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吵嚷?”几个侍卫冲门口走来。

    “是李员外家的小厮,李公子派他给少爷送了封信,他非要见少爷,被我拦住了。”周管家边回话边给平海使眼色,就怕被侍卫识破,惹来麻烦。

    “赶紧打发他走,今晚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官爷。”周管家往外推平海,顺手塞给他一块木牌,示意他走侧门。

    平海见周管家对侯府的侍卫低三下四,很生气,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能发作。他嘟囔几句,就去了侧门,看到四下无人,才敲门。侧门靠近马棚,由白驴蛋兼职看门,白驴蛋就是实诚,只要有木牌,不管是谁都能进。

    终于躲过侍卫院丁的盘查,好不容易进到了宅院的二进,平海又挠了头。二进和正院大大小小也有七八个院子,这几天变动挺大,平慕轩会住在哪里?进进出出的仆妇这么多,他又扮成了小厮,不能进二门,哪容他一个一个去找。

    活了十几年,平海终于发现自己聪明了一次,那就是他去了沈妍的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平慕轩。院子里只有几个小丫头伺候,看到平海跳进来,都吓了一跳。

    “不许吵,我找轩哥儿有大事。”

    平慕轩一脸凄苦,正有气无力靠在雕栏上,观雨发呆。看到来人是平海,他一脸惊诧中浮现几丝喜悦,忙呵令丫头守好门户,叫平海进屋说话。

    “轩哥儿,看到沈丫头了。”

    “在哪里?快告诉我。”平慕轩一把抓住平海的胳膊,满脸兴奋激动,眼底泪光闪烁,“我就不相信她死了,她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有人想害她呢。”

    平海被抓疼了,甩开平慕轩的手,说:“那会儿,我爹让我到妙音寺后面的巷子里买卤菜,有几辆马车经过,她掀开车帘看天,我正好看到。”

    “她没被害,为什么不回家、不告诉我?”

    “这里现在王氏当家,不让人随便进出,她不敢回来,消息也送不进来。”

    “这里成她的家了吗?真是欺人太甚了。”平慕轩恨得直咬牙。

    “唉!大伯一家有郑知县和侯府的人做靠山,谁敢惹他们?”

    平慕轩想了想,抓住平海的衣袖,说:“表哥,你跟我去找妍儿。”

    “院子里外这么多仆人,还有侍卫巡逻,你能出去吗?”

    “你怎么进来的?一会儿不也要回去吗?我跟你一起出去。”

    平海说出进来的途径,讲述了宅院里的情况,又让平慕轩看了木牌。平慕轩趁唐嫂不在,溜到她屋里偷了木牌。唐嫂的儿子唐豆上个月进来做小厮,刚发了一套新衣服,他也拿来了。他跟平海商量好,又仔细嘱咐了丫头,两人才出去。

    外面下着雨,侍卫仆从都避雨偷懒,巡查也成了应付。他们小厮打扮,披着蓑衣看不清脸,又见他们有通行的木牌,也没详查,就放他们出去了。

    雨下得很大,道路泥泞软滑,两人穿的都是平常鞋,走起路来很费劲。从平家到妙音寺并不远,平日做马车,最多有两刻钟就能到。雨夜漆黑,这段路他们连走带滑,弄得满身泥水,走了一个多时辰,累得气喘吁吁,总算到了妙音寺。两人歇了一口气,到寺院后面找了几座宅院,才找对了门。

    听说他们要找沈妍,又听说他们是平家人,赵管事便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忙把他们迎进来。本打算让他们先换掉脏衣服,可平慕轩听说沈妍在房里呢,就不管不顾往内院跑去。平海和赵管事见他又喜又急又委屈,也匆匆忙忙跟进去了。

    沈妍洗完澡,正准备休息,汪仪凤过来,母女商量明天的事。一身泥水的平慕轩连滚带爬进来,吓了沈妍和汪仪凤一跳。沈妍看清来人,刚要询问,就被平慕轩从软榻上扯下来。他紧紧抓住沈妍的手,上下打量片刻,紧接着失声痛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先去收拾干净。”汪仪凤拿手帕给平慕轩擦眼泪。

    “你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着急难过。”

    沈妍见他这么伤心委屈,心底泛起暖暖的酸涩,轻声劝慰,“你先别哭,我不告诉你是有理由的,你先去洗漱换衣服,别着凉,一会儿我跟你细说。”

    汪仪凤让下人带平慕轩和平海去梳洗,又让人找了两套小厮的衣服,让他们替换。两人洗漱完毕,平海怕家人不放心,就回去了,平慕轩一个人留下了。

    “妍儿,那些人把你绑到哪里去了?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看你摔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帮你涂药。”

    平慕轩不好意思,拿过药瓶,说:“我回房自己再涂,你先跟我说话。”

    沈妍笑了笑,把她遭遇绑架到获救,再到逼供婆子和黑衣人,问出幕后真凶的事讲给他听。她说是汪耀宗带人救了她,隐去沐长风和金财神救她之事。

    “你抓住的人呢?”平慕轩气得牙目欲裂,恨声说:“我就知道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妍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新仇旧恨一起报。”

    “你想怎么出气?”

    “我告诉郡主,她要是不惩治郑知县那帮坏蛋,我就不认她,落她脸面。”

    沈妍想了想,认为此举可行,她让平慕轩先吃宵夜休息,她去找汪仪凤商量。

    皇上赐了松阳郡主半副公主銮驾,她此行就不只是武烈侯府认亲的私事,而是关系国体威严和皇家颜面。按程序,她要先去金州府衙,接受官员参拜、宴请。之后,她才能去平家,何时见平氏母子,就要看她的具体安排了。

    沈妍计划等松阳郡主的銮驾到达府衙,众官员正参拜时,她就去击鼓鸣冤,状告郑知县等人。汪仪凤不同意她这么做,若冲撞皇家銮驾,还不知道会被安一个什么罪名,有可能会累及性命。沈妍也知道这么做冒险,可如果她一味忍耐屈从,郑知县等人就会得寸进尺,不害死她决不罢休,所以她决定孤注一搏。

    汪耀宗没在金州,赵管事听说她的打算,就告诉了项怀安。项怀安是清正护热之人,先前就对郑知县的做派很不满,顾及同僚的颜面,不愿意把关系弄得太僵。郑知县是绑架沈妍的幕后主使,此事也惹恼了项怀安。他支持沈妍趁机闹一场,把郑知县拉下马,并承诺护她周全,汪仪凤这才放下心,帮沈妍谋划细节。

    她只是平头百姓,可郑知县是官,又有武烈侯府做后台,自古民告官就有风险。此事要是闹到松阳郡主的銮驾前,于国于家,松阳郡主都要管。又有项怀安等人铺路推进,沈妍能出气,当下也不可能吃亏,但谁敢保以后不被报复?

    平慕轩出面就不一样了,他是松阳郡主的嫡亲孙子,也是她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他若向松阳郡主哭诉,说出去年平氏母子被陷害的事,郑知县等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而且平慕轩的身份尊贵特殊,不怕日后郑知县等人会掀起什么风浪。

    汪仪凤本不愿意让沈妍出面闹腾,听说平慕轩要新仇旧恨一起报,她高悬的心放下了。平慕轩若要出这口气气,不管事情闹到哪种地步,都容易平息。

    沈妍把平慕轩叫到汪仪凤房里,汪仪凤跟他们讲了一些叩拜銮驾的基本礼仪,又强调了一些细节。沈妍把供词拿起平慕轩看,让他心里有底,又带他去见了婆子和黑衣人。准备妥当,已天色不早,他们各自休息,半夜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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