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牛语气干涩的喝问道:“来干什么的,给我停下,不然就当你们奸细杀了!”

    马队闻声停了下来,赵大牛等胆气略微一壮,此时马队中有两人排众而出,其中一人用一口京腔喝到:“你们是卢氏县的巡检吗?老爷我是内务府的人,给我把关卡搬开了,误了爷的事,你们知县也吃不了兜着走!”

    “内务府是什么东西?”赵大牛不解的反问道。“我们这是卢氏县没错,上面是陕州,哪有什么内务府啊,喂,我说你该不是在骗人吧。”

    说话的人鼻子都气歪了,一手指着躲在远处的马少爷:“那边那个,你过来,一帮臭乡勇没见识,我就不信了,连个官都没有听过内务府的名号,老爷我是替皇上办事的。”

    还真别说,马家少爷虽然读过一点书,但是的确不知道什么是内务府,不过替皇上办事的招牌还是瞒管用的,这不,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赶过来处理面前的事务。

    “你说你是内务府的,就是一定真是内务府的吗?”马巡检学着县上大人的语气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打量对方。“你有什么凭证,再说了,你从海逆的地盘过来,谁知道你是不是附逆同贼了,赶快走,赶快走,不然抓你起来见官。”

    “扑哧!”边上的乡勇还没发笑,自称内务府的那位边上同来的却笑了出声,随后只听他调侃道。“老兄,你不是说你的招牌通行大清吗?怎么一上来就不管用了,要不要亮在下的招牌,说不定还比你有用。”

    气得内务府那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还跟着拒马,他估计都有打了马少爷的心思,但气呼呼一阵之后,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你,瞎了眼的狗东西,看看清楚这是什么,看清楚了给老子扳开拒马。”

    “内务府堂上,第二百十一号,大清康熙三十四年制造,面白无须。”马少爷一字一句的读着这块还带有体温的楠木腰牌,一边读着,一边抬头与对方对应着。“倒是有些像,但这有什么用,我,不,本官又没有见过真的内务府腰牌,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假的。”

    气得脸皮发胀的某人大喝道:“背面还有。”

    “腰牌,内务府颁发,下面还有云纹,看上去像真的。但是。”马守备将腰牌丢回内务府那位的怀中。“但是,老爷我没见过真货,所以对不起了,赶快离开,不然刀枪无眼。”

    “你!”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某人,只能用手指着对方浑身发抖。

    见到同行屡屡吃瘪,一度笑得岔气的另一人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于是大喝道:“辖了狗眼的家伙,老爷我现在有急务在身,不想跟你等小吏龌龊了,赶快搬开路障,此事到处作罢,若是不然,你想后悔也晚了。”

    马少爷不屑的扫了对方一眼:“他是内务府的,你又是什么人?”

    “我?说出来你不要吓趴下了。老爷官不大,也就是一个从七品,”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结果一个明显的发髻让一众乡勇震得双眼发直。“只不过我这个七品不是大清的,而是大明的。”

    “海逆!”一声惊呼之后,一群乡勇连同马巡检扭头就跑,就连埋伏在山石之间的猎户们也从隐蔽的地方窜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向远方逃去,只有遵令躲在树上的,死死屏住呼吸,看着瞠目结舌的几人不知所措。

    “老兄,还是你比较厉害。”内务府的那位心悦诚服的比了比大拇指。“不过,老兄你的头发是不是太过招摇了,卢氏只是开始,今后还要进陕西、甘肃,单凭这个头发就要惹出偌大的风波来,到时候传将出去,恐怕对双方都不好吧。”

    郑藩此人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是,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到了甘肃还要根据之前派出的密谍留下的痕迹追查岳家下落,少不得要抛头露面,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带着帽子吧,只是他虽然接受了对方的理由,但也要拿捏一番。

    “日后虽然麻烦,但是眼下却管用的很呢,要不然,你我还要受到小鬼的纠缠。”

    “小鬼并不可怕,他们只是无知而已,信不信等一等我们仅直去卢氏县城,我一亮招牌,县官大老爷一定会帮咱们弄妥了一应文书的。”内务府的人又牛比起来,只是看着同伴的头发,他有些两眼发直。“所以,几位还是剃了头的为好。”

    “剃头也要进了卢氏再说。”郑藩的人笑道。“或许还能找到道服,那就不必剃头了。”

    “这倒也是。”内务府的人随口附和着,随后转身向马队中人骂道:“没长眼睛啊,关卡的人都跑了,还不过来搬走拒马。”

    马队中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动手,就有人报告:“大人,不,锅头,拒马有铁锁连起来了,搬不动。”

    内务府的官大骂道:“蠢货,那还不赶快用斧头斩开了。”

    趁着内务府的人盯着部属斩开拒马,郑藩中人跺到马队中,扫了扫边上无人,不引人注意的问道自己的随从:“一路上的地形都画下来了吗?”

    “掌柜放心,都画下来了……”

    第413章 升龙条约

    “大人,今天我去安南礼部和礼番投书了,结果礼部尚书陈祥筍和礼番知番白武光又是托词不见。”安南升龙府的国宾馆里,宗有芳的随从向他抱怨道。“已经一个多月了,北河方面一味推搪,其居心甚为可恶,简直是藐视我藩。”

    稳坐钓鱼台的宗有芳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以小的意思就应该给北河一点颜色看看。”随从负气的说到。“即便不能打,也就吓他们一下,知道我藩不是好欺辱的。”

    “也是噢。”宗有芳微微点头。“一个多月了,怎么商量也该有个结果了,虽然咱们吃饭住宿都不用自己掏钱,可是日子一天天热起来了,本官也的确有些住得不太舒服。”宗有芳于是言道。“这样,你明天再去安南礼部和主府礼番,就说本使等不及他们回复了,后天落旗回国,以后一应商议就交给大炮去谈了……”

    宗有芳要回国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郑根的耳里,对于接下来郑军可能入侵的局面,郑根显然是不愿意见到的,为此故意按兵不动的主府礼番很快便主动出击,寻到了国宾馆。

    “怎么,主府终于有了定论了。”宗有芳笑眯眯的看着脸皮发青的对方。“这么巧,好,好啊,那本使就且先听听白大人这有什么好消息。”

    礼番知番白武光表情严肃的回应道:“蒙上国错爱,愿为郑王正名,只是我王上并无代黎氏之意,恐怕有违夏王好意了。”

    宗有芳叹息道:“明皇不日将禅让皇位于夏王,夏王也是考虑到定南王已经像自己称侄,才想让安南郑氏名正言顺,却没有想到定南王恪守君臣大义啊。”

    这番话说得白武光冷汗淋漓,这不是明摆着说郑克臧是篡逆之辈,安南郑主绝不会仿效吗?这可比当面打脸还厉害,真要如此,说不定宗有芳一回去,郑军就杀到北河来了。

    因此礼番付阮知洺立刻出言修正道:“定南王虽然不想代黎而立,但对于夏王好意还是颇为感激的,因此已经同意贵使之前所言三条之中乙条,开放多邦(谅山)、海阳、容市、岑山为通商口岸,方便两国商贾往来,至于本条中使者言明各项也一并照准。”

    “这是个好消息。”宗有芳说是好消息但脸上刚才还有的笑容,现在一点都不剩了。“只是本使所提三项,贵方只准了一项,那也就是说其余两条,贵方都已经否定了喽,也好,如此,本使回国就如此跟夏王言明吧。”

    宗有芳说得简单,但这分明是战争威胁,为此心怀不满的白武光轻咳一声:“宗大人,其实丙条也好商量,主府以为……”

    “且慢!”宗有芳打断道。“本使记得当初跟莫陪从谈及乙丙两条只有准予不准之说,并无可否商量一语,该不是莫陪从传话时没有说清楚吧,亦或是两位大人没有听明白?”

    “这?”白武光和阮知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都充满了无奈,虽说郑主已经定下调子,乙丙两条都可以答应,但他们还想尽量跟宗有芳争取,即便争取不到,他们也好在甲条上迫使宗有芳让步的条件,但是想的不错,可宗有芳却根本不按北河的节奏起舞,无可奈何的他们只好一退到底。“既然宗大人坚持,那北河小国又能如此,只好答应便是。”

    “两位大人真会说笑,这可是本使逼迫二位答应的吗?”宗有芳却看起来委屈之极的两人不假颜色。“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不答应,想来夏王仁德断不会以势欺人的。”

    不以势欺人这怎么可能,腹诽中的白武光只好笑着言道:“夏王仁德天下咸知、我等小国番邦也自是了然,又如何敢误会了夏王好意呢,只是贵使当初所言甲条,我国实在不能答应,还请贵使回国后能在夏王面前美言。”

    “为何不能答应。”宗有芳明知故问道。“高平乃莫氏之土,莫氏族人尚多有顽抗,渡让于我藩对主府来说有利无弊,至于谅山,若是还为贵国内陆的话,开口一事多有不便,不若划给我藩,也好往来通商,当然,我藩也不会白要了贵国土地,前议依然有效,只要贵国渡让上述领地,一应火器、火药马上起运。”

    “无论高平还是宣江各地都是我朝先辈浴血所得,区区几千门鸟铳、数十位大炮便想换取,大明的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白武光忍无可忍,语气冷峻的回应道。“即便贵方提供的军器数量再加上一个零,我朝也绝不会拱手相让的。”

    “如此啊,”宗有芳也冷笑起来。“本官记得后黎朝正是从大明手中窃取了安南布政司之地才的以立国的,时光上溯,丁朝也是从我中华分裂出去的,如此说来,贵国所谓浴血之地全系取自中华,我大军罚罪也是师出有名!”

    眼见得要谈崩了,阮知洺急忙跳起来充作和事佬:“宗大人千万不要误会,白大人的意思不是说一寸土地也不能商量,只是贵方上次索要大宁,主府已经给了,今次又索要高平和宣江以北,安南国小,又如此经得起如此蚕食。”

    宗有芳当即斥道:“你们蚕食中华的时候何等快意,换成自身就受不了了?”

    阮知洺只是双手作揖道:“安南国小,比不得天朝上国。”

    宗有芳轻哼了一声:“本官曾言道可以商量,但贵方显然不想商量,那好,就不用商量了,来人,送客,另外,明日我们回去,然后约见荷兰红夷,告诉他们不跟北河中断外贸,就别跟本藩采买货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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