给几位阁老传看。

    陈新甲作为兵部尚书,他也是最先得知前线战报的人,见状便急忙上前,跪倒在地,道:“恭喜皇上,洪大人果然不负众望,旗开得胜,又幸有猛将如吴三桂者,骁勇善战而满清不能当,此乃吉兆也,预示我大明将兴,满鞑将败,臣谨为皇上贺!”

    崇祯皇帝满面带笑,温言道:“陈阁老快快请起,此战取胜,阁老居中统筹之功,亦不可没。”

    “皇上言重了,皇上慧眼识人,任用洪大人担当征辽主帅,又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指挥洪大人出兵锦州,方得胜果,臣以为,此战之胜,皆赖我大明,有一位像皇上这样的圣明之君啊。”

    陈新甲这一番话,说的谄媚十足,让一旁的李待问和蒋德景两人,频频白眼,内心对他是深为鄙夷不齿。

    “哈哈哈哈,”崇祯皇帝顿时便是一阵大笑,陈新甲这番马屁,显然拍得他十分舒服,崇祯飘飘欲仙之际,也觉得自己果然既是识人的伯乐,又是能指挥军队决胜千里之外的圣君。

    陈新甲开了头,随即看完奏折的几位阁老也纷纷出列,向崇祯道贺,崇祯微微颔首,心中十分得意。

    一片奉承之声中,崇祯皇帝的目光无意中投到了站在陈新甲下面不远处的陈洪范身上,顿时心中便是咯噔了一下。

    昨天夜里,崇祯将洪承畴三人的奏折都看了好几遍,毕竟被坏消息折腾了这么多年,难得能有一场对清兵的胜利,崇祯自然是要多看几遍这样的好消息,顺便也抚慰一下自己这么多年饱受摧残的弱小心灵。

    三人的奏折内容,大致相同,但细节上又是有所不同。

    马绍愉的奏折相对客观公正,不吹不黑,基本是将前线的实情一一禀报。

    张若麟的奏折中,夸大之词就多了一些,满篇文章,写的都是我军如何英勇,敌军如何不堪,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我军大发神威,一战击溃满清明将多尔衮,多铎等人,取得首胜。

    洪承畴似是对这场胜利并不是看得很重,他只是在奏折中花了很多篇幅,夸赞吴三桂在此战中的表现,称其“忠可炙日,不畏艰巨,身先士卒,绞杀虏级独多。”

    同时洪承畴还将吴三桂报为此战的首功。

    不过奏折里附带的一份密信,却有些扰乱了崇祯的好心情。

    原来那日虽然马绍愉劝阻洪承畴,建议他最好不要在此时将劣质兵器的事情捅出来,但最终反复斟酌之下,洪承畴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而没有听从马绍愉的劝阻。

    毕竟那是改变了整个战局的一支箭,阿济格若死,洪承畴给崇祯的奏折写的就不是首战得胜,而是要写报捷文书了。

    解围锦州大捷的文书。

    一战而解锦州之围,这么大的功绩,结果就被轻飘飘的一支箭,给毁了。

    此事若是没个结果,叫洪承畴的念头如何通达?

    洪承畴在密信中禀道,兵部武库发给前线最新的一批兵械中,故障率和次品率奇高,洪承畴还特意将虎大威一箭射中阿济格,几乎改变战局之事,也禀报给了崇祯。

    随后经过洪承畴的连夜排查,发现武库送来的兵械中,劣品率几乎达到了一半以上,其中包括有:砍两下就断的大刀,连棉甲都扎不透的长枪,以及射击时飞行轨迹神鬼莫测的箭矢,还有屡屡炸膛的鸟铳等等。

    对于朝堂上臣子们的节操,崇祯原本就没报太大希望,但是看了洪承畴的信之后,崇祯才知道,自己还是大大地高估了这些人的节操和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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