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人,虽说尼布楚和呼伦湖城现在由黑龙江上游舰队所属的龙骧军第十七师驻守,不需要骠骑军第二师分兵,可是我手上拢总才六千人马,既要在伊尔根堡等六处堡砦设防屯种,又要负责东南两路的运输和驿道建设,根本没有足够的兵马防着罗刹人卷土重来。更不要说继续北上攻打上安加拉斯克、乌杨斯克、斯皮齐诺等俄国城镇了。”身为骠骑军第二师统制的王瑛虽然是新到北海,但绝对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因此说得头头是道。“如今大都护却要我部以一当百,这如何使得。”

    郑文卿这个司马是兵部官,没有直接指挥部队的权利,因此他手一摊:“王大人,下官也是初来乍到,连头绪也没摸清了,如何能给大人指点,跟变不成兵来。”

    “我和王大人知道穆大人你变不成兵来,但是征召蒙古义从军的命令却要大人你签发才是。”慕容敬明是以北枢密院北海行院枢密同知的身份执掌北海大都护下蒙古义从军的,因此他的要求很简单。“如今北海兵力不足,还需大人速速签发一万五千名蒙古义从军才是。”

    “一万五千人?”若是与古晋时代比较,这一万五千人的兵马的确不多,然而古晋当时是将本地及科尔沁人一网打尽了,但现在,刚刚稳定下来的各部决计拿不出那么多人马来。“慕容大人,师范队有能力指挥那么多兵马吗?”郑文卿摇了摇头。“就算大人有能力编训这么多兵马,可是粮草呢?眼下诸部都已经算是朝廷子民了,如何可以像当初戴罪立功时一样让其自筹呢?这不合朝廷安抚边疆之意啊。”

    “朝廷安抚边疆的宗旨是不错的,可是眼下北海还处在与鄂罗斯人交战的状态下,蒙古人又怎么能算安稳下来了呢?为了将来计,蒙古人应该会答应佥军的。”慕容敬明据理力争道。“至于让科尔沁人和本地蒙古人协粮有困难不假,可是大都护不是还没有正式召见各部酋首吗,借机拿捏一番,就不信挤不出油水来。”

    “慕容大人的话是有道理的。”王瑛也帮腔道。“最多跟蒙古各部说清楚,签了这一万五千骑之后,一旦发生战事,都护府将不再征调蒙古各部兵马出战。”

    “蒙古义从军是募兵不是佥军。”明显违背朝廷律令的事情,郑文卿是没有胆子做的。“强征是不符合朝廷旨意的。”郑文卿还拿出古晋做例子。“就是古老将军也只敢用赎罪的名义调用科尔沁人、布里亚特人,你我又如何敢加以僭越,除非两位大人能说服安大都护,请他用便宜行事的名义下令,否则下官恕难从命。”

    找安文华讨命令,不是不可以,但安文华能答应吗?只怕唯有到了俄军出现在贝加尔湖边上了,他才可能下这道命令——毕竟身为大都护,安文华考虑的只会比郑文卿更多。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王瑛依旧作势抓住慕容敬明的手吵吵道:“走,咱们去找安大人,总不见得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真要不肯调兵,丢了北海就是非战之罪。”

    “非战之罪?”穆可卿苦笑起来,这么一说王瑛和慕容都没有责任了,最后倒霉的依旧是他这个文职。“两位大人何必如此呢。”不得已,穆可卿只好放软了身段。“一万五千兵委实无法征调,就算现在就对各部募兵,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应募,不如这样吧,等大都护召见各部宣谕的时候,下官把募兵的事情跟几位蒙古公爷说一下,或许能得到一些人手和粮草上的支持,至于兵力的问题嘛,本官马上行文朝廷,请朝廷调松漠等地蒙古义从军进入北海,两位大人,这一下总该满意了吧。”

    见到从穆可卿这边挤不出什么来了,王瑛和慕容敬明只好就此手柄:“满意,怎么可能满意,但大人也算是尽力了,我等又岂能好坏不分,只求大人尽早上书朝廷,我们可以等,远道而来的罗刹兵可不会给咱们机会……”

    从司马公所出来,王瑛在马上跟慕容敬明交代道:“慕容大人,蒙古义从军的事还要麻烦你多盯一盯,我这边总是觉得守株待兔是不保险的,因此接下来我准备亲自带兵向北出击,不管能不能实现因粮与敌,总之不能让北面的罗刹人有南下的企图。”

    慕容敬明思考了一会在表示同意的同时提醒道:“北上袭扰鄂罗斯并非不可,但是大人千万记得不可恋战才是,万一罗刹人的主力大举东来,就凭散落各地的守军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来的蒙古义从军,只怕是挡不住的。”

    “如果没有足够的蒙古义从军,只怕骠骑军第二师全师都留在北海也挡不住鄂罗斯的大军。”夏军方面分不清俄国正规军和哥萨克骑兵的区别,因此想当然的认为前次近万俄军的失败会引来数倍之敌,却全然没有考虑过从西部调数万人对俄罗斯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巨大负担。“不过慕容大人放心,这一次我只带一个轻骑团和两个游骑哨北上,剩下的机动兵力就由慕容大人你来统领,一旦察觉俄国人有渡湖的企图,或可以对其实施袭扰。”

    “趁其立足未稳,一举赶下北海?”慕容敬明轻笑起来。“要是有五千以上的骑军或许还可以做到,再说了,罗刹人在湖上有小型炮船,就算真的能将其先头部队一举击溃,只怕伤亡也是极大的。”说到这,慕容敬明忽然若有所思。“王大人,北面的罗刹人只怕无足轻重,倒不如直接奔袭伊尔库茨克,或许能迟滞罗刹人的行动。”

    “北面无足轻重?”王瑛反问道。“何以见得?至于奔袭伊尔库茨克,如何能过了湖?”

    “王大人,古老大人围攻北海诸城之时,可曾有北面之敌驰援?”

    王瑛诧异的回应道:“不是说雅库茨克的罗刹兵驰援过尼布楚吗?”

    “雅库茨克只派了二千余兵马,且说日后无力支援,姑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但其能威胁的只是尼布楚而已,但尼布楚可以得到黑龙江上游舰队及龙骧军第十七师的支援,不必为其担忧。”慕容敬明越说越顺。“而北贝加尔斯克、上安加拉斯克等地从建虏开始就没有派出过援兵,可见将来也未必会派出援兵。”慕容敬明不知道北方的俄国人也曾试图组织援兵南下,只是没有成行便遇到了亡命北上的允禵部,结果自是再也无力南下了。“至于奔袭伊尔库茨克也未必要从湖上走。”

    “绕道东萨彦岭?这条道不好走啊。”

    “可以跟喀尔喀大都护府借人。”慕容敬明提点道。“唐努乌梁海诸部不是归附了嘛。”

    王瑛勒住马长考起来,好半天才恶狠狠的说道:“干了,慕容大人,除了各堡守备兵马外,我再留重甲团给你,烦劳你务必盯防住北方的鄂罗斯人。”

    “好说,”慕容敬明也不可客套,只是劝到。“不过王大人不必着急,联系喀尔喀方面也要时间,不如好生休整一段时间并趁机修订一下出击方案,届时才好从容行事……”

    第669章 告密

    六月末、七月初是西伯利亚地区一整年中最好的时节,长达八个月的冬季此时已经结束近两月了,辛劳的农人们正眼巴巴的瞅着冬小麦茁壮成长,忙碌的冒险商们也大胆的脱离城市深入原始丛林从土著手中寻找可供来年运回西部本土的皮毛和金砂。

    由于去年俄军在色楞格斯克的失败,整个冬天都在提心吊胆的伊尔库茨克辖省的大小权贵们在熬过了最艰难的前两个后,也开始恢复了生气——潜往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间谍成功发回夏军撤出部分军队的消息,导致普列宁·安德罗波耶夫·奥尔斯克伯爵以下都心神大定,一致以为夏军方面已经放弃进攻势态转入防守阶段,就算西部援军要晚些时日才赶到,伊尔库茨克附近也不至于遭到攻击。

    有了这样的明悟,放松下来的俄国东部高层开始重新寻欢作乐起来。当然,对于西欧各国眼中不过是半开化的俄国权贵来说,到郊外吃吃喝喝顺便洗个蒸气浴已经是顶级的娱乐活动了,那些富丽堂皇的大型宴会、香风扑鼻的社交舞会、三教九流齐聚的高级沙龙之类,就连在莫斯科和彼得堡这两个俄国首都中都绝少看到,就不必在东部的乡下城市提及了。

    好在,蛮荒之地自然也有蛮荒之地的特色,伐木比赛便成了少数雅俗共赏的大众活动。

    贵族、官吏跟农奴、自由民一样抡起斧头卖力气,这似乎是一种不可想象的画面,但对于苦寒的西伯利亚地区来说,砍伐下来作为燃料的木头对于越冬有格外重要的意义,再加上出一身臭汗后再洗上一个热气腾腾的澡,那可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今天的伐木比赛,参与者有磨坊的大廖沙、铁匠铺的齐科夫、甜菜庄园的希姆斯吉、酒坊的莫里奇以及税务官米沙耶维奇老爷。”这是一场小作坊主、小庄园主以及下级官员参加的比赛。“奖品是一头猪。”伴随着猪叫的是围观者的哄笑声。“好了,现在开始!”

    伐木比赛当然不是真正让这些小园主、小官吏们到森林去砍一棵或几棵树回来,事实上,树木早已经由农奴们砍回来了,这些参与者只要将其砍成一块块可以方便燃烧的木材就行。换而言之,这其实是劈柴比赛,只是名字比较难听,才改成伐木二字。

    看着此起彼伏的劈柴声,看着挥汗如雨的参赛者,边上旁观者也开始紧张起来,在这种气氛下,小园主们的熟人们也开始为自己的朋友呐喊助威起来:“大廖沙,加快速度,你现在比莫里奇少一棵树了,拿不到猪,回去你老婆踢你屁股……”

    古里古怪的加油声,让围观者乐得前俯后仰的,连奖品的供给方,本地的大庄园主阿尔莫夫老爷也乐不可支的跟身边的步兵队长沃耶夫说道:“上尉,这种乐子可是不多见吧。”

    沃耶夫喝了一口土豆伏特加,矜持的说道:“的确是很有意思,前些日子大家都挺紧张的,是该找个乐子笑一笑,松快两天的。”

    “是啊,那位自以为是的将军可把我们害苦了。”阿尔莫夫也叹息一声。“好在,中国人放弃了进一步的行动,这样的话,只要国内的援军开到了,我们就彻底安稳了。”

    “安稳?”沃耶夫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依旧在伐木比赛现场,这才推心置腹的说到。“我们是老朋友了,我也瞒你,国内的援军开到了对你这样的大地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阿尔莫夫一脸的不解,就听沃耶夫解释道。“如果援军驻扎在伊尔库茨克附近的话,粮饷怎么解决?还不是要从你们头上出。”

    阿尔莫夫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想了半天之后才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如果本地的地主一致要求军队过湖收复下贝加尔督军区呢?”

    “那就更糟糕了。”沃耶夫回答道。“进攻比防守需要更多的物资,这些物资不可能从西部运来,那样花费太大,也不能指望进入下贝加尔之后能从中国人手中获得,因此最终只能从本地征收,你是知道的,朝廷在这上面绝对是准备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多的补给品的。”

    “那怎么办?”阿尔莫夫紧张起来。“这样我们岂不是要损失一大笔钱了。”

    “如果你能从总督阁下那里获得帮助的话,不但不会亏钱,还可能大赚一笔,相反,若是你在辖省没有关系的话。”沃耶夫冷笑一声。“我劝你现在就把东西藏好了,然后带着仆人躲到新西伯利亚或鄂木斯克去。”

    “如何才能得到总督阁下的帮助呢?”阿尔莫夫直截了当的问道。“要花多少钱?”

    “恐怕至少需要一千卢布。”沃耶夫报了一个数。“这个数字只怕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你可以试着联络其他人,一起凑这边钱。”

    “总督阁下亏空很大嘛?”阿尔莫夫皱着眉头问道。“一千卢布,在彼得堡都可以买一个男爵的爵位了。”即便是辛苦往来本土和西伯利亚的皮毛商人,也很难一下拿出一千卢布来,更不要这些还没有进入商品化,只是自给自足的庄园主了。“至少要说服二十个地主共同出这笔钱,难道也太大了吧。”

    “辖省财政上的确有个大窟窿。”对于阿尔莫夫的猜测,沃耶夫给了一个明确的答案。“但这也是基里延科将军带来的麻烦,本来是影响不到总督阁下的,只是沙皇现在也缺钱,不可能给予伊尔库茨克任何弥补,因此只能由总督自己解决。至于总督阁下嘛,你也是知道的,伯爵向来只有往口袋里收钱的时候,绝没有拿钱出来的时候。所以,如果不想损失的话,要么买通了伯爵,要么就避开。”

    “避开,这不可能。”阿尔莫夫苦恼的说道。“和中国人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是的,中国人眼下是撤走了一部分部队,但如果因为失败导致他们重新增兵的话,那么,这场战争持续下去的可能非常大。”

    “没错,俄国与瑞典的战争已经持续十年了,和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持续时间更长,我们应该考虑到中国人比鞑靼人更强大的对手,所以战争长期化是不可避免的。”沃耶夫说到这,看向阿尔莫夫。“老朋友,看来你只有买通总督一条路可走了,其实,你不必担心付出后没有回报,如果战争如我们所料持续的话,或许你将因此发财并成为贵族。”

    “如果真的可以主导军需品的采购,花这笔钱的确是值得的。”阿尔莫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请转告那位尊贵的先生,我会尽力说服本地地主们的。”

    阿尔莫夫直接点出了沃耶夫身后的那个人,对此沃耶夫并不感到奇怪,事实上正是因为他知道阿尔莫夫足够聪明敢于赌博,这才会请缨来说服对方的:“很好,我的老朋友,那么我预祝你一切顺利,成了贵族之后不要忘记了……”

    沃耶夫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阿尔莫夫的一个仆人带着两个衣着华贵但气色仓皇的蒙古贵族匆匆走了过来,沃耶夫到嘴的话也变成了嘲笑:“我亲爱的朋友,是不是你今年的税收的太多了,那些肮脏的土著脸都发白了。”

    承包附近四个蒙古部落税收的阿尔莫夫却一脸的古怪:“我还没有通知这些蒙古人提高今年的税收数字呢,他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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