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永和帝却偏偏喜欢装傻充愣,就是因为他刚刚的那番话,容洛本来捏在手心中的杯盏,忽然的一松,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皇上!”容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吓人,那一双曾经淡漠清冷的凤眸,此时正折射着骇然的冷光,那眼底微微的泛起来的血丝,逐渐显出了一丝疯狂。饶是如此,容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有着一丝诡异的笑意,“皇上可还记得,半月之前,我在回来的当晚所说的话?我期待着出使南衡的人,安然返回北流。可是现在呢,你猜我得到了什么消息?”

    “你,你得到什么消息,与朕何干?”果然,果然是因为凤墨的事情。永和帝现在有些后悔,早知容洛为了那凤墨,竟然敢做出包围皇宫的事情,他定要活捉了凤墨,那样的话,岂不是胜算极大。

    永和帝现在在担心容洛会对他不利的同时,心中更是懊恼万分。

    “皇上,你到底是仰仗着什么,以为本相当真不敢动你!”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容洛在永和帝惊恐的视线之下,猛然的出现在永和帝的近前,双手猛地一摁御书案,眼底尽是无边冷意。

    永和帝几乎是在反应过来之际,快速的向后倒去,跌坐在身后的龙椅上。

    “你……你为人臣,怎么……怎么能如此的待朕?你……你放肆,你大胆……”

    “皇上当真是不曾认清楚自己的处境,皇上当真以为本相会被你拿捏?别说你不得民心,即便是本相今日当真是杀了你,何人敢说半个不字?”容洛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冷酷的看着颤栗的永和帝,“本相胆子若是不大的话,现在也就不会还好好站在这里。若是本相胆子不大的话,本相也就不会包围皇宫。若是本相胆子不大的话,那么现在又何以会与皇上面对面的谈心?皇上您说可是如此?”

    容洛没说一句话,永和帝的脸色就白了几分,说到最后,永和帝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容洛刷的转身,“皇上安心的待在寝宫中,顺道祈祷一下,若是凤墨无事,本相便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若是凤墨当真……皇上,天子之身陪葬的话,倒也不差。”

    撂下这番话,容洛冷着脸从皇帝的寝宫中离开,独独的留下已经彻底的傻了的永和帝。

    一出寝宫的门,容洛毫不意外的看到老容王沉着脸被挡在外面。

    “爷爷怎么来了?”容洛缓缓的步下台阶,淡淡的问道。

    “哼,老子为什么来,你还不知道?少给老子装傻充愣。”在来的路上,老容王就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虽然老容王也气愤永和帝竟然这般的容不下人,可再如何,永和帝终究还是北流的皇帝,是天子。容洛不管是为了什么,如此行径,恐怕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老容王就不明白了,这小子不是一向精明的很吗,怎么在这件事情上面,如此的糊涂。

    “爷爷,这件事情,孙儿自有分寸!”容洛的话让老容王明显的一怔,记忆中,老容王清晰的记得,只要是容洛不想要他插手的,他都是以这种恭敬的语气和他说话。而明显的,容洛那疏离的态度,已然的给了老容王解释。

    老容王叹了口气,自家孙子是什么样的心性,他这个做爷爷的还不清楚?只是,他们容家世代忠良,今日却出了这般事情,实在是……

    “爷爷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全是容洛个人行为,与容家任何人无干。即便是黄泉之下,容洛死后,自然回去负荆请罪。”

    “你放屁!”

    老容王一听容洛那话,哪还顾得上一个老王爷该有的修养,登时就怒了,就差没跳起来指着容洛的鼻子骂。这臭小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这个爷爷就这么的不可信任,若是列祖列宗真的要怪的话,哪里轮的上他那小子。

    “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老子?既然你之时,若是没有老子的准许,你敢吗?啊?什么事情都有你,老子都还没死,你就等着去见列祖列宗了?屁话连天,哼!”老容王吹胡子瞪眼,满脸的怒意。不过老容王毕竟不是真的生气,所以这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缓缓问道:“洛儿你老实的告诉爷爷,到底是为了何事?”

    容洛沉默,老容王叹息道:“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吧?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连我这个做爷爷的都不能知道?”

    回答老容王的,还是沉默。不是容洛不愿意回答,而是这件事情,在墨儿还没有松口之际,他不能将她的身份随意的公布。且现在墨儿生死下落不明,他也不想给爷爷增加不必要的挂心之事。

    “你不愿意回答,爷爷自然是不会强逼你,罢了,万事你自个儿有分寸便好,爷爷不会多说什么的。”老容王摇摇头,容洛不愿意张口说出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无论用什么样方法,都绝对不可能让他张口,既然如此的话,他也就不可能再继续的明知故问。

    况且,他相信容洛!

    “洛儿啊,他终究是皇上,无论是发生了何事,你要想清楚,一旦迈出了那一步,所要面对的一切,将不再只是现在如此了。”

    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的站在风口浪尖之上。

    老容王最后的一句话是在心中说的,可他清楚,即便是他不说出来,容洛必然也会明白。

    容洛当然明白,所以他抬起头,看向正南放下,“我当然清楚,不过爷爷放心,现在,我并没有那种想法,北流的皇帝依旧还是君李振。只不过,现在我不得不将他控制住。当然,爷爷大可放心,弑君,现在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只要是凤墨还活着,只要是她还活着,那么他依旧做他的皇帝。”

    老容王摇摇头,凤墨才学必然是高的,可为了一个凤墨,做出这等事情,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爷爷,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日,爷爷不要进宫,且要小心的提防南阳王。万事,皆要小心应对!”

    “行了行了,废话倒是不少,老子是你爷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老子了?要滚就赶紧的,免得老子看着你就闷得慌。”

    容洛点点头,他必须亲自去,亲自的去找她,他是绝对不相信墨儿这般轻易的就死掉的。她的心中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怎么可能会死。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一趟出事的地方,若是没有消息的话,那就必要的去一趟南衡。

    他发誓,他绝对要将凤墨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沧澜江,贯穿着四国,从北流的临江城起源,到绕行四国,流入海中,其一到春夏之际,都会引起大的洪涝,只要是临江的城镇,总是会或大或小的受到牵连。四国因为沧澜江,每年不知损失了多少。而很多的人都认为,是澜沧江之中住着水神,水神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发怒,因为那时是忙着春耕之际,没有足够的粮食供奉澜沧江水神,所以水神才会如此的动怒。

    而沧澜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开始供奉起了水神新娘,每每到了开春之后,水神新娘就会挑选好,等到了春夏交替之时,将那选好的水神新娘放在竹筏上,然后推入到了江中。

    就是这沧澜江,不知生生的吞噬了多少少女。

    “那公子,今年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仪式?那得有多少的无辜女子被这样的杀了啊?”

    临江亭中,一青衣小厮眨着一双眼睛,问着坐在石凳上静默品茗的男子。微微鼓起的腮帮,脸上带着不满,如此迷信,竟然害的那般多的无辜女子丧命,实在是过分。

    惊无缘皱起眉,俊逸的脸上有些无奈,“祭祀水神的事情,是同时同刻进行,到底是多少女子,恐怕只要是临江的村落,亦或者是城镇,这样的事情都有举行,这个数,恐怕不小。”

    他虽然知道,可是却更加的清楚,那些只相信水神的人,根本就不会听外界的任何话。即便是他想要救下那些无辜的女子,可若是那些女子自愿,他也根本无法阻止。

    人都说天下四公子之一的公子缘仁义无双,可是在他自己看来,他如何的能配得起这【仁义无双】四字。

    “公子,这祭祀……到底是什么日子举行?”边上的的小厮听萧,忽然疑惑的问道。

    惊无缘淡淡道:“一般是在四月底五月初!”

    四月底五月初,北流的和南衡的雨季就来了,如此,在雨季之前,先祭祀水神新娘,在当地人的心中,是防范于未然。可每一年,水神新娘奉献的倒是不少,可该发洪的时候,还是照样的发,并没有改善。

    “那现在才三月份而已,江中怎么就有人了?”听萧傻傻的指着江中起伏的似乎是人一样的身影,出声道。

    惊无缘一惊,猛然的转头,顺着听萧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就瞧见一个人影随着波涛的江流不断的起起伏伏。

    “那是……”惊无缘倏地就掠了过去,在窜过去的路上,他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那江面之上没有任何的可以借力的地儿,若是一个不差的话,恐怕不只是人救不上来,他自己也会掉下去。

    皱眉一挥手,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一个半人抱的粗壮大树拦腰削断,一瞬间就投入到了江中。

    借用树干的浮力,惊无缘非常快速的靠近江中浮沉的人,一点也不嫌弃的伸手将江中的人拉起来,揽在怀中,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掠了过去……

    清雅小筑中,惊无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面上还有一丝潮红,淡淡的问着边上憋着笑的听萧,“那姑娘可醒了?”

    “公子,那位姑娘受了内伤,加上又在江中泡了不短的时间,要是今晚不能退烧的话,恐怕是很难醒着了。”

    别看听萧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自小通读医术,这一身医术倒是不若。否则,惊无缘也不会那般的放下让听萧去诊治了。

    惊无缘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的去瞧瞧。

    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惊无缘第一次如此的踌躇,竟然不知该如何的推开这扇门。

    之前,那女子一身男子装束,他也不曾起疑,直接的解开了女子的衣衫。可谁曾想,竟然看到那束胸,顿时,惊无缘的一张清俊的脸,从刚开始的白皙,渐渐的被火红布满。甚至连衣服都脱到一般,就一脸燥意的从房间中冲了出去。而听萧在听了自家公子的话之后,死活都不可进去,非要惊无缘进去将衣服换好了之后他才进去。

    听萧本来瞧着惊无缘不愿,便解释道,说是他已经瞧见了,难道还打算让第二个人瞧见那人的身子?也就是因为听萧的这句话,惊无缘重新的返回了这间屋子,将女子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当然,惊无缘也只是最开始不知道那人是女子的身份的时候,才睁着眼睛。而在重新的返回去之后,他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的。

    可饶是如此,那指尖触碰到的冰凉却宛若凝脂一般的肌肤,却深深的刻在惊无缘的心间。

    站在门口,惊无缘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层层床幔之中,那躺在床上的女子,微微的皱起眉头,脸色难看。那右脸侧细长浅淡的伤痕,因为江水泡着的缘故,稍微的有些红肿。不过好在有听萧在,涂了些消炎除痕的膏药,红肿消散了许多。

    惊无缘看得出来,那是被锋利的东西划伤的,且她身上还受着内伤,以及为她换衣服的时候,那摆放在一旁的长长的白绫,两柄寒光熠熠的长剑,惊无缘不难猜得出来,此女子的身份不凡。

    而此人,正是那日一个不察被打落江中的凤墨!

    整整两天,惊无缘都是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床上昏迷着高烧不退的凤墨,一直到第三天,凤墨的烧菜渐渐的退了下来。

    第三天的晚上,一直脑子烧的昏昏沉沉的凤墨,才悠悠的转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

    迷茫的睁开眼睛,头疼欲裂的凤墨,暂时的脑子是一片空白。

    好半天,那飘飞的记忆才开始回笼,知道了自己当时是不小心的因为温子轩的出现,而分神被打落到了江中。

    可是……既然是落入江中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谁……救了她?

    对于陌生环境,凤墨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她并不认为对方是想对她不利,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就不会救她。

    大概是睡了时间太长,凤墨在起身的时候,身子软的不像话。好半天,凤墨才撑着自己起身,那稍稍一动,心口就是一疼。果然,当初是伤及了肺腑了。

    好不容易的挪到了门口,这一开门,就和外面打算进来的人迎头攒上。

    “你醒了?”惊无缘大喜,一直紧锁了好几日的眉头,这个时候见着凤墨醒了,这才松开。

    凤墨一呆,面前的男子看起来极为的俊逸,且给人一种不食烟火的谪仙气质。总的来说,这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倒是并不让人厌烦。在这样的世道上,还有这等男子,倒也少见。

    “在下惊无缘,不知姑娘,……芳名……”惊无缘问话的是,一张白皙的脸,登时就布满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甚至还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凤墨挑眉,惊无缘,天下四公子之一,以仁义无双而冠名天下的公子缘!

    “凤墨!”淡淡的垂下眸,“我昏迷了几日,今日是什么时日?”

    “你昏迷了三日,现下已经是三月十五了。”

    三月十五,凤墨眼角微微一动,想来再过几日无衣他们就要抵达南都了。凤墨不得不打算打算启程了,耽搁下去的话,他们必然会以为她又出事了。

    “你救了我!”不是疑问,是肯定,凤墨想来也是,惊无缘的大义,绝对是不会问对方是谁,先救起来再说。

    这话一说,惊无缘猛然的从脸红到脖子根,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道:“我当时恰好在沧澜江的亭子上,也不过是恰巧罢了。”

    凤墨点点头,“确实是很巧。”

    “多谢,不过我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她要离开。

    惊无缘一惊,“不行,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若是路上再次的遇上仇家的话,你这样,一定……”

    “这里已经是南衡境地,那就无事。”凤墨微微的皱眉,最后缓缓道。她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途中,一路的飘到了南衡,这样都没有死成,是该说她的命比较大吗。

    “可……”

    “我身负重任,抱歉!”凤墨本身和惊无缘就不熟悉,虽然感激于惊无缘相救,可她更加的清楚自己现在最为重要的是什么事情。

    惊无缘看她的样子,定然是主意已定,虽然心中有些失落,可却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那你打算何时启程?”

    “明早吧!”算算日子,明早若是再不启程的话,就赶不上无衣他们了。

    惊无缘喉结动了动,最后便也就点头,“好,我知道了!”

    “公子缘名冠天下,今日得见,是凤墨之大幸。”凤墨清冷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是最为真实的赞赏,凤墨是真的肯定惊无缘这个人,故而才有此番之说。

    惊无缘无奈的笑道:“这也只是大家太看得起无缘,无缘愧不敢当。”顿了顿,惊无缘接着道:“你身上的内伤,这几日听萧花了不少的心思,大概慢慢的再过几日的调理便就能完好。可未曾想,你刚刚一醒来便就记着离开,无缘想来凤姑娘是有要事在身,自然是不能阻止。可凤姑娘这些日子也需要好生的照顾好自己才是,毕竟武功再如何的高强,内伤一日不愈,对你来说,就危险一日。”

    “多些提醒。”

    “那,你先休息。”

    惊无缘站在门口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而此时,凤墨才想起来,他们竟然就站在门口谈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她都没想起来要请人家进去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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