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赶紧替汪嫣紫收拾,奶油果酱仍沾着她满头满身都是,鲜艳的衣裙上沾满污渍,糕点的渣沫迷糊了她的眼睛。她年近及笄,就是想通过参加各种宴席宴会找一个好婆家。如今弄成这样,她又气又急,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韩氏自知理亏,无话可说,狠剜了沈妍几眼,亲自带汪嫣紫去梳洗了。那两个庶子媳妇讪笑犹豫片刻,也都跟韩氏母女走了,毕竟汪家由韩氏当家主事。

    沈妍微微摇头,韩氏母女的嘴脸她已司空见惯,根本不会因为她们的言行而窝心生气。对付她们也不值得浪费心神,用最直接的方法反而更能奏效。

    “咱们回去吧!”

    韩氏带人来找她,肯定是想说那件天大的“喜事”,却因几人言辞不合中断了。沈妍对韩氏所谓的喜事提不起半点兴趣,也不想跟她们废话,只想快点离开。

    沈妍也没跟钱家人去辞行,收拾好,她就带着诏哥儿和下人们往外走。刚走到垂花门,汪家那两个庶子媳妇就追出来,就韩氏和许夫人有重要的话跟她讲。

    “我回去看看有什么事,你们到小花园的花亭里等我。”沈妍轻轻拍了拍诏哥儿的小脸蛋,让黄精和山橙留下,其他人带诏哥儿去花亭等候。

    两庶子媳妇带沈妍主仆来到二进的花厅,韩氏、许夫人还有两个贵妇正在说闲话,看到沈妍进来,许夫人寒喧几句,借故离开,其他人脸上的神情别有意味。

    沈妍面带微笑,冲韩氏和两贵妇行了福礼,“舅母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韩氏见沈妍给足了她面子,阴沉的神色稍稍缓和,轻咳一声,说:“钱大人和许夫人看中了你,想为他们家的庶子求娶你,这两位夫人是来保媒的。”

    钱益和许夫人想为钱家的庶子求娶她,这就是韩氏所说的天大的喜事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她不正常还是韩氏和钱益夫妇全疯了呢?

    沈妍点了点头,捏着茶杯浅嘬慢饮,“舅母接着说。”

    韩氏哼笑两声,又说:“你父亲不承认你,母亲改了嫁,你又被退了婚,这命也确实够次的。钱大人的庶子虽说是通房丫头所出,不喜读书,却是聪明能干的人,把钱家的生意打理得有条不紊,配你是绰绰有余了。你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休想和你嫣红表姐比,她能嫁给钱家承袭家业的嫡子,而你只能嫁庶子。别觉得嫁庶子委屈你,你年纪不小,连个求亲的人都没有,自己也应该掂量掂量。”

    “难得钱家不挑饬,这真是一门好亲事,打着灯笼也难寻呀!”

    “是呀是呀!沈姑娘真是好福气,钱家不是名门旺族,也是大户人家。”

    同韩氏一起来的两个贵妇挤眉弄眼,笑容中透出轻蔑,语气却是极尽能事的恭维。她们被请来做媒人,自是好话说尽,想促成这桩婚事,得一笔好处。其实她们都知道钱家的庶子被许夫人教坏了,是最不成器的,谁嫁了谁倒霉。

    连韩氏都不知道钱益和许夫人为什么突然想给庶子求娶沈妍,还承诺礼数上不次于嫡子。韩氏的长女嫁给了钱家的嫡子,韩氏当然不希望庶子成亲的钱财花用超过嫡子。在她看来,有人求娶沈妍,就是苍天开眼,就是沈妍天大的造化。

    沈妍脸庞浮现淡淡的笑容,静静听她们说话,神色平静,任谁都看不出她反感这门亲事。而沈妍自己就好象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到最后一笑了之。

    从本心来说,沈妍不重嫡庶规矩,如果她看中了人,不会在乎身份,她相信自己能打造出一个好男人,但她厌恶韩氏等人那种施舍的态度。

    韩氏知道沈妍不是温顺之人,见她不发作,心里奇怪,又说:“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理说这件事没必要和你说,直接让长辈做主就行。钱大人和许夫人通情达理,想听听你的意思,以及你对这桩婚事有什么要求。

    你父亲不管你的婚事,你母亲是项家妇,不能出头,你的婚事只能由你外祖和舅舅做主。钱大人和许夫人与我商量要去汪家求聘,我已答应了这门亲事。你尽快把你的产业银钱交给你舅舅,我也好为你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你放心,我和你舅舅都不是贪心不足的人,虽说看不起你母亲,可……”

    沈妍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热的茶水,没喝,直接泼到韩氏了脸上,也打断了她的话。没等韩氏和两贵妇反映过来,沈妍就拿起茶壶向韩氏头上砸去。热茶浇了韩氏满头满脸满身,烫得她一下子蹦起来,不顾仪态形象,连蹦带跳,哇哇大叫。

    “告辞,别送。”沈妍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拍了拍手,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回到项家,沈妍跟汪仪凤选说起韩氏母女的嘴脸以及所谓的“喜事”。气得汪仪凤脸色发青,身体直颤,嚷嚷着这辈子不跟韩氏来往,甚至不回娘家。

    沈妍劝慰了半天,汪仪凤总算安静下来,沈妍又跟她讲述了诏哥儿差点走丢的事。省略她遇到钱益和孙姓贵客的情节,提醒汪仪凤要严管仆人,以免出事。

    汪仪凤叹了口气,说:“妍儿,你年纪不小,你的婚事可……”

    母女二人正要谈心,一个容貌秀丽、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进来,规规矩矩给汪仪凤和沈妍行礼。沈妍见这女子面生,一看她的打扮,就知道是汪仪凤新给项怀安开脸的丫头,已经给项怀安伺过寝了,对当家主母自是晨昏定省。

    从金州到京城,沈妍都记不清这是汪仪凤给项怀安添的第几个丫头了。有时候,她觉得汪仪凤很可怜,以至可怜这个时空所有贤惠的正妻。而汪仪凤却觉得这事很正常,给丈夫添一个丫头,不只得一个贤惠的名声,还能为自己分担照顾丈夫的重任,从而得到丈夫的尊重、坐稳正妻的位置,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是榆红,顺天府衙李同知的夫人送来伺候我的。”

    在这个时空,送妾是一件风雅事,李同知直接送给项怀安,或是让他的夫人送给汪仪凤,没本质的区别,关给汪仪凤只是给她留足了面子。

    沈妍稍稍寻思,眼底闪过狡黠的快意,低声说:“娘,舅舅这些年为了外祖一家这么辛苦,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天天受韩氏的气,真是不公平。”

    汪仪凤也是聪明人,这种事一点即透,而且她也恨透了韩氏,没少替汪耀宗抱屈。可汪耀宗惧怕韩氏已成为习惯,让他挺直腰杆做,也确实有难度。若是有美人在侧,珠面柔柔,清泪涟涟,再窝囊的男人也能鼓起几分勇气。

    “这件事由我出面来做,你可以帮我物色人选。”

    沈妍点点头,狡诈一笑,这事还要向沐元澈求助。金翎卫挑选相貌出色的孤女训练,出师之后就派到名门旺族的内宅做妾室丫头或到秦楼楚馆做艺伎。有些不合格的就会卖掉,就是那些不合格的,比起普通女子,媚术心计也精湛得多。

    当晚,沈妍就让项云谦联系上了沐元澈,说明用意及要求。沐元澈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就让人把一个秀美的女子送到了引凤居。沈妍看到人,感觉各方面都不错,给这女子取名叫金茶(金插的谐音,译为金牌插足者),送去给汪仪凤。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须沈妍费心了,汪仪凤会把事情办得很妥当,而且金茶也是专业人士,摆不平韩氏,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沈妍只需看热闹即可。

    汪仪凤借口说沈妍的亲事,让项怀安把汪耀宗请到了项家,又是道谢又是道歉,酒酣情真之际,把金茶送上去了。没有不喜欢美人的正常男人,汪耀宗也一样,只是害怕韩氏。而汪仪凤考虑得很周到,连外宅都给汪耀宗准备好了。

    刚过两个月,就听说金茶怀孕了,沈妍很兴奋,又很巧妙地把这个消息送到了汪家。汪家骨肉不能流落在外,汪孝贤做主把金茶接进汪家,并给了金茶良妾的身份。韩氏从没想过汪耀宗敢背着她纳妾,她焦头烂额的日子也就到来了。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成功地给汪耀宗和韩氏之间安上了一个插足者,又恰逢端午节将至,沈妍情绪高涨。恰在沈妍心情大好的时候,端华公主的请贴到了,请她进宫叙话。

    明知端华公主没安好心,可尊卑有别、礼教有序,沈妍避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她进宫之后,先要去给徐皇后请安,再到端华公主的竞秀宫。

    徐皇后心情不好,病情又反复了,徐慕轶不分昼夜为她医治调养。她此次病情反复是心病引起来的,她得心病的原因,也是因为端宁公主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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