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假,毕竟一个是兼作商船的武装船舶,有大炮可以对轰,轰不过了还可以冒险靠帮肉搏,换成一艘普通商船能有多少可以上前厮杀的水手,又有几门可以反抗的火炮,再加上船主为了暴利肯定多运货物,到时候打不过人家又跑不过人家,岂不是死路一条嘛。

    刘翔想了想,不能不承认刘翎说得有道理,所以问道:“那第三个理由呢。”

    刘翎摸了摸头:“第三个理由还没有想好,等大哥我想起来再说。”

    刘翔差一点吐血,但前面两个理由已经够了,因此他不再相劝,只是给嫡亲哥哥倒上酒:“大哥既然主意已定,小弟我就不劝了,但求哥哥能自己保重。”

    “无非就是上官不见待罢了。”刘翎接过酒和刘翔碰了一杯,一饮而尽。“我看是好事,省得扯进他们的烂污事中,日后分辨不轻。”

    刘翎搁下杯子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口中嚼了几口吞咽下去。

    “你哥哥我一不畜产,二无余财,就算他们想泼脏水,也没有地方可泼。”

    这就是中国农民式的智慧,刘翔能想到的,刘翎也早就想到了。

    “只是你小子得辛苦了,顺便把我儿子那份家当也给攒出来……”

    泰顺元年二月二十日,郑军水师西洋舰队西渤泥运输船队护送西渤泥都护府驻军二百人及部分官员,从婆罗洲出发,耗时二天一夜抵达凌牙门岛。

    “今日,本官替王上言事。”踏上海边的沙滩,地位最高的诸葛枫叶就按在航行中与都护府商议的结果,大声宣布着。“尔等脚下之地,从今往后便是本藩国土,即为国土,板寸之地不可轻弃,凡有一指侵凌虽远必诛!”

    “万胜!”和“万岁!”的欢呼声随后从几百名汉子口中传播出来,振动了噼里啪啦舞动翅膀的飞禽,让渺无人烟的海边沼泽充斥起新的希望。当然,这些远离母国的士卒们并不知道自己所为的意义,但是开疆辟土的荣光还是让他们暂时忘却了乡愁和孤单。

    “赶快卸下辎重。”欢呼之后,都护银振东命令道。“晚上必然有雨,注意水泥什么别弄湿了。”

    在他的呵斥下,往返的小船不断将大船上搭载的筑砦物资卸下,都护府工房主政则在几名护兵的陪同下,前往查看预定立砦的地方。看着这繁忙的一切,成就感油然而生的银振东冲着看起来有些碍眼的诸葛枫叶言道:“诸葛大人,此地草草,还请大人上船休息。”

    诸葛枫叶理解地主的心思,于是笑道:“也好,接下来的事,本官就不越俎代庖了……”

    等诸葛回到坐船上,面色严肃的刘翔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大人,我已经安排【燕子矶号】和【西运十七号】往北面的海峡巡航了,不过刚刚过来的时候,下官注意到南面好像有几个大岛,距离倒是不远,做小划子半天也能到了,下官准备带【西运十一号】过去威慑一下,不知道大人以为如何。”

    诸葛枫叶皱了皱眉头:“刘忠武,如今首要的是掩护陆上建砦,若是此刻把【白沙岛号】派去镇肃海岛土人,会不会让人乘虚而入啊,要不这样吧,咱们不是还要留七天嘛,等最后一天,咱们把全队拉过去威慑一下,想来效果更好。”

    刘翔思考了一会,表示同意:“大人想的周到,如此甚好。”

    “本官也是管窥之见。”诸葛枫叶笑道。“王上在武昌等着咱们的好消息,所以咱们只能办好,不能演砸了。”

    “大人,说得是,只是开局容易,要做好了才难。”

    “这就更要西洋舰队和西渤泥都护府精诚合作。”诸葛枫叶看看边上没有人于是透露道。“藩中有传言,王上有意在凌牙门另设都护府。”

    刘翔眼中神光一现:“这倒真是个好消息……”

    第404章 欧阳和(一)

    二月末的武昌可不比位于赤道边上的西渤泥和凌牙门那般温暖,所谓春冻冻死人,面对着依旧在冰点附近的气温,衣衫单薄的贫苦人家固然希望在自己没有多少热度的屋子里躲避寒潮,身穿裘袄的贵人们也一门心思的想赖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不想出门。

    但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一回事,除了无所事事的纨绔可以悠闲的在家中猫冬外,贫者要为每天的衣食劳作、商贾要开门营业、即便是当官的也要奔走往来于各处衙门之间。

    当然,富贵之辈可以坐在同样温暖的高堂上处理政务、商事,行走间也可以乘坐放置有暖炉的四轮马车、两轮骡车,但卑官小吏就得跟普通的百姓一样,用双脚走在寒风中,跟一大堆人挤在没有地火坑的陋室里。

    欧阳和正是这样的一名小官吏,虽然因为之前与清廷的秘密和谈有功被擢升一级,但京官不值钱,京城又不易居,所以也只能每天安步当车的往来于公廨与分配的宿地之间。

    说起来,武昌城内因为兵火的关系早已经十室九空了,正好让郑克臧大笔一圈将大量无人的屋宅和地皮划给了工部,工部将其中相近的打通成为衙署,单独的则改建为官员宿舍租借给各级官员,来不及推平改建的地皮则囤积起来,以备将来之用。

    欧阳和上班的公廨距离工部免费借给他的小院子大约步行半刻钟(15分钟)的路程,而郑藩的工作时间也因为郑克臧的习惯改为每天晨时(9时)至申时中(18时),并且不允许迟到早退,所以每天到家的时候也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这还亏得是公廨到家的距离较近,个别同侪住得的远的,还得花一刻钟以上的时间。

    欧阳和住的院子是按七品官的规格造的,止有一进三间堂屋,居中一间是厅堂会客室,左边是书房兼卧室,右边则暂时充当餐厅。

    欧阳和因为没有家眷,因此从老家带来一对老仆夫妇。这两人就住在门房,另外在后院的一角辟了一间厨房,利用边上的水井,做饭、洗衣外加洗漱都在这边。

    应该说,若是家里人丁多一点,居住环境还是很拘束的,但没有办法,在夏王行在之处,七品还能算是官吗?

    “老爷回来了。”看着包裹得严实的欧阳和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门外,听到敲门出来开门的男仆急急把他让了进来。“老爷累坏了吧,好在明天能休沐一天,正好休息休息。”

    朱洪武认为做官的都应该是公仆,公仆是不应该休息的,因此把从汉代就开始的休沐体制破坏殆尽,而满人入关后又照猫画虎,因此明清两代的官除了过年以外全年无休的。

    不过郑藩却不一样,正如上班时间的变化一样,习惯了做五休二的郑克臧对明清废除休沐体制深恶痛绝,于是执意恢复了一旬两休沐的政策对官员实施轮休。只要每日确保值班人数,你是每隔五天休息一次也好,一次连休两天也罢,是没有人管你的。

    至于休息超过两天就要请假,病假要由太医院的医士出具假条,事假则每月限定次数、天数,不请假算是旷工。

    请假不扣本俸但要按日扣除津贴,病假超过一定天数则当月甚至全年津贴全部扣除。

    旷工则连本俸一并扣除,超过一定天数将先降低日后应得的致仕奖励,再继续旷工则给予除名,除名的官员将不许开复,也就是所谓的永不叙用。

    “老婆子,快给老爷端碗热茶来。”

    看到欧阳和有气无力的样子,唠唠叨叨的仆人知趣的停了下来,等到欧阳和一碗热茶喝下去,从地狱回到人间之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请柬递了上去。

    “老爷,这是隔壁搬来的关老爷,请您明日午间过去喝酒。”

    “关老爷?”欧阳和打开请柬看了看,上面写得很谦卑,说自己初来乍到,想认识一下周围的邻居,所以万万不要推托,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日后也好有些照应云云。“关家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老爷,前几日您不是去外地了吗。”

    门房回答道:“关家就是那时候搬来的,据说是福建的大海商,一口气买了周边好大一片院子,噼里啪啦的修了大半个月呢,看过的街坊邻居都说,关家造的跟王府一样。”

    跟王府一样,欧阳和微微一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造的跟王府一样,难道就不怕有人告他一个僭越之罪吗,看起来无非是几个愚民没有见过市面,把稍微大一点的院子看成了宫殿。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武昌未来说不定就是新朝帝都,地价自然是不便宜,能从工部手中买下这么大一片地方,这个海商的实力还真不小呢。

    可惜实力再大跟自己也没关系,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药铺老板了,基于这样的想法,欧阳和就想把请柬丢到一边置之不理。

    但还没行动,下垂目光重又落在远亲不如近邻这几个字上,他忽然心中一动,于是问道:“关家就是请我一个人吗?”

    欧阳和并非自恋,只是想确认一番,果然就听仆人说道:“哪能呢,隔壁几家都已经赴宴过了,就是您一直没空,这不,人家心诚打听到您休沐的日子,所以过来请,否则您以为外面怎么知道这屋子修得跟王府一样。”

    欧阳和一砸吧嘴,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边上几家里除了一两户武昌土著外,据他所知还有礼部莫主事、大审院陈书办、国库衙门李吏目等七、八户官吏人家,要是家家都去过了,他不去,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嘀咕自己不通人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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