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八字宜家宜室

    松柏园的主屋里,苏大夫人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一万两银子!她一想到这个巨大的数字,心里便像被人挖了一块肉去了般疼痛。攒了多久才攒起一堆银票,可今年这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着,竟然接二连三的破财!

    听到外边院子有女人娇软的声音,听了好生让人反胃:“兰姨娘手真巧,收了这些桂花是去做胭脂膏子吗?”

    “我要把这桂花酿酒,让老爷尝尝我的手艺!”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几乎让苏大夫人要气炸了肺,自己引狼入室,春兰这个贱蹄子,每日就会撒娇撒痴的把苏大老爷哄嘬着去了她屋子里头,这主屋一个月难得来一次,来了也只是问她要银子,天知道那银子都去了哪些腌臜地方!

    转念想着今日苏老太太一开口便是一万两,她当大房是好欺负的不成?要自己出一万两银子备嫁?那也要看苏润璃能不能嫁得出去!

    这时就听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道灰蓝色的身影一闪,云妈妈那张容长脸儿便出现在眼前:“夫人,我打听到了,梁国公府准备请钦天监的楚监正来排梁世子和九小姐的八字呢。”

    苏大夫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色:“你能确定?”

    云妈妈俯□来轻声道:“我远房侄女在梁府做管事娘子,塞了十两银子给她让她去打听,她是从梁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彩云那里得的消息,准错不了!”

    望了望云妈妈那风尘仆仆的模样,苏大夫人点点头道:“妈妈辛苦了。”

    听着苏大夫人这话,云妈妈一脸的激动神色,几乎要哭出来似的:“夫人,老奴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一想到咱们家五小姐被那梁世子拒婚,只能忍气吞声的嫁了那个花花公子,心里便难受。老奴是从小看着五小姐长大的,她性子活泼,又讨人喜欢,夫人是当成眼珠子般养着的,没曾想却落了个这样的结果!老奴于是便想,再怎么着,我们也不能让那九小姐顺顺利利的嫁出去,好歹也要出了咱们大房这口气!”

    云妈妈一番话说下来,苏大夫人的脸已经是扭曲得不成形状,想到远嫁去江南的玧儿,心里更是一口恶气闷在胸口不能出来。苏老太太,苏三夫人,九侄女,是她们联手毁了玧儿的一辈子,她必定要帮女儿报复回来!

    玧儿被梁国公府退婚才变成后来那种局面,若是那苏润璃也被梁国公府退婚,那又如何?苏大夫人抚着心口,脑袋里飞速的想着主意,一丝阴侧侧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云妈妈,你附耳过来……”

    主仆两人在主屋里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却没有提防雕花窗外闪过一个纤细的影子,正努力的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可惜听了半日却始终没能听得清楚。

    庆瑞堂里邱妈妈也正在向苏老太太禀报这几日的收获:“老太君,总算有些眉目了。那死去的四个贴身丫鬟里有两个是家生子,其中一个在死前曾向家人透露过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据说五小姐曾经和一位姓李的男子私定终身,被大夫人发觉了,而且那姓李的还来苏府找过大夫人,她只是远远的望见了他进了松柏园的主院,不知道他究竟为何来找大夫人。”

    苏老太太皱眉道:“也就是说这四个丫鬟的死是因为玧丫头做下了不能见人的事情?可那又与璃丫头被劫有什么关系?”

    邱妈妈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可这事情里边却透着几分蹊跷,九小姐好好的,怎么会有人偏偏就在码头上劫了她一个?那歹人不是受人指使想把她卖进青楼的?这分明就是想毁了九小姐的清白呢,就算苏府找到九小姐,她已经堕落成那样的身份儿,自然也是不会再接回府的了。”

    庆瑞堂里的西洋座钟铛铛的响了几下,苏老太太轻轻的敲了敲桌面:“最近你有没有盯紧着大房那边?我看老大媳妇那模样,似乎在琢磨着要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邱妈妈低眉道:“老太太放心,老奴派人看着呢。今日那云妈妈去了梁国公府找了她那远房侄女,可只是远远的跟着,见她们交谈了几句,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内容。”

    “肯定是在想办法阻挠璃丫头的亲事,这是错不了的!”苏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给我再派几个人手,盯紧了松柏园,可别让她闹出什么事情来。”

    “是。”邱妈妈垂手应了一声:“我会加派人手去守着大房那边。”

    这时就见一个婆子走了进来,向苏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太太,大房的兰姨娘吵着要见老太太,说是有要事禀报,放不放她进来?”

    苏府的规矩是,姨娘没有得到通传是不能进庆瑞堂的,所以春兰只能站在外边,先请一个婆子进来通传。苏老太太听到兰姨娘这三个字,敏感的坐直了身子:“你传她进来!”

    不多时,便见一个妖娆的身影出现在庆瑞堂众人面前。春兰穿着一件桃红的对襟褙子,扭动着水蛇腰走到苏老太太面前,向她行了个礼:“奴婢春兰给老太太请安了。”

    苏老太太微微点头道:“兰姨娘许久不见,倒是比原先做丫鬟的时候更经看了。”

    春兰粉脸带笑:“老太太惯会夸人的,春兰可不上当……”说到后边,尾音不自觉的拉长,软绵绵的,似乎要揉进人的心里去般,斜眼一看众人脸上都是不屑的神情,她恍然惊觉站在面前的并不是苏大老爷,连忙收敛了那一脸的矫揉造作,清清脆脆的向苏老太太报告:“方才奴婢在院子里采桂花时,看到云妈妈鬼鬼祟祟的和大夫人交谈着,开始听她们提到了梁国公府,又提到了钦天监什么的,后来还说到了五姑娘。但是奴婢隔得远了些,没有听得完全,后来只见她们两人是附耳在一起说话,就更听不清了。”

    听着春兰一气儿说完,苏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便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看了看春兰,她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你倒是个不忘旧主的忠心丫鬟!”

    春兰扭动了□子道:“春兰只是感念三夫人和九小姐的恩情,想提醒下罢了,却不值当老太太这般夸奖呢。”

    “你有这份心思,也是不错的。”苏老太太笑着说:“瑞珠,去我匣子里头取了那支梅花钗子给兰姨娘,好好嘉奖下她的忠心。”

    瑞珠应了一声,进去内室,然后带着一支金钗出来了,春兰一见那金钗亮闪闪的,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处,接过钗子向苏老太太道过谢,便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分明是想借着我的手来打压下老大媳妇,偏偏儿还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亏得她一点都不脸红。”看着春兰把那水蛇腰儿扭出了一个波纹来,苏老太太感叹万分:“这可真真是个精明的丫鬟,惯会看准时机往上爬。”

    邱妈妈老脸上也是一堆褶子闪到了一处,笑着说:“老太太你管她是什么心思,只要是想在帮着九小姐就成。”

    苏老太太点点头道:“看来老大媳妇是想在璃丫头排八字上边做文章呢。未必她想买通楚监正把这个八字批得相克?邱妈妈,你派人到钦天监楚监正门外候着,若是见着大房派人上门去找,那就等她从里边出来就抓个现形便是。”

    邱妈妈点点头道:“奴婢省得,老太太放心便是了。”

    钦天监楚监正,在京城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这监正官儿不大,说起来才正五品,可他却能在御道街买得起房子,虽说那房子在街尾,但无论如何也是在御道街上边的,那价格可是许多正三品都望尘莫及的。

    这位楚监正来钱的门路也是光明正大的,虽说钦天监主要是观察天象,颁布历法,兼为皇家婚庆挑选好日子,可这位楚监正却还有自己的副业,那就是给人算命合八字。楚监正算命极准,一天他只给一人算八字,或者只给一对夫妻合八字,若是没耐心的,那便去别处排队,而且他收费也高得惊人,一般人都不敢往他那里去,若是遇到八字不好的,他还可以为其改命,只是收的银两也是寻常百姓无法承担的。

    苏大夫人推测着,这楚监正既然爱财,大大的送上一笔酬金,不怕他不给批个相克的八字,无论是克夫还是克公婆,那一样都能让九侄女这亲事黄了,所以她咬咬牙拿了一万两银票给邱妈妈叫她去楚监正府上——反正这一万两是保不住的了,苏老太太不是叫自己拿一万两出来替九侄女备嫁吗?不如就拿这一万两搅了她这门亲事,自己还能看三房的笑话,也为玧儿报了这一箭之仇。

    这日,楚监正从官邸回府,换了家常衣裳坐在书房喝了口茶,旁边的书童把一张折子送了上来:“老爷,今日轮着该替梁国公府上梁世子和苏太傅上九小姐合八字了。”

    楚监正接过那两张大红庚帖,先看了看梁世子的八字,掐着指头算了算,不由得点点头:“梁世子这八字可是中规中矩的富贵命儿,国公府的世子爷,到时候自然是滔天的富贵,这是不消说的。”

    再看了看写着润璃生辰八字的那张,看了看那生辰,不由得便是一阵眼花:“这分明是一个死人的命格呢,怎么现儿还活着?莫非是有人给改了命?”

    遇到自己极感兴趣的八字,楚监正也兴奋起来,把书童赶了出去,自己焚了一炉香,取出了《易经》和一些算筹,开始闭上双眼,默默排起润璃的八字来。不多时便见楚监正额头上汗水涔涔,似乎与人大战了一番,闭着的眼睛蓦然睁开,眼中精光四射:“苏九小姐真乃奇女子也!从卦象来看,她却是被招至此间的异魂,可却又能和本体如此融汇,真乃奇之又奇也!”

    再翻开几张算筹,他才恍然大悟般 :“原来是有高僧加持,难怪,难怪!”再把梁伯韬的八字取了过来,和润璃的八字合了一下,脸上露出欣喜神色:“五行中和,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不偏枯,此乃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他挥毫写下四句批文:夫唱妇随好姻缘,子满枝头儿女全。金银无数积满院,旺夫旺府自婵娟。

    写罢,打开门便想唤那书童进来,把这批文到祖师爷案桌上供着,专等梁国公府今晚派人来取。没曾想自己才一出生,书童却带来了个老婆子,看那穿戴,便是哪家大夫人家的得力的掌事妈妈。

    “今日我已经为人合过八字了,你也该知道规矩,先把你家主人要合的八字给放下来,排了日期我自然会叫人去通知你什么时候来取。”楚监正有些不喜,难道书童没有和这婆子说清楚?他楚监正这个习惯也是几十年了,京城谁人不知?为何还有这种胡搅蛮缠的掌事妈妈要亲自见他?

    “楚监正,你的规矩老奴也知道,只是事情紧急,却再也迟不得了,望你能看在这位大爷的面子上能给点时间,好好的排下八字。”那婆子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这位大爷,楚监正一定是认识的。”

    楚监正疑惑的看了看那个信封,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从里边抽出一张纸,楚监正低头一看,脸上骇得变了颜色——一万两的银票?这婆子究竟所求何事,竟然一来便塞了一张万两银票给他?

    朝书童使了个眼色,书童很知趣的把门给关上,站到了屋子外边。楚监正看了看面前站着的这个婆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罢,你是哪家的?想要求我合谁的八字?”

    那婆子弯了弯腰道:“我是苏太傅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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