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井面含冷笑的应道:“这些年生怕浪士太多会影响幕府的根基,将军大人已经绝少改易各藩了,若是贵朝廷能帮助幕府解决这个隐忧的话,想来幕府会认真履行各项条约的。”

    土井的话已经说得很明了,华夏可以利用日本的人力,而幕府也可以借改易获得必要的资金维持财政健全,这是双赢两利的事情,唯一遭到出卖的就是那么活该倒霉的外样大名及其麾下威胁幕府存在的武者们。

    “如此甚好,两国可以各取所需。”戴同俭又怎么可能反对呢。“那么就一言为定……”

    “你们这些家伙,说起来还真是好笑。”站在济县一处新近平整出来的营地内,一名和裔的夏军武官正冲着面前衣衫褴褛的数百名倭国浪士狂吠着。“什么武者、什么浪士,都是一群不会打仗的本百姓,江户一仗这么大的优势,居然还被你们打输了,我都替你们害羞,你们玷污了武者这个尊称。”看着有些骚动的队伍,武官继续道。“怎么?不服气,不服气才对嘛,说明你们还有武者的羞耻感……”

    “静山君,我忍不住,我要杀了那个家伙。”队伍中,有两个站得很近的浪士正在窃窃私语着。“这些吉利支丹,这群无家可归的恶犬,如今人模狗样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好了,小五郎,他们已经不是无家可归的恶犬了,他们有夏人的顾拂,不,他们已经归化成夏人了,反倒是我们,我们现在才是无家可归的浪士。”被称为静山的中年浪士隐蔽的指了指营地外围。“你注意没有,有几百夏国军势就在营地外守备着,你我一冲动,他们就会立刻冲进来镇压,所以,还是忍耐吧。”

    “忍耐,自从主家被改易后,我就一直在忍耐……”小五郎的话还没有说完,边上一阵骚动:“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在向前挤?”

    “你这个蠢货,干才听什么了。”边上有人回应道。“大人让咱们上去领东西。”

    东西,是的,不是一件东西。在夏军枪刺的威胁下,这些还没有蠢到极点的浪士们很快学会了怎么排队,然后一个接一个从夏军手中拿过发给他们的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按照夏军身材来说是小号的春夏军衣两件、一条薄棉被、一个竹筒水壶、一件内衬防水油布的蓑衣、两双作训用的草鞋、两双平时穿的军鞋、一双筷子、两只木碗,一把皂角……品种虽然不多,但也让浪士的双手上堆得满满的。

    “夏人好有钱呢?以前的本家从来没有给我们发过这么多的东西。”

    浪士们小声的感叹着,引起了边上更多的附和:“就是,就是,这些东西少说也要三四贯钱吧,一下子就给几百人配了,就连加贺百万石恐怕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

    或许有人还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怎么贵重,但接下来夏军开午饭时,所有的浪士都惊叹起来:“是白米饭呢,当年在内田家当番头的时候都没有能天天吃白米饭,夏军这边普通一名足轻都能吃这么好,难怪幕府会输了的。”

    “吃,尽管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操训不是。”火头军用日本人不懂的语言吆喝着。“不要急,吃完还可以来填,恩,这是腌鲸肉汤,小心别烫着了……”

    狼吞虎咽的浪士们顾不得琢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一个个低头大嚼了起来,在鲜香的腌鲸肉汤的帮助下,胃口最好的一个大肚王在只有一块腌咸菜佐食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塞进去七碗白米饭,倒是让几个火头军看得瞠目结舌。

    “乖乖,这些小日本倒是能吃的很呢,不过听说不怎么能打,别是能吃不能干的吃货吧,朝廷招这帮子人来打仗,说不定是亏大了……”

    “吃饱了吗?”之前大放厥词的和裔武官又冒了出来。“吃饱了就好,来人把狗牵出来,干什么,你们若是不怕被狗咬的话,那就尽管在这待在好了,放狗!”看着被恶狗逼得到处乱跑的浪士们,武官冷冷的一呲牙。“跑步都不会,都排好了,否则真要狗来咬了……”

    华夏还在招募、训练所谓神策军,在朝鲜战场上,清、朝双方继开丰之战后又在瑞兴、黄州、遂安等地连续交锋,虽然都是一些三千人左右的战事,但南朝鲜军输多赢少,已经逐步累积起近万人的伤亡,更重要的是有形的物资损失和无形的士气损伤,在这种情况下,南朝鲜内部亲夏一派开始发力了。

    “下官不知道为什么诸位大人愿将上国友邦置于观战的地步,但是如今看来,没有夏军的参与,本朝兵马绝非建虏的对手。”因为跟华夏方面获得了一定的默契,前朝鲜驻华夏通商使权左光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吏曹正郎,地位虽然还不高,但位子却很紧要,因此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在朝会上指责那些地位远高于他的判书、议政。“难不成,是想等到朝鲜的兵马统统打光了,再请夏军参战吗?”

    权左光的语气虽然冲了一点,但这番话却极有道理,真要是等到南朝鲜军全都打光了,朝王李爀还得拉下面前请女婿出马,到时候恐怕华夏将更深刻的干预到朝鲜的内外政治生活中来,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早请夏军出战要比晚请夏军出战要好。

    既然想通了,几名朝鲜大臣也顾不得扭扭捏捏了,立刻向拥有朝廷实权的左赞成崔英之提议道:“崔大人,事不宜迟,立刻约见华夏国信使蔡大人,向他提请夏军参战一事。”

    也属于权佐光反崔小集团内成员的议政府正五品检详李道昶提醒道:“同时应该派人前往宁波,由金侗宾金大人的途径向华夏朝廷提出请求,如此才是合符华夏朝关于外藩上书朝廷的相关体制,若是缺了其中一环,事情就可能无限期搁置下去。”

    华夏当然不可能吧朝鲜的求援无限制搁置下去,但华夏完全有可能把事情拖到对其最有利的时刻,这肯定是不符合南朝鲜方面的利益的,因此日后被称为一代权臣的崔英之点头道:“事不宜迟,那就分头进行吧。”

    这个时候李道昶却画蛇添足的说道:“下官愿亲自前往宁波通告金大人。”

    崔英之既然被称为权臣,自然是聪明绝顶的人物,李道昶如此殷切,他心里顿时打了个问号,不过此时也算得上国难当头,不合适立刻清洗,因此他顺水推舟的说道:“这样也好,就请李大人辛苦一趟了。”

    朝会结束,崔英之把今天的议事结果报给了朝王李爀,李爀并无其他意见,在他看来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算日后朝鲜落入华夏之手,也跟他本人无甚关系。

    倒是崔英之回到府内,立刻把身为捕盗厅大将的侄子崔石达唤了过来:“李道昶上蹿下跳颇让人有些狐疑,你且派人盯着,看看有什么人跟他合谋,探明后速报我知。”

    “叔父,朝堂的事情侄儿也听说了。”崔石达双眼精光闪烁。“侄儿以为,驻华夏的朝觐使金侗宾怕是有些不稳当,这个位置极为重要,还是派上我们自己的人为好。”

    “你说的有些道理。”崔英之立刻联想起自己如何起家的,于是决定道。“等这回逐退了建虏,就立刻把金侗宾给换了,至于李道昶也一样,等他从华夏回来,就赶到尚庆道去。”

    “叔父英明……”

    第504章 奔袭山东

    华夏武成四年五月初六,康熙续调三个参领的八旗新军及二千五百名绿营新营进入朝鲜,同时调回了颇有些损失的关外八旗,从而使得在朝清军兵力继续保持在万人左右,如此即限制了战事的规模,又使得朝鲜沦为清军方面检验自身战斗力变化的演武场。

    关外马队既然调回,黑龙江将军博定、吉林将军宗室杨福便有了可以机动的兵力,于是两人随后便展开了对吉林、黑龙江境内的清剿,还真的被他们诱奸、围歼了六、七组夏军在关外的游骑,给夏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但更重要的是,清军从熬不过酷刑的部分夏军被俘官兵口中获悉了夏军在海参崴、窝阔崴以及位于黑龙江入海口庙街附近的若干夏季营地,幸好当时已经是接近秋末,清军无法在即将到来的酷寒下立刻组织清剿,而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清军大肆出动时,早知有变的夏军已经放弃若干暴露或可能暴露的营地……

    说实话,即便清军一时捣毁了这些营地,对于华夏方面来说也是极其微小的损失。须知道,关外地域广阔,海岸线漫长,从海东方向有无数的可能重新渗透进内陆。因此,清军实际上是防无可防的。若是清军一味以为夏军会卷土重来而把注意力依旧放在这些被遗弃的营地上,那对夏军可就是得大于失的好消息了。

    “洪卿,枢密院对朝鲜战事有何评判?”当然,由于地理上的距离以及严谨的统治层级,郑克臧此时根本还不知道辽东的变化,不过辽东虽然还在郑克臧的视线之外,但南朝鲜方面的请求已经通过两条线分别传到了他的御桌前。“我军是不是应该立刻驰援呢?”

    听话听音,接替调任兵部尚书的林升刚刚出任枢密院枢密使的洪拱柱微微一琢磨便冲着郑克臧言道:“圣上,据枢密院所知,清军在朝鲜不过万五之数,暂时还不至于攻克开城威逼汉阳,因此朝鲜那边其实还可以坚持的。”

    洪拱柱倒并不是在阿附郑克臧,只是枢密院有一个大动作即将行动,因此夏军实在也没有额外的力量分心与朝鲜战事:“此外,据北国水师转呈西归浦镇守府报告,从倭国募征的第一批八百名浪士尚在训练之中,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投入作战……”

    郑克臧打断道:“大衢山镇守府训练的八百浪士什么时候可以交付长岛周藩、蔡藩?”

    “同样还要三个月。”尽管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一样获得内藩地位,但洪拱柱依旧对这第一批浪士雇佣军非常关心。“而且据报周侯、蔡侯这边派去同时操训的族人颇为不堪,唯恐到时候不能很好统辖这些倭人。”

    “族人不堪?这倒无妨,只要周正和、蔡元书还能保留原有几分本领就成了。”郑克臧并不怕日本人会反客为主,毕竟一个是人生地不熟,另一个是辎重后勤又都控制在华夏手中,些许倭人想要造反的话,一个手指也就按死了。“再说了倭人向来畏威而不怀德,一路上有巨舰重炮威慑,想来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念头。”

    “圣上说的是。”洪拱柱顺势报告道。“只是周、蔡二藩还请求拨与一部分佛郎机炮。”

    “稍后行文兵部,若是库房里还有,那就各拨大佛郎机炮一位、小佛郎机炮四位。”作为剥夺了几人安逸的爵位的补偿,郑克臧自然不会在第一次投入时就斤斤计较,更何况周、蔡也是聪明人,要的东西大都是郑克臧历来缴获的,根本用不着郑克臧花太多的钱。“除了这第一批浪士之外,第二批的操训也要加紧了,郁平那边可是眼红的很,已经提出来要给金兰和凌牙门也配属十个团的浪士。”

    洪拱柱暗自咒骂一声,金兰和凌牙门的神策军名义上归枢密院调动,但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听命于总督蕃洋列国衙门的调遣,由此,那位前枢密院军律司郎中的算盘不猜可知,无非是用枢密院的人力、兵部的财力为自己部门捞好处。

    既然对郁平有所不满,所以洪拱柱便故意给对方下绊子:“圣上,臣昨日遇到林尚书,林大人这边可是对神策军的军费走兵部的口子颇有微词。”

    “神策军的军费到底是走兵部还是走总督衙门,朕还要权衡。”郑克臧很清楚洪拱柱的潜台词,不过他也不揭穿,只是淡淡说道。“但兵要先练出来,向南拓殖也是本朝大政,所以,枢密院这边还是要纲目并举。”

    “臣明白了。”洪拱柱点点头,随即问到。“圣上,臣听说巴达维亚派人到了澎湖。”

    由于泰西各国与华夏之间并没有正式的外交关系——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虽然都有独立的外交权,但在国家层面上却是与华夏不对等,而西班牙马尼拉省也不过是新西班牙副王的下属地方行政机构,因此上述三方派出的使节是不可能享受与东亚四国一样的待遇的,至于法兰西、丹麦这两家在华夏的商馆更多只是一个民间的商贸机构——因此华夏并不允许其具有领事权的商馆建立在大陆口岸。

    “没错,不过尽管荷兰红夷有意再次跟我朝确认南洋、西洋的领地划分,但基于红夷非我族类,该要的提防还是少不得的。”郑克臧这已经是在直接警告洪拱柱不要插手兵部与总督衙门的矛盾了。“更何况西洋、南洋的情况复杂,与我朝敌对的,不仅仅是泰西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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