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远以为,把刺儿弄出来就算完了,可一见这样儿,恐怕这意见他不得不接受了,把衣服往身上拢拢,黎远让他们散了,自己打算去找医生。

    “远哥……那个,我们昨儿把青行的人折腾够呛,今儿……”

    听这话,黎远眯了下眼睛,他们这算是自作孽么……

    “没事儿,那医生我认识,昨儿没折腾他,应该没问题。”黎远说完,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走了,藏青那边有多少医生他不知道,他就认识一个苍色,那人从上船后就再没露面,昨儿被奴役的人员里没有他。

    黎远摸摸下巴,因为他对罗惟挺照顾的,昨儿分船舱的时候,他特意给他安排了个宽敞的单间,这也算未雨绸缪了,至少给自己留了备后路。

    黎远想着,就到了苍色的屋儿。

    苍色有洁癖,还挺严重,罗惟这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黎远他们虽然没来找麻烦,苍色从搬进这屋就开始收拾,顶着俩黑眼圈,这屋勉强能住人了。

    给手消了毒,苍色揉揉脑袋,就打算去睡觉,不过刚把衣服脱-了,就听到敲门声。

    要是藏青找他,会直接通知,能敲门等回应的,肯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苍色懒得理,把被子一掀就要睡,可是外面那人很执着,温吞的敲着门,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像是故意磨人性子。

    苍色有点焦躁,特别在这儿环境中,他刚打算骂人,那门吱嘎一声自己开了。

    苍色傻了,啥情况?他锁门了啊。

    黎远把钥匙往兜一扔,甫抬头看到一脸诧异的苍色,他笑,“船长不靠谱,整艘船的钥匙都是我在保管。”

    “包括我房间?”苍色艰涩的问。

    “不,”黎远摇头,他纠正,“是所有人的房间。”

    苍色无语了。

    黎远不请自入,一进门,扑面一股消毒水味儿,再看这白色为主的房间,他真有点不确定这是他们的船,还是进了医院。

    没受伤的手在鼻子前面扇了两下,“呵,这么多消毒水儿,你也不嫌呛得慌。”

    觉被打断不说,黎远又擅自闯了他的房间,这让本来脾气就一般的苍色心情更加恶劣,他冷冰冰的应道,“没办法,这地儿细菌太多。”

    “是么?”听出他话里的不善,黎远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的说,“那你该整点福尔马林泡着,还防腐。”

    听到苍色的磨牙声,黎远无辜耸肩。

    “有啥事儿,直说!”

    扬扬受伤的手,“被仙人球扎了,都是老爷们,拔不好刺儿,就想让你帮忙。”

    “你那意思,我是娘们?”

    环顾四周,黎远满脸虔诚加认真,“比娘们还娘们,哪有爷们屋弄成这样的。”

    苍色拳头握起来了,黎远这时自发的走到桌前,拽开椅子坐下了。

    刚才那口恶气,说了几句话后缓解不少,黎远心情好多了。

    这个高度刚好在苍色的攻击范围内,后者一言不发,照着他脑袋就砸了一拳,黎远连躲都没躲,手一伸,就把那拳头握住了,“伤的不是脑袋,是这手。”

    苍色拽了几次也没拽回来,他今儿才算知道,罗惟这不都是酒囊饭袋,认命的收劲儿,黎远见他没动手的意思,也把手撒了。

    可是苍色没给他拔刺儿的意思,“找你们船医去。”

    “没有。”黎远无不遗憾的说。

    “没有?”挑眉,“那你们一群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在没有船医的情况下。

    “不用大惊小怪,我们这儿不仅没有船医,还没有个会正经做菜的,炮手是个半吊子,唯一懂点航海知识的,可能就是我吧,对了,现在还有个沉稳,另外……”

    听黎远说了一堆,苍色最后只有一个结论,这些人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们的人生,还真凑合。

    “所以,帮帮忙吧,大家同在一条船,有啥事互相照应。”

    这人嘴欠儿,苍色不想管,不过黎远最后这话说的对,除了罗惟,这船上就他说的算,得罪他没好处,所以就把白大褂一批,坐对面的位置上了。

    “我帮你弄也行,待会儿把我船舱的钥匙给我,回去和你的弟兄们说,看病可以,但得在我的允许下才能进这屋,不然一律不管。”

    黎远爽快答应,“行,按你说的来。”

    苍色不再废话,示意他手肘撑桌面上,捏着他的手指,把灯一拽,就开始拔刺儿,那一群人摆弄不明白的东西,一根根被他拽了出来,同样是镊子,这个就有如神助,那边就是惨不忍睹。

    苍色虽然不情愿,但一旦接触到本职工作,态度立即一变,他拔的很认真,怕看不清楚,连气儿都没敢使劲喘,黎远之前还在望天,过一会儿视线就转到苍色脸上了,那家伙脑门上都出了一层汗,不过还能保持平稳,手都没抖一下。

    “擦擦吧。”掏出手帕,黎远示意他擦擦。

    这手帕是黎远用来擦枪的,平时就放兜里,偶尔擦擦手什么的,上次什么时间洗的他已经忘记了,不过看起来还算干净。

    苍色就闻到一股子汗臭味,再看那手帕,平静的表情出现裂痕,拿起纱布,沾掉脑袋上的汗,他也趁这机会缓了口气儿,“妈-的,这么多刺儿,你是不是空手接仙人球了?”

    黎远面露讶异,然后赞许的摇头,见他这样儿,苍色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

    低头继续干活儿,这一船就没一个正常人。

    他家头儿的口味是有多重啊,能不能调一副提高品位的药给头儿吃吃呢……

    对苍色的记忆不多,黎远就知道罗惟生病时,这家伙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说话什么的他从不参与,大部分时候都捧着本书,不过那脸常年是黑的。

    他没太留意这人,今儿突然觉得,苍色这好玩呢……

    “是不是医生的手都这么灵活?”

    “嗯?”苍色没抬头。

    黎远看着他那几个又长又细的手指头,好半天之后才继续,“真灵活啊,用着肯定舒服……”

    一股凉意从头顶吹起,苍色抬头,黎远舔了下嘴唇。

    “想舔舔看,弄湿了,然后……”

    第一二九章  两方人马

    手上的刺儿都没了,但是手掌上多了个血窟窿。

    那是苍色没控制好,一镊子穿的,要是再狠点,手掌就打穿了,黎远再次尝到自作孽的滋味。

    不过心情已经回到之前,看看涂了层药膏的手,笑意更甚,这时候船尾一阵喧哗,他好奇的也凑了过去。

    不远处的海面,像是烧开的沸水,才什么在里面直扑腾,攀远仔细一瞅,着实吓了一跳,“呵,方头鲨。”

    方头鲨是西尔海独有的一种鲨鱼,是相当罕见也珍稀的物种。

    方头鲨浑身是宝,坚硬锋利的牙齿可以咬断任何钢铁,一般船只看到必然绕路,不小心惹到,即便是最先进的舰艇也难逃分解命运。

    方头鲨的皮厚而糙,柔韧富有弹性,拿来修补破损船体比任何材质都要理想。

    鲨鱼鳍本就珍贵,这方头鲨的鳍更是有市无价,多少人变着法的想买,可惜连样儿都没见过。

    世间仅有的那点,差不多都被人私藏了,叫出天价也没人卖。

    要是能抓到一头方头鲨,那绝对是一夜暴富。

    方头鲨和一般鲨鱼不同,除了鱼翅,鱼肉也是人间佳品。

    不同位置的味道及口感完全不同,一条鲨鱼可成就一桌奢侈宴席。

    黎远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都没见着一头,更谬论一群。

    围规的人越来越多,这百年一遇的奇景谁也不想错过,没多久,整船的人差不多都来了,罗惟也不例外,不过看到方头鲨,他第一个反应是咽唾沫。

    这东西好吃啊,传闻中的食物啊,罗惟只闻其名连样儿都没见过啊,要不是看过科普图片,他真不知道这东西就叫方头鲨啊。

    见君如此,黎远评价:没大出息。

    罗惟和藏青这两拨人,本来关系就一般,毕竟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互相看着都不顺眼,再加上昨天的事儿,矛盾逐步升级,本来是在看鱼,看着看着,不知谁先挑起的话茬儿,说要弄条鱼给大家尝尝鲜儿。谁不知道这方头鲨难得一见,那滋味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存在于想象中,所以这话题一挑起,所谓一石惊起千层浪,立即引来众人强烈反响。

    不过不是跃跃欲试,而走怂恿对方去抓。

    这个怂恿绝非威逼利诱,而是赤果果的激将法,双方言辞都十分犀利,火药味儿没多久就漫天飘扬了。

    藏青给他的警告不是吓唬人,果然留下隐患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真闹僵了也不好,罗惟刚打算打个圆场,藏青就来了。

    这让对方气焰瞬间猛涨,罗惟的血压也跟着拔高,特别是看到藏青那‘我就知道’的眼神。

    乱成一锅粥了,众人面红耳赤,眼瞅着要打起来了,罗惟现在想说话都没人理了,要是一句没说对,就直接成导火索了,他求救一般看向黎远,后者沉着张脸,正处在爆发边缘,罗惟一看这样,黎远是够呛指望上了,他还跟着添乱就不错了。

    视线乱飘,罗惟企图找到根救命稻草,这一看不要紧,万绿从中一点红,还真从躁动的人群里看到了张岿然不动的脸,一瞅,是沉稳,罗惟的心才点踏实了。

    沉稳是海军上校,啥样的兵都带过,恐怕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是小菜一蝶,罗惟连忙用眼神示意他,让他帮帮忙。

    在他和沉稳眼神沟通的时候,藏青也在看这边,视线一错开,沉稳就对上了藏青的眼睛。

    他笑了下,低着头走到罗惟边上。

    “听说,你们海盗过去有一种考验勇气的方法。”

    罗惟忙不迭的点头,可是一砸吧就觉着这话不太对劲儿,他还没找出哪里别扭,沉稳就搭在了他肩膀上,“自从上船,我就没对船长表示过什么,今儿赶巧,遇到鱼群,我就用最原始的办法,向舰长表明我的真心。”

    真心二字,沉稳说的格外重,可谓掷地有声,这让众人的视线下意识的转向藏青,后者没什么表情,而那个当事人,更是一头雾水,罗惟永远跟不上沉稳的思绪。

    不过那考验勇气的方法,大家倒是都心知肚明,就是借鲨。

    可是现在.谁还会选那种笨方法,一松能解决的事儿何必玩命。

    “方头鲨很聪明,警惕性极高,平时有船靠近它们都会主动攻击,要是一炮打过去,咱们就直接成鱼饵了。不过好在它们不是以群为生,单个活动惯了,也没啥集体观,只有自己被威胁时才会攻击,否则同伴呢死在眼前也不会有啥反应。”沉稳慢条斯理的给他们普及常识,这鱼不是一炮就能解决的,否则为啥市面上会这么紧俏,要是真像他们说的,这方头鲨早都绝种了。上完裸,也没看藏青那边的人的脸色,沉稳对同船兄弟吩咐,“准备点结实的绳乎,待会儿我弄死了,小心把船开过去,直接拽走。”

    “好嘞!”那兄弟痛快吆喝,回头就去准备绳子了。

    “不是沉稳,我咋没明白。”罗惟歪着脑袋拽住沉稳的胳膊,他应该没漏听什么吧,可是他怎么没弄明白,沉稳到底要怎么抓鱼,“这鱼,你打算咋抓?”

    “很简单,”沉稳说,“游过去,悄悄的弄死。”

    这回罗惟懂了,但也傻了,那是方头鲨,要是下面是一群鲨鱼他都不害怕,方头鲨那牙,据说可以用来做航天器材的材料,坚固程度可想而知,再说方头鲨以速度著称,沉稳游的再快也没有快艇快啊,人不照样一嘴巴咬出个窟窿。

    “别闹了,会出人命的。”罗惟没放手,语气相当严肃,他不可能让沉稳去拿命开玩笑,就算端出他船长的架子也在所不惜。

    “不是想吃么?嘴谗还没本事,没事儿,原来都是客,船长,我们应该尽尽地主之谊。”

    火上浇油。

    罗惟本来以为沉稳会帮他缓和下气氛,可他真是大错特错了。

    场面够乱了,可黎远那边一哼,甩甩膀子直接把衣服掀了,“我跟你去,吃条鱼还磨磨唧唧的,真孬。”

    沉稳没反对,很快将自己那身名牌扔到了甲板上,他和黎远一人带了把半臂长的刀,鱼枪扎眼,反应又不够快,一旦被其他方头鲨发现就真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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