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印甩开,继续走。

    初衔白看出他身上带了伤,有些没好气:“你这种样子,能走去哪儿?”

    唐印冷哼:“去哪儿都比待在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身边强。”

    初衔白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唰的抽出剑来。

    唐印转头:“怎么,要杀我么?”

    初衔白咬了咬唇,脸色仍旧不好:“有本事赢了我,我就放你走。”

    唐印的表情也认真起来,甩袖站稳:“请。”

    初衔白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应下,火气上涌,已经有人抢在她前面挥着剑招呼了上去。

    那是折华,初衔白急忙出剑才拦下他,即使如此,折华的剑上也已经沾上了血渍。

    初衔白有些动容,如果这样都留不住他,那就算了吧……

    “为什么不让我杀他?”折华很气愤:“他输了,该死不是么?”

    “他与旁人不同。”初衔白低笑,说不出是感慨还是自嘲:“不能杀他,因为我喜欢他……”

    唐印捂着伤口站起来,笑声随着风声送过来:“哈哈哈,我算不算是唯一一个活着见过初衔白的人啊?”

    折华立即又要上前,被初衔白拉住:“让他去吧,我就喜欢他这份洒脱。”

    “哼,手下败将有什么好喜欢的!”

    初衔白翻身上马,又变回了一如既往的自在不羁:“我们做个约定如何,下次见面,你功成名就,我也不再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雪地里的人似乎怔了怔,默然不语。

    初衔白打马离开,走出很远回头,他还站在那里,如红尘十丈里一个虚幻的泡影……

    年华似水,初家的姑娘们已纷纷嫁人,又陆陆续续添了新人,再也没人记得这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个少年,甚至连初衔白自己也觉得已经忘了他,偶尔想起,不过是年少时光里的一个痴梦,付诸一笑而已。

    她的名号越来越响,已经开始到了震彻武林的地步,脾气却越来越乖张,下手也越来越狠。终于有一天,连初夫人也劝她别再用药。

    几乎瞬间她就想起唐印离去前的话,她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从身到心都扭曲了。

    她停了药,身体却不好了,照着唐印当初留的药方调理了一段时间后,还是决定上京延请名医好好看一看。彼时她已经准备约段飞卿比武,但又犹豫着是不是要收手退出江湖。可惜还没等她做出决定,就已经被逼入了密林。

    折英武艺一向很好,折华那几年一直在外游历,回来后武功精进自不必说,就是她手下的那些姑娘们也都武艺不差,可即使如此,也抵挡不了那么多人。初衔白坐在林中时,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弄得天怒人怨了……

    然后她看到了他。

    大概是药物关系,她这些年变化并不大,而那个人走来时,早已不复当初少年模样。他深沉内敛,黑衣肃杀,却挡不住眉目间的风致。那是踏着对手肩头一步一步叠加出来的自信。

    他已经是一个高手,一个正人君子。

    “是前两年刚在武林大会夺了第一的天印。”折英在旁提醒她,生怕她已经忘记。

    “啊,是他啊……”天印名声鹊起时,她曾怀疑过他是不是就是唐印,但从未去确认过,而如今见到果然是他,除了配合地惊呼,她又忍不住欢喜,气息翻涌,最后猛地吐出口血来。

    那人已经到了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恍如隔世:“我有法子救你,只要有人愿意替你死。”他伸手指了指折华。

    初衔白脸色一僵,折华的剑已经挥了过来,但他受伤太重,不出几招就被天印单手制住。

    “不愿意么?那就看着她死吧。”

    折英尖叫起来:“天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起码我还能救一个,也不算太坏吧。”他不以为意,手已按上折华的天灵盖。

    初衔白直视着他的双眼:“你如果这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天印笑了笑,手下用力,折华已经瘫软下去。

    折英哭叫着扑过去,被天印点了穴。他蹲下来看着初衔白,手搭在她的后颈:“恨我一辈子?那我了结了你的这辈子,给你一个新人生好了。”

    初衔白看了一眼地上痛哭着的折英,又看看面前的人,第一次生出心如死灰的感觉。

    “真遗憾,你实现了约定,我却仍旧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没事,反正我也不在乎。”天印的手掌拍了下去。

    “天印,总有一日我要杀了你!”折英狠狠地瞪着他,睚眦欲裂。

    “随时恭候大驾。”

    天印平静的可怕,伸手进折华怀里摸出一块面具,仿佛早就知道他身上有这东西。他一言不发地给折华易容,直到快出去时,忽然对折英道:“如果你够忠心,该知道今日死的究竟是谁。”

    折英看了一眼紧闭着眼的初衔白,默默流泪。

    直到半月后的深夜,天印才返回天殊派。玄月正准备同往常一样早早休息,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她刚想发火,就见天印神情憔悴地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人。

    “师弟,你搞什么鬼?”

    天印将人放在床上,又回头掩了门,这才说明来意:“我想请师姐收她为徒,好好照料她。”

    “啊?收徒可以,但是天殊派从不收来路不明的人啊,这是谁?是男是女啊?”

    “师姐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据实相告,不过还请千万别让她下山。”

    玄月被他的神秘弄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答应了,检查了一下那人伤势,忽然道:“你输内力给她了?”

    天印坐在桌边饮茶,点了一下头。

    “嗯……她叫什么?”

    “叫……”天印沉思了一下:“叫千青。”

    千青昏睡了几个月,靠玄月每天喂米汤才不至于饿死,她睁开眼时,玄月说的第一句话是:“姑娘,我还没嫁人呐,可为了你都做过一回娘了。”

    千青于是眨着眼问:“那你是我娘么?”

    “我这么年轻哪儿来的你这么大女儿!”玄月恼火地吼:“叫师父!”

    千青瑟缩着脖子,乖乖地叫师父。

    玄月开始带着她熟悉门派,逢全派集会一定拉着她参加。千青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看到师叔天印,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身黑衣隔离开俗世红尘。她觉得那就是高手该有的模样。

    但没想到有一天会撞到高手出糗。

    她去后山闲逛,忽然看见那小山包上有个人坐着,离得太远,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一动也不动。她只是好奇而已,蹑手蹑脚地蹭过去想看看这人在干吗,刚接近,那人忽然转过头来。两人都有些发愣,千青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他已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啊啊,师叔,你怎么了?”她冲过去扶他,却被他扣住手腕。

    “你刚才叫我什么?”

    “师叔啊……”

    天印的神情有些微妙,却微微笑了起来:“没错,我是你师叔。”

    “呃……师叔,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更了!!!

    这章太肥了,码了一下午~~是不是被我的勤奋感动了,泪水横流tat

    jf送啦,最近一直在忙这忙那,始终没有时间好好回复留言,实在抱歉~乃们的留言都太厉害了,一窝柯南啊,5555~

    ps:推荐一首歌——《逍遥·红尘笑》,主唱:寒枝、nl不分(这名字真适合我= =)最近码字一直听这个,觉得简直就是青青和师叔的写照嘛(你够了!)咩嘿嘿~~~

    46第四十六章

    似有雨声滴滴答答在耳边轻响。天印微微睁开眼睛,入眼的屋顶让他半晌回不了神,他是回到了十年前,还是身在十年后?

    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自己先前一直躺在门边,门是开着的,从他这里看出去,天刚亮不久,院中雨水积压在墙角,四下落了一层的树叶,整个天地愁容惨淡。他浑身无力,只能靠着门板,忽然感到有人在看他,转头就见离门外廊下,离他几尺开外的地方跪着个人。

    那是折英,她正瞪着他,眼神愤恨。

    天印扯了扯嘴角:“你这是在做什么?”

    折英冷哼:“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

    “若不是听信你片面之词,我怎么会去欺骗我家公子?你当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住她性命,我才答应配合你演戏。”折英捏起拳:“是我太好骗了,早知你为人,居然还听信了你的谎言!”

    天印微微一笑:“话不能这么说,当时尹听风盯得那么紧,你不作证,谁来坐实她是初衔青的身份?初衔白和初衔青,谁能活命,你清楚得很。”

    “可到最后你差点杀了她!”折英猛的站起来,几步冲过来:“今日我就杀了你这个无耻之徒!”

    “咳咳……”室内有人低咳,生生阻断了折英的脚步:“谁让你动的,继续跪着!”

    “是……公子。”折英垂头退出门外,又恭恭敬敬跪下。

    天印转头去看,隔着一道屏风,模模糊糊看不分明,只能看出不止一个人在里面。

    果然,折华的声音很快便传了出来:“别高声说话!偷跑出去到现在才回来,若是伤势加重了该怎么办!”

    初衔白轻笑:“好了好了,你念叨了很多遍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哼……”

    二人絮絮叨叨在里面说着话,像是忘了外面还有人。天印毒发尚未恢复,背后的伤口也还未处理,稍稍一动便疼痛难忍,他干脆不再动弹,盯着屏风,像是入了神。仿佛直到此时才确信之前她的出现不是幻影,更不是左护法或谷羽术。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他回神时,折华已经背着初衔白走了出来。有两个姑娘一步不离地跟着照顾着,手脚伶俐地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放好靠垫,扶着初衔白坐好。她这才抬眼看了过来,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精神倒是不错。

    “哎呀,昨日回来得匆忙,居然将师叔您丢在这里一夜,实在怠慢,您可千万别介意,反正这里您也熟,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里好了。”

    天印看着她默不作声。

    “嗯?莫非是生气了?”她叹口气,忽然指着他先前躺过的地方惊呼起来:“啊,原来你受伤了呀,流了不少的血啊,是我疏忽了,不该啊不该。”她朝折华招招手:“快去拿些伤药来,这可是我师叔,可千万要小心伺候着。”

    折华冷哼了一声:“没有药。”

    “怎么会没有药嘛,快去吧。”

    折华皱起眉头:“真的没有,你不知道药都在夫人手上吗?现在谁都接近不了她身边,连帮你要点药都困难重重,你还顾念他?”他指着天印,满眼不屑:“就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初衔白无奈地拧起眉:“怎么办师叔,我也没法子了。”

    天印发丝散乱,沾了血污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无力地靠在那里不发一言,看起来孱弱不堪,却咧开嘴笑了:“初衔白,要折磨我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动手就行了。”

    初衔白挑眉:“别急,我这不是在想么,就怕我还没动手你就死了,那太可惜了。”她一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歪头托腮:“真难想啊,师叔你坏主意多,你给我想想,若你是女子,有人骗了你的感情,又骗了你的身子,你会怎么对他?”

    天印盘膝坐直身子,拂了拂衣摆,还真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会阉了他。”

    初衔白惊喜地拍手:“不愧是师叔,真是好法子。”

    “这还不够,我还会把他卖去做小倌,叫他任人欺凌,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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