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绿萼是十年前开始服侍世子爷的,最早几年她们还能和世子爷比较亲密,可是慢慢的,世子爷不知为何开始讨厌她和绿萼的接近,根本不让她们进内室。以前早上起来都是她和绿萼服侍着洗脸换衣,现在都只让她们把水和衣物准备好放到隔壁的净室,自己去打理那些事情。

    年岁渐大,也开了情窦,看见世子爷回来就会开心,虽然世子爷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只要能站在他身边,自己就会感到好踏实,有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单日绿萼上夜,逢双便轮到她值夜,在外间的小榻上根本就睡不着,好多次都会呆呆的把耳朵贴在与内室想通的门上,听着里边细微均匀的呼吸,嘴角都会莫名其妙的挂上微笑。

    就如今晚,突然被世子爷喊了起来忙了这么久,心里不仅没有埋怨,反而很开心。手指触到那片冰凉的时候,又惊愕,但突然也有了盼望。

    若是……

    红英的脸蓦然发烧,在想什么呢!自己是没有这个造化的,绿萼比自己长得美,站在她身边,她就像一根不起眼的草,太太要指房里人,也定会指了绿萼罢?唉,还是安心伺候世子爷,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红英在小榻上一个晚上不曾合眼,这边梁伯韬倒是睡得香甜,辰时还差一刻,他便已经醒了,红英听着里边有了动静,赶紧爬了起来去准备热水。梁伯韬洗漱完毕,径自走出院子去主院给父亲母亲请安,这边红英痴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无限的眷恋。

    “大清早的就丢魂了?”耳边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转头一看,却是绿萼,身上穿的不是侯府丫鬟的服装,而是一件淡绿色的绸缎对襟棉袄,下面是一条松花绿的裙子,腰间还系着一个粉红的如意荷包,皮肤似乎还抹了粉,比平常要白皙了许多。

    绿萼穿着这衣服,高挑的身材更显得婀娜多姿,红英看着她吞了下口水:“绿萼,你怎么不穿咱们的衣服了?这新衣裳是谁赏你的?”

    绿萼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昨晚夫人指了我做世子爷的屋里人,所以从今日起我就不必穿和你一样的衣服了,这衣服是大小姐出阁前穿的,夫人说暂且让我穿穿这个,出了节会帮我另裁新衣。”

    听到这话,红英心里一阵酸涩,虽然早知道会这样,可听到绿萼这么说,还是免不了会有那种难以控制的感觉,喉头干涩,想说“恭喜”,可是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只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好痛,似乎有血滴出。

    绿萼看了红英低着头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唇边漾出一丝笑容,俯身下来贴着红英的耳朵小声说:“你是喜欢世子爷的,对不对?只可惜,夫人看不上你。”说完以后,开心的大笑着走开,那声音,银铃般清脆,带着少女无限的欢喜。

    看着绿萼的背影,红英觉得一身疲软无力,力气似乎被什么抽干了般,软绵绵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房间本是她和绿萼一起共用的,现在绿萼要搬出去了。她会搬到世子爷内室旁边那间屋子,她还会和世子爷同床共枕!一想到这些,巨大的悲伤几乎要把她吞没,挣扎在漩涡里,似乎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梁伯韬和武靖侯去参加了百官宴回来,夜色已深。

    喝了个半醉,迎着微微的冷风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步跨进屋子,却发现自己内室有着暖黄的灯光。

    心里有几分惊奇,素日没有人会不经他允许就进入内室,难道是丫鬟们这个时候还在打扫?心中不免带了几分愠怒,这个时候了还在打扫,白天都做什么去了!一抬脚就把门给踢开,整个人怒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温暖如春,暖炉里燃着鹅梨香,甜甜的气味熏得他有片刻的恍惚,屋子有两角燃着暖黄的明当瓦灯,把整个房间照得朦胧。

    灯下,美人如玉。

    梁伯韬定睛看了下,那个美人似乎有点眼熟:“你是谁?”

    美人粉面含羞的站了起来,拉了拉垂到肩膀的薄纱,婉转低语:“奴婢是绿萼啊,世子爷,夫人昨晚指了我做世子爷的屋里人,从今日起,我便是世子的人了。”

    屋里人?梁伯韬嘲讽的一笑:母亲可真是细心周到,都要管到儿子的床第之事了!虽说富贵人家给十六、七岁的儿子安排屋里人倒也不是一件稀奇事情,可母亲难道不知道自己不喜丫鬟贴身服侍吗?还硬给塞了个绿萼进来!

    “世子爷,夜深露重,早点歇息了吧。”绿萼低着头,含羞带怯的用手轻轻搓揉着衣角,声音娇软,又带点羞涩。

    梁伯韬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绿萼,低头使她脖子的曲线显得更优美,洁白的皮肤在灯光映衬下更是诱人,屋子里似有似无的甜香配合着这场景,也增添了几分暧昧。

    “倒没看出来,你打扮下也还有几分颜色——你告诉爷,什么时候对爷上心了?”梁伯韬用手指勾起绿萼的下巴,戏谑的看着她脉脉含情的双眼。

    绿萼的头不能再低下去,眼睛看着梁伯韬有一丝丝迷醉:“世子爷天纵英才,奴婢从进府服侍世子爷的第一天开始,就……”话没有说话,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团桃红,染得少女的两腮娇艳欲滴。

    “那小爷也明白的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好好的活下去,那就趁早把这份心思给掐断了,若是想和夫人一起在小爷面前弄什么花招,小爷定叫你生不如死!”梁伯韬把手放离绿萼的脸,指着内室的门说:“现在给爷滚出去!以后不用轮流上夜,就由红英值班,每天粗使的活计就由你承担!”

    听到这话,绿萼惊恐万分的跪了下来:“世子爷,你是要赶奴婢走么?夫人交代今晚务必要和世子爷……同房,若是不能……夫人定不会饶了绿萼的,世子爷,你就不可怜可怜奴婢,忍心看着奴婢被夫人责罚吗?”

    冷笑一声,梁伯韬用脚把绿萼踢到一旁:“夫人会责罚你,小爷就不会?你若是再存了这个主意,乱葬岗便是你最好的去处!”

    梁伯韬这话说得果断狠毒,绿萼大着胆儿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眼中分明有寒冰一般的厉色,那视线似乎化作两把飞刀,能直直的扎进她的心窝子。绿萼吓得全身哆嗦了下,一份缠绵的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拉紧薄纱裹住自己,连滚带爬的从内室退了出去。

    绿萼惊吓的逃出内室,不远处的黑暗里,露出了红英半张脸,很高兴,又似乎有点迷惑:“世子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昨晚他才……不可能不近女色呢?莫非他有喜欢的人了?”紧张的搓了搓衣角:“也没听说他和哪位小姐有纠葛呢,难道……他喜欢的是……”红英轻轻的话语慢慢消散在夜色里,那浓浓的黑暗藏住了她脸上的红晕。

    内室燃的鹅梨香很有安神的作用,梁伯韬把绿萼赶了出去往床上一躺,便一直睡到了天明,中间都没有醒来过,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子外面已经是透亮,洁白的雪色映进了室内,明晃晃的一个晴天。

    梁伯韬在红英的服侍下洗漱以后,绿萼已经从厨房回来了,手里提这一个食盒。

    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室,绿萼轻轻的把早膳摆上,战战兢兢的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看梁伯韬的脸。

    梁伯韬也不理睬她,由红英伺候着用过早饭。

    “韬儿,怎么就起床了?”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武靖侯夫人一步跨了进来,看着儿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顿时一愣。

    指了个屋里人,少年人初识云雨滋味,不是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得来吗?怎么现儿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但是看着那绿萼倒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似乎累得不轻。

    看着绿萼站在旁边,一副可怜的小模样儿,武靖侯夫人不禁有点感叹果然男人都是不体贴的,尽管是个奴婢,但毕竟初经人事,怎么能让她这样站到旁边?也该好好歇息下再来服侍不迟!

    想到这里,武靖侯夫人笑眯眯的开口问到:“韬儿昨晚可歇息得好?”

    梁伯韬看着母亲那样子,心里愠怒,但又无法表示出来,只能点点头道:“母亲有心了,儿子昨晚歇息得好。”

    武靖侯夫人听到此话,更是欢喜,点点头道:“韬儿,你年岁渐大,也需得人照顾了,现儿绿萼做了你屋里人,由她尽心照顾着你,母亲也能放心些。昨晚她也累了一宿,合该好好歇息会,你就不要让她这么站着了。”

    梁伯韬本欲出声反驳,但转念一想,若是母亲知道了他并未收了绿萼做屋里人,说不定又会给他指一个,不如就让绿萼担着这个虚名罢,自己实在不想看到别的花花草草在自己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于是冲着绿萼说:“既然夫人开恩叫你去歇息,你就退下罢。”

    绿萼本是提心吊胆,害怕梁伯韬会说出她根本没有被收用的事情,现在听梁伯韬这么一说,心里大喜,向武靖侯夫人和梁伯韬行了个礼儿便退了下去。

    望了下绿萼娉娉婷婷的背影,武靖侯夫人朝梁伯韬一笑:“韬儿,可满意这个丫鬟?”

    听到母亲这般问,梁伯韬心里如堵了块大石头般不舒服。

    为了父亲纳妾之事,母亲没少和父亲闹,去年内院里被仗毙了几个丫鬟,都是想爬床,或者是因为刘姨娘想邀宠而进献的丫鬟。既然母亲自己不愿意父亲有姬妾,又何必急巴巴的往儿子房里塞人?难道不会考虑到以后儿媳的感受?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亲这种做法自己实在不能苟同!

    ☆、风波不信菱枝弱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完毕!

    倒计时20天,祝福……

    京城的冬天比杭州府的要冷了许多,润璃窝在碧纱橱里懒洋洋的都不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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