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凝神一想:咕咕咕……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就你这个贫嘴的丫头想得多!”

    咕咕咕——布谷鸟一叫,春天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来了。

    凌云园池塘边的金丝柳已经无声无息的抽出了小小的嫩芽,米粒般大小,星星点点的缀在那光秃秃的枝条上,让人一看就觉得充满了生机,池塘里的鱼儿也开始不时的蹿出水面看看外边的世界,在水面留下一圈圈波纹。

    润璃带着几个丫鬟在湖边看鱼,今天顾姑姑家中有事,请假回去了,总算是得了一天轻松,可以好好的在园子里走走看看了。

    正悠悠闲闲呆着,却见瑞云带着李清芬婷婷袅袅的往这边走过来,瞧见了润璃,瑞云行了个礼儿,脸上梨涡一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九小姐,鸿胪寺卿家李小姐来找你了,老太太叫我带她来凌云园。”

    看着瑞云如花儿般的脸,润璃走上前去笑着说:“瑞云倒是越发美貌了,原来老太太这么会养人的,看来我还得搬去碧纱橱多住些日子才行。”

    瑞云被润璃一说,脸上红了红 ,低着头说:“九小姐惯会取笑奴婢!奴婢将人带到了,这下可该回庆瑞堂复命去了。”说完转身离开,那纤浓合度的身材让嫣红她们在一旁看得啧啧称羡:

    “这瑞云姐姐真不像个做丫鬟的,那品格儿,那通身的气派,换了身衣裳,保准就是个千金大小姐!”

    润璃也若有所思的看着瑞云的背影,心里感觉这瑞云真是有点来历的,否则苏老太太不会如此对她优渥,而且她虽然做着丫鬟的事情,可那全身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全然不是丫鬟的气质。

    这时李清芬带着玉蝉玉坠并金妈妈走了上来,拉住了润璃的手:“在看什么呢?”

    “啊,我看瑞云那丫鬟,越发长得动人 。”

    李清芬也回头看了看那纤细的背影,点点头道:“若不是穿着苏府丫鬟的衣服,我都会以为她是苏府的小姐呢。”说完伸出两只手给润璃看:“你瞧瞧。”

    润璃低头看了看李清芬的手腕,上边带了两只玉镯,一只是苏老太太送的老玉镯子,一只却是粉嫩的芙蓉玉镯,这两只镯子,一只颜色沉沉,显出无限悠远的底蕴,让人看了就知道它不是凡品,而另一只却是娇俏可爱,虽然看得出来不是特别值钱,但那抹浅浅的粉色却叫人看着心里舒服。

    两只手并在一起,这两只镯子也凑在了一处,那颜色一沉一浮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了?”润璃奇怪的看着李清芬:“这老玉镯子是我祖母送你的,这芙蓉玉的呢?”看着李清芬的脸飞起了一片红晕,渐渐红到了耳朵根子处,恍然大悟:“难道是我表哥送你的?”

    李清芬咬着嘴唇,羞涩的点点头:“这是早几日他托人转交给我的。”

    ——托人,转交?这京城李清芬除了自己,还有什么熟人不成?润璃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你最好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罢,我那表兄和你,在京城还认识旁人?托人?撒谎也不先打打腹稿!”

    被润璃一语识破,李清芬更是尴尬,拉着润璃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细声说:“元宵节那晚,他约我第二日去金玉堂见面,我舅母管得严,没办法出去,只能花钱打点了角门的婆子,让玉蝉代我去了。这镯子便是他在金玉堂买下送给我的,他叫玉蝉传话说,这镯子虽然便宜,但也是他一片心意,日后他有了出息,定然会淘澄出好东西给我。”

    听着李清芬的话,润璃不由惊奇的张大了嘴巴,谁说古人保守的?这两个人就已经越过自己这个红娘,私下会面去了!许仁知倒也是个头脑灵活的,知道自己没钱买不了好东西,就提前许下承诺,叫李清芬听着心里也欢喜。

    李清芬看着润璃这模样,不禁也觉得自己唐突,羞涩的转过脸,小声的说:“润璃,你别看不起我,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母亲在家里说不起话,父亲又不会管我,现儿住在外祖父家中,虽说外祖母对我和气,可几位舅母都是白着眼儿看我的,若是我自己不给自己打算,那……”

    润璃听得她说得心酸,赶紧握住她的手:“清芬,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自己想多了。我只是在想我那表兄若是高中,如约来娶你倒是一件上好的事情,可若是他今年春闱未能金榜题名,难道你要等他三年?今年你可十四了,三年以后便是十七,你母亲该已经帮你定好人家了。”

    听到这话,李清芬也是心乱如麻。本来只是看着许仁知是个夫婿的人选,接触几次以后,倒也对他有些上心了,可现在润璃说的又是实情,一想到若是他不能高中,自己前途未卜,难过得要流出泪来。

    “姑娘,你别难过,我看那许家公子是个有真材实料的,定然能高中。”站在李清芬身边的玉蝉安慰着她:“去年会试他不是考了解元吗?这次春闱,不说中状元,就是中了进士,老爷太太定然也会同意的。”

    李清芬听着玉蝉说得在理,也转忧为喜,想了想,她眼神坚定的对润璃说:“我原本没有想过他会落榜,今日你提出来,倒也是我欠考虑了。只是我已经收下了他的镯子,这份心意也就不会变,若是他今年落榜,我等他三年又如何?若是父亲母亲逼我,大不了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玉蝉听李清芬这般说,唬得脸上都变了颜色:“姑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好好儿的,说什么去做姑子!”

    润璃伸出手去,帮李清芬拂去肩膀上一片落叶,摇了摇头道:“清芬,你只顾自己的性子,却不想想你母亲?她一心一意记挂着的是你和你兄长能过上好日子,你怎能如此让她失望?若是我表哥今年未能高中,那你可以和你母亲说好,等他三年,你母亲素来疼惜你,想必会答应。”

    李清芬怅然若失的站在池塘边上,一脸的茫然,看得润璃心里一阵发痛。这时身后的葱翠快言快语的说:“姑娘,你们真真是杞人忧天!表少爷的文才,是老爷都夸赞的,哪有不中之理?李姑娘就安安心心等着听好消息罢,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润璃握住李清芬的手,把她往含芳小筑里带:“我也不过是多嘴说了句,却没由得让你伤心了,你就怨我好了——我哥哥最近从外边帮我淘澄了一套好书,给你瞧瞧去。”

    李清芬今日来找润璃,原是想着和她去外院看望许仁知的,却不料被润璃的问题弄得心烦意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只是怏怏的和润璃呆在含芳小筑闲谈了半日,便无精打采的自己回外祖父府上去了。

    润璃看着李清芬那清瘦单薄的背影,心里有些怅惘,这个原本心地善良,纯真如一张白纸的女孩子,慢慢的被现实逼到了一个角落,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只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在抗争,为自己争取一点点小小幸福,真希望她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走马扬鞭春风斜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问滴问题,木有一个菇凉回答偶,桑心了,~~~~(>_<)~~~~ ,明白了,校园言情文是木有市场的……

    顾姑姑第二天便回来了,苏老太太差人把她喊进庆瑞堂,详细问了下几个孙女的情况。

    “五小姐性子急躁,不是太受教,可能是大夫人宠溺了些,还需仔细打磨。”顾姑姑望着苏老太太的脸,极力用着恰当的措辞:“六小姐温柔懂事,只是有点不灵活,但却这并无大碍,这种性格反而有时更得婆母喜欢,只需配上几个灵活的丫鬟做陪嫁,在一旁提点着些便可以了,我看她身边那个宝珑丫头倒是个不错的。”

    苏老太太伸出手拿起茶盅,眼皮儿不搭的问:“那七小姐八小姐我心中有数,你说说九小姐和十小姐罢。”

    “九小姐极为聪颖,自有个性,只是心中似乎对《女四书》颇有不同见解,学起规矩来一教就会,但看她仿佛全不在意。”顾姑姑沉吟着说:“我是愧对老太君了,没办法能让九小姐从内到外变成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外表看上去倒是符合,可心里,我感觉是没有一条够得着边儿的。”

    听着顾姑姑的话,苏老太太不怒反笑:“我自己的孙女我知道,你不必自责,任她去罢!只是我家那个小十,你可得好好帮我拘着她,杀杀她的锐气!”

    顾姑姑抬起头来,望着苏老太太的眼睛,很郑重其事的说:“老太君,有句话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十小姐身上有戾气,若不再将她往正路上引着,以后她定不得善终,甚至可能还会祸害苏府!”

    苏老太太被顾姑姑这句话惊得眼睛前面一阵发花,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那就拜托顾姑姑了,无论用什么法子,请好好帮我调教着她,决不能让她走到那一步上边去。”

    看着苏老太太郑重其事的模样,顾姑姑站了起来,深施一礼:“绝不敢有负老太君重托。”

    顾姑姑走了以后,苏老太太由瑞云扶着走出了庆瑞堂。

    早春的明媚已经显而易见,晨雾朦胧,流霜未去,但那初升的太阳已经隐隐约约的在云层后透出了一丝光亮,而光亮旁边却有一道微微发暗的黑影,似乎想反噬着那团温暖。中庭那两棵香樟树簌簌的随着晨风摇曳着身躯,不时飘落两片油光发亮的绿叶,落在灰褐色的地面上,特别打眼。苏老太太盯着那落叶看了一会,握紧了瑞云的手:“瑞云,你说说看,苏府这繁盛之景难道都不能维持百年?”

    瑞云在一旁低声说:“老太太,这繁华盛景可不是想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谁也说不定的,奴婢幼年遭受家变,却是早就了解这个理儿。”

    苏老太太听到这回复却是一愣,呆呆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最后决然的点点头道:“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我却信人定胜天,无论如何,总得防患于未然,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就不能发生,我自该想些法子才是。”

    过了几日,润璃便得了瑞云的传话,顾姑姑说她的规矩和《女四书》都学得不错,老太太说以后她不必再去和姐妹们一起学规矩了。

    葱翠听得这个喜讯,抚掌大乐:“这顾姑姑倒是一个识时务的!”

    嫣红拍了她一掌:“瞧你给乐的,还不赶紧去帮姑娘收拾药圃?开春了,刚刚好种点东西。”

    “没问题,只要不陪着姑娘去听那劳什子的《女四书》,要我做什么都行!”葱翠兴致勃勃的挽起衣袖,拉着黛青就往后院走,品蓝也追了过去,软软的声音在后边追着喊:“等等我,葱翠姐姐,也带着我去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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