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么着吧。”椿泰终于被说服了。“退兵回汉城,顺便把忠清道,这个名字怎么起的,忠清忠清,忠于大清,还真不好上报。”椿泰皱着眉头说道。“顺便把忠清道的叛乱各郡县一一荡平了,所获充作军资,押回汉城……”

    一觉醒来,受阻于郑军防线的清军主动退了回去,但南朝鲜方面却被清军的进犯给吓坏了,再加上忠清、京畿、江原三道的难民陆续南下,使只有全罗、尚庆两道版图的南朝鲜无以支撑。于是有人暗地里打起了劝说李爀退位,向清军降服的主意。

    可私底下的串联还没有开始,出使明郑的崔英之便回来了。

    “夏王许诺再出兵一师帮助朝鲜抵御清军。”崔英之向议政府的各位议政、赞成、参赞及六曹的判书、参判们汇报着使明的结果。“另外夏王同意向朝鲜借贷白银三十万贯、米五万石、布三千五百疋,并赊销给朝鲜火炮二十位、鸟铳一千五百门、甲五百领、弓一千张,箭二十万支、火药十五万斤、铅十万斤。”

    这张出售表中没有枪头、刀械等大路货,郑克臧以为它们的附加值太低,所以给抹去了。弓箭也是一样,郑藩并不生产这些武器,只不过多年的征战使得郑军有大量的缴获,与其留在库房里损毁,不如作价卖给朝鲜人用。

    “崔大人辛苦了,白银、米、布,与我朝都有大用。”礼曹判书李畲因为率先接纳李爀为君,因此被升任了南朝鲜王庭的左赞成,此刻就听他先扬后抑的说道。“但老夫不知道这些借贷是专门用在夏王军队上的,还是可以施与朝鲜百姓?”

    “白银十五万贯是作为明军的军饷,另外十五万贯是朝鲜采买军械、粮秣的定金,几位大人应该知道,单单夏王赊销和借贷的这点东西是远远不够的。”说了半天,这些银子一分也到不了朝鲜人手中。“至于米、布,夏王各扣除了一半作为我朝先前答应提供给明军的军资,当然,这是不足用的,日后再采买粮秣时,也是类似处分,其余的将运抵镇海交与我朝支用。”由于提供入朝郑军军饷军资是之前议定的,李畲也无话可说,毕竟郑克臧好歹还留了一半给朝鲜人。“军械中的火药和铅也是一样,双方各持一半。”

    “崔大人,不知道这批借贷是如何计息如何归还,还有这批赊销的军械作价几何。”

    “权大人,”看着新任户曹参判权南屏那双闪着阴险、狡诈的眼睛,崔英之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不过尽管有些不舒服,问题还是要回答的。“借贷部分,年息七厘,准我朝三十年内还清,前十年可以只还息,后二十年还本付息。”年息七厘在这个时代实在不算很高,三十年还息对朝鲜的压力也看上去不大,因并不了解现代金融的权南屏倒也满意。“至于这批军械嘛,其中十位八千斤红夷大炮,每位一万五千贯,十位五千斤大炮,每位一万贯,鸟铳每门五十贯、甲每领八百贯、弓每张四十贯、箭百支二贯、十五万斤火药作价一万贯,十万斤铅作价一万五千贯,合计三十八万四千贯。”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朝鲜官员大惊失色。“其中十万贯是用借贷部分已经支付了,剩下的二十八万四千贯中朝廷必须支付其中半数,剩下的乃是大明购入济州的地价银!”

    “什么!”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个年老的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济州乃是朝鲜固土,夏王此举几同趁火打劫……”

    “诸位大人,济州现在夏王手中,若是执意不还,以夏王水师的精剽,我朝又奈若何。”针对满堂声讨自己失职的责难声,崔英之双手一摊。“如今还能换回一些财物苦渡时局,是不是值当,还请几位大人明辨。”

    “清虏尚且不要我朝国土……”话虽如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是崔英之无能,因此责难声虽然还有,但却悄悄变味了。“即便要售让,为何不多讨要财物……”

    对此,崔英之苦笑道:“不是下官不用心讨价,只是夏王已经言明了只有允与不允两途,若是不允,夏王大军便立刻撤出朝鲜,王上或可以跟着西去大陆,但我辈乃是北朝钦定忤逆谋乱之徒,届时该如何自处呢?”

    听崔英之这么一说,在场人即便有其他的心思,此刻也不能不偃旗息鼓了,只是有人算了笔账,结果却是令人难堪的:“二十八万四千贯的一半便是十四万二千贯,朝廷又如何能拿得出来,而且红夷大炮也显得太贵了。”

    “各位大人不知,这里的贯,那是大明新制的银贯。”崔英之把制作精美的银贯拿出来分给在场人看。“一贯约合库平银六钱,所以价格并非不对,而且夏王允诺,若无白银可用铜钱支付货款,若无铜钱,人参、大木、生铁之类等价货物也可,连这些东西都没有,也可按前数借贷之例按七厘年息三十年内归还。”

    “那还有五万贯挂在夏王的账上,何时可以动用?”

    “朝廷可以商议一下,还要购买什么应对冬春,这五万贯便可用于采买。”

    “除此之外,夏王还有什么条件嘛?”

    “有,”崔英之飞快的回答道。“第一是向大明正式称臣;第二,待驱逐清虏之后开黄海道海州、南浦、咸镜道镜城都护府清津、江原道元山津为商埠;第三,”崔英之顿了顿。脸上浮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请王上过继夏王及公主之子为嫡孙……”

    领议政李濡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绝不可以!”

    第345章 朝鲜之战(四)

    尽管南朝鲜大臣们群起反对,但在朝王李爀的反应却与众不同。说起来这位支系入继大位的君王现而今不过三十五六,若是好生保养的话,还能再做二十年的朝鲜之主,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他放下已经到手的权力,去做一介囚徒或是想做囚徒而不得,他又如何肯呢。于是,在“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思想支配下,李爀的倾向是不言而喻的。

    可惜的是李爀虽贵为朝王,但一来继位不久,权威未现,二来得位不正,除部分希图幸进的臣子外,议政府的大佬们对其颇有忌惮,所以他其实不好出面支持崔英之,出面了也未必能压制百官接受郑藩的条件。

    但李爀不能做的事,有人能做。战乱之极,兵权最重,因为拥立之功由从三品清州兵马虞侯直升正二品御营厅提调的崔宪很快率领八百名朝军接管庆州城防,并把兵开到了各处临时衙门的衙前。擎刀柱枪的兵丁虽然面对来袭的清军只是鱼腩,但在手无寸铁的南朝鲜百官的眼里却是一把架在脖子上的快刀。

    或许崔宪并不敢真的下手,但朝中的形势因此大变,迫于兵威的议政、赞成、参赞、判书、参判、司宪、司谏、承旨们只好一面咒骂“武夫乱国”,一面在“国之将亡”的唉叹声中最终同意了日后被称为《乙亥密约》的朝郑条约。

    条约既然签订,大批已经运抵济州的物资便开始陆续自镇海、木浦上岸。源源不断的粮食、布匹虽然没有立刻赈济到逃难的朝鲜百姓手中,但却在以讹传讹之下神奇的抚平了难民们的不安情绪。在此基础上,受到郑藩支持的崔宪很快在流民中召集了一支万人军队,并用郑藩提供的军械将其武装起来。

    鉴于崔宪的权力越来越大,不少忧心忡忡的朝鲜中下级官员便纷纷上书抨击其“不法”、“专权”和“图谋不轨”。但当初开入庆州的八百兵丁已经让朝中众贤有口不能言了,更何况如今对方手上有万人之众,朝中还有崔英之为其仗言。

    既然正面扳不倒可能为害的权奸,阴谋诡计便悄悄浮出。须知道崔氏兄弟如今的地位是靠着拥立之功,于是便有人通过内廷向李爀进言,叙说崔宪的实力已经威胁到了王家的存在。经过几番枕头风的拨弄,李爀终于同意分割崔氏的权力。

    随即南朝鲜兵曹宣布以效仿郑藩为名实施兵制改革,设立协营哨队体制,一协辖四营,一营辖四哨,一哨辖四队,每队十五人略大于郑军的班;队设正九品队官、哨设正七品队官、营设正五品营官、协设正三品统领。

    根据兵制改革的方案,崔宪招募的一万人便被分为了十协,尽管崔宪本人以本官出任左翼大将并掌五协兵马,但一来其原本独大的局面被打破,这二来,翼大将并非常设职务,战事终结后,便要予以撤销的。

    对于朝臣们的图谋,崔宪、崔英之并非看不明白,但是他们的最高依仗是身后的郑藩,而郑藩已经获得了未来朝鲜王位的保证,肯定是不会支持他们动摇李氏江山的,而且一旦再度兵变,已经进驻济州的郑军将很快投入平叛。自付应对郑军没有胜算的崔英之便劝说崔宪接受了兵曹的改革方案,当然作为弥补,军械分配上向左翼倾斜便是应有之意。

    也许是为了报复朝臣们的不公,也许是向郑藩进一步献媚,也许仅仅是为了应对当前南朝鲜财力困顿的局面,崔英之在崔宪被任命为左翼大将的第三天,突然向议政府提出一份改革方案。根据该方案,朝鲜将废除原来八道的行政区划,改为二十三府,与此同时道治下的大都护、牧、都护府、郡、县将全部取消,改以明制中的散州、县,以此减少行政层级,达到精简人员和财政支出的目的。

    不能说崔英之这个方案哪里不好,毕竟朝鲜冗床叠架的政治体制表现的效率不高,但崔英之没有意识到,正是繁如牛毛的官位安置了大大小小的两班子弟,因此他的提案一经上交便引来了极大的非议,不但全罗、尚庆两道的地方官吏齐声指责,而且原本支持南朝鲜王庭的部分地方开始转投北朝了。

    在此情况下,庆州议政府只好以“妄议祖宗制度”为由罢免了崔英之的礼曹判书一职。

    崔英之受此当头一棒,顿时气得五内俱焚,好在李爀没有忘记其的拥立之功,议政府也担心逼急了崔氏兄弟,出现狗急跳墙的局面。因此,只过了两天,崔英之便重新被任命为全罗道观察使。但一曹判书是正二品东班京官职,一道观察使是从二品东班外官职,地位完全无法比较,贬谪的味道依旧浓烈。

    “崔大人受委屈了。”正当崔英之心不甘情不愿之际,以大明国信使身份出使朝鲜,并主持借贷、赊销物资交接的何之洲过府来探望他。“这件事贵方诸公的确是做得有失公道。”崔英之知道何之超来看自己肯定不是为了说几句关切的话,因此不动声色的听着,果然,三句问候的话一说,何之洲便转入正题。“南浦、海州等地尚在清虏掌握之中,不急开埠,但前次所允木浦、镇海、丽水三地开埠,迟至今日未办,是不是有些托宕了。朝鲜国库中匮,海贸正可弥补不足,不知道贵国为何如此姗姗。”

    “贵使可是问道于盲了。”崔英之心中一动,嘴里却推托着。“现在下官已不是礼曹判书了,这些事何大人还须找继任去谈。”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崔大人既然已经离任,那不便伸手过问也说得过去。”出乎崔英之的意料,何之洲似乎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听了崔英之的理由,点点头就这么滑过了,这让崔英之有一拳打空的感觉,还好让他心安的是,何之洲还有下文。“那就先不谈了,本使自去寻主事之人,不过崔大人,听说崔宪崔大人是大人的堂兄?”

    崔英之一愣,不知道何之洲怎么说到这上面了,所以茫然的点头道:“正是。”

    “崔宪崔大人现在负责朝军编练?”这也是不用瞒人的,因此崔英之又应了声是,只听何之洲继续道。“朝军素来孱弱,即便用本藩军械编练,若是不知其法,恐怕只是照猫画虎,未必有所助益,到时候上了战场不能战的话,一是白白浪费了粮饷,二也怕遗弃兵械反而资敌啊。”崔英之越听越是心惊,难道郑藩要插手朝军了,果然,就听何之洲说道。“本藩员遣一些教练协助崔大人练兵,不知道崔大人这边可否向议政府上书。”

    “这?”崔英之脑筋急转,忽然,他灵光一现,明白了郑克臧的用意,是的,一旦驱逐了清虏,郑藩必然担心朝鲜背信弃义,钱米借贷是肯定不会拖的,但王位却说不准,因此必然还要准备一个后手,那么深受郑军影响或干脆接受郑军调度的朝军就是最好的助力。“这件事下官只能转达给崔宪大将。”一念及此,崔英之立刻做了最好的回复。“是不是上书,想来崔宪大将会自有主张的。”

    何之洲看着崔英之的双眼轻笑了起来:“自是如此,还请崔大人力劝之……”

    何之洲走了,崔英之却陷入了深思,有郑藩的许诺,不但崔宪的地位将稳如泰山,自己起复也就在眼前,不过郑藩得手之后会不会卸磨杀驴呢?这个问题一定要想清楚的。

    于是,崔英之取来热水倒入砚台,然后慢慢的研磨起来……

    武定四年十一月初八,南朝鲜礼曹在郑藩使者的威胁下,上奏请开三地口岸,以关税偿还郑藩借贷,议政府迫于财政压力,不得不于当日批准,允许明郑商人在木浦、丽水、镇海三地设立商馆、雇佣仆役、长期居住并销售、采购一应物资。

    隔日,左翼大将崔宪上奏,聘请郑军武官教授阵列、火器,以便使之能配合郑军作战。

    奏折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两班清醒的认识到郑藩从经济和军事两方面控制朝鲜的目的,因此驳斥声音不断。然而这一日,郑军撤出锦江防线的消息又给庆州朝廷以极大的震撼。不得已,在无人愿意出任卖国贼与何之洲协商军事顾问团的情况下,议政府只好召回崔英之,委任其为正二品左参赞接洽郑方。

    崔英之遂与何之洲在庆州达成《乙亥密约》补充条款三则,朝方邀请郑军派干员参与编练新军、朝鲜新军配合郑军行动并接受郑军指挥、朝鲜三道水师同样接受郑军舰队指挥且同意郑军舰船进驻全罗道的水军右水营。

    何之洲随后又与南朝鲜户曹签署了监督关税、盐税的《借款善后办法》,规定郑藩可以派遣本方海关衙门官吏控制朝鲜市舶司,除对日贸易外,朝鲜不再与列国发生直接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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