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半靠着鲁氏,一副不愿说话的模样,幼嫩的婴儿肥鼓鼓的,瞧着就让人想好好安慰一番。

    尤娉婷开口道:“嘉宁是在为婚事心烦?其实也不必听那些传言,赵王殿下身份尊贵,听说相貌其实很英俊,你不要被外人骗了。”

    赵王相貌确实很好。当初尤娉婷第一眼看他时,就几乎被那凌厉气势和俊美相貌所摄,但很快她就见识到了对方冷血暴戾的一面,迅速打散了那点刚萌动的春心。

    成婚几年,她连赵王的面都没怎么见过,后来更是因为赵王差点丧命。要不是及时攀附上了太子……罢了,即使那样也没能过得有多好。

    嘉宁没反应,尤娉婷就再接再厉多说了几句,试图以此打消对方逃婚的心思。

    “喔。”嘉宁应一声,“你喜欢他?”

    脸色一僵,尤娉婷干笑两声,“怎么可能呢,我连赵王殿下的面都没见过,嘉宁可别多想。”

    鲁氏视线狐疑地扫过她,倒是看出了点不寻常,不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尤娉婷是重生而来。

    干巴巴地聊了没多久,光明寺已到。

    这儿是京城人士的求佛胜地,听说还很灵验,不少人来卜卦都应验了,其中有几位高僧还是世家权贵的座上宾。

    几人一同上过香,捐了不菲的香油钱,鲁氏就带着女儿去算卦,也懒得管尤娉婷偷偷地想溜去哪儿。

    虞家是捐香油的大户,自有上宾待遇,能有单独的小僧弥领去清静之地算卦。

    光明寺做的脆皮豆腐是道绝味,嘉宁被唤起了一点精神,乖巧地坐在房内吃豆腐。

    鲁氏领着小僧弥去了外边儿,另外掏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今日所求是小女的姻缘卦,既是姻缘,就不要横生波折了。”

    小僧弥回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收下荷包回头立刻把签盒里的中签下签全取了出来,里面只剩上签。

    跟梢的侍卫看着鲁氏这波操作眼角直抽,他们还真没见过自己去请寺庙的人把坏签拿掉的,这有什么意义?

    若是鲁氏知晓他们疑惑,定会不屑地回一句:这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手动改命的鲁氏回房后开始安抚女儿,“我们从没求过佛祖什么事,向来都是虔心礼佛,这回难得求一次,佛祖定会应的。”

    嘉宁虔诚地看向娘亲,“佛祖能多给我一盘脆皮豆腐吗?”

    鲁氏一怔,继而失笑,“莫说一盘,十盘也行的。”

    有了鲁氏和小僧弥的串通,嘉宁接下来摇出的三次签不出意料都是上签上上签,让她顿时重燃希望,认真问,“佛祖是告诉我,这次一定能逃婚成功吗?”

    小僧弥一懵,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茬,不由和鲁氏交换了个眼神,得到暗示后定心清了清嗓子道:“善主,车到山前必有路。佛祖是言,凡事顺其自然、平心静气,自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善果。”

    车到山前必有路……嘉宁想着这几句话,越觉得不对,这件事怎么可能顺其自然呢?

    这怕不是个假佛祖。

    她意识到什么,突然起身拿起签盒,把里面的签哗啦啦全摇了出来,一一看过去,全是好签。

    果然如此。

    “当真有鬼。”嘉宁看着小僧弥,语气幽幽,“亏我们每年捐那么多银子,原来尽是些骗人把戏。”

    包子小娥同仇敌忾,立刻道:“姑娘别急,我们这就把刚才的香油银子拿回来!”

    小僧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我文下是第一次这么被嫌弃的男主惹

    第6章

    女儿大了不好骗了。鲁氏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既欣慰又遗憾。

    她偷偷又送了份香油钱给被抢走荷包的小僧弥,回头安慰嘉宁,“此事也不能怪他们,大多数人卜卦也就求个心安而已,他们自然不想叫人失望。”

    “我知道的。”嘉宁点点头,“娘,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只要你们不一直担心就好。”

    两盘脆皮豆腐下肚,她又想开了。

    鲁氏愣住,万没想到一直无忧无虑的女儿能察觉到她心思,眼眶顿时微湿,“只要宁宝开心,娘就不担心。”

    嘉宁软声道:“不就是嫁给赵王,不能逃婚还不能和离嘛?到时候我就回家,和爹娘过一辈子。”

    她这样甜美又天真的样子,任何人瞧了都要心软,鲁氏道:“对,不怕,娘养宁宝一辈子。”

    母女两如此说了会儿贴心话,准备回府时才发现尤娉婷依然不见人影,鲁氏皱眉,便要叫人去寻她。

    小娥道:“尤姑娘只带了一个贴身婢女,都不让人跟着,我们都不知去哪儿寻呢。”

    “拜佛做什么也神神秘秘的。”鲁氏对尤娉婷本就无好感,但人是她带出来的,身为长辈总不好真把一个姑娘家丢在这儿。

    她转身嘱咐两个婆子,“去问问庙里主持,请两个小师傅领路帮忙寻人。”

    “宁宝是想去马车上等,还是在后厢房里歇会儿?”

    “这儿没什么好玩儿的,我去马车上吧。”嘉宁道,“若是太久没找着人,娘就和我先回府吧,留两个人在这儿等她就好了。”

    鲁氏应一声,先送女儿回了马车。

    虞府马车是特制的,为的就是让嘉宁在马车上也待得舒服,大而奢华,四角垂了金银铃铛和各色彩绦,纱帘粉白相间,一瞧就是闺秀所乘。

    嘉宁往软座上一躺,整个人几乎就陷了进去,成了柔软的一团儿。

    今日礼佛,她的穿着和妆扮都很素净,脸上未施脂粉,这会儿也不用担心花妆。

    左右各有零嘴和话本,但嘉宁这时候并没什么兴趣,忍不住想起了数日前那个荒诞奇怪的梦。

    梦里走马观花般,她只记得看见一个五官模糊气势很吓人的男子,众人唤他赵王。赵王和当今关系不好,有杀母杀兄之仇,在朝中又处处受打压,所以他蛰伏几年后寻机直接回了封地,没过多久又掀起正朝纲的大旗造反了。

    赵王勇猛善战,颇得人心,后来即使是京城的人也陆续被他收服许多,叫他最后造反成功,登基为皇。

    但他登基后并没能比上一任天子好多少,反而因为大仇得报,行事愈发暴戾无忌。

    赵王行事专断,眼里又容不下沙子,登基仅短短半年内就杀了不少大臣,以致朝内人心惶惶、战战兢兢,不似长久之象。

    如果梦境为真,那这样一个暴君……嘉宁突然打了个寒颤,心想模样虽不清楚,但那天那人的一身气势倒和梦中很像。

    他以后,难道真要造反?

    沉思间,嘉宁被兴冲冲奔回的包子打断思绪,“姑娘姑娘,你知不知道那尤姑娘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说到八卦,嘉宁立刻来了兴致,随手就拿起了一盒点心准备倾听。

    包子笑得蔫儿坏,“听说她在寺庙里转了许久,最后在许愿池那儿遇见了一位公子,上去就对人家说什么‘我见公子似有心事,观公子衣衫谈吐,应当是应考之人吧’。”

    包子道:“人家公子不理她,她偏缠了许久,最后还掏出一袋银子非要塞给对方,说要出资支持那位公子科考。可是公子根本不想要,两人来回推搡,竟不小心把她推到池子里了。”

    嘉宁糕点都惊掉了,“谁掉池子里了?”

    包子挤眉弄眼,示意她看向远处披着衣裳由仆婢扶着走来的尤娉婷。

    咳了两声,嘉宁喝口水压压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尤娉婷怎么会去做这么傻的事。那公子莫非长得特别好看,让她能完全不要脸面贴上去?

    小娥也纳闷道:“莫非是被姑娘赐婚的消息刺激,尤姑娘开始恨嫁了?”

    恨嫁不恨嫁众人不清楚,但尤娉婷如今挺恨嘉宁是真。

    她记得前世虞嘉宁说过和韩公子的相识过程,明明是寺庙相遇,虞嘉宁得知对方要科考又囊中羞涩快住不起客栈,就给了点银子,从此让韩公子感恩在心,最后高中榜首时更是直接前来虞家提亲。

    韩公子被鲁氏考校了许久才抱得美人归,成婚后待虞嘉宁简直是如珠似宝捧在了手心。

    尤娉婷认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份恩情,怎么到她这儿就行不通了呢?可见前世虞嘉宁就是在骗她。

    她哪儿知道,从头到尾韩公子就没什么缺银子的事,不过是当初对嘉宁一见倾心,故意如此说而已。得嘉宁资助后更是深觉美人儿心地善良,好感倍增,所以才有后面的种种行为。

    显然这次韩公子对尤娉婷并未生出什么心思,是以根本不愿配合她。

    这会儿不慎让一位姑娘摔进了池子,他也是又抱歉又觉得有点倒霉,便让书童送了些银钱以作赔罪。

    这些银子就像打在尤娉婷脸上的耳光,让她火辣辣得疼,暗中瞪向虞嘉宁的目光更气愤了。

    嘉宁被瞪得莫名其妙,看尤娉婷身子一直发抖,就像只丧气的湿毛鸭子,便懒得和她计较。只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是了,肯定是这样。嘉宁想着,转身继续看起话本来,完全无视那灼热的小目光。

    尤娉婷:……气死我了!

    好容易回了府邸,尤娉婷跳下马车,第一时间居然也不赶去梳洗更衣,反而在廊下默默看了嘉宁好一会儿。

    虞嘉言正好来府门前接娘亲和妹妹,回头望了望古里古怪的尤娉婷,不满瘪嘴,“她怎么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妹妹?真叫人不喜欢。”

    “要喜欢她做什么?”鲁氏老神在在,完全不在意,“反正也是没什么干系的人,倒是你,明儿一定得给我去书院进学去,知道吗?”

    “……喔。”虞嘉言小声嘟囔,“反正也学不会,去了有什么用。”

    嘉宁踮脚摸了摸兄长脑袋,软声安抚,“又不用哥哥学什么大学问,多听些多看些书,以后和别人吵嘴时还可以多说几句,就不会输了。”

    鲁氏心道:也省得以后都听不懂别人在骂你。

    虞嘉言双眼一亮,“言之有理!”

    他低头看向睁着乌黑的眼认真望自己的妹妹,只觉得那目光清澈又柔软,顿时生出满满的幸福感。

    还是有妹妹好啊,而且是如此漂亮可爱的妹妹,无怪许多人总是喜欢找他茬,肯定是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有蜜汁自信的兄妹两0-0

    第7章

    嘉宁大婚在即,家人自需到场。

    虞嘉言的进学暂时又不了了之,在书院封闭式进学的虞玄休假回府,连远在淮南的虞萱得知消息后也不顾外祖父母的反对,一定要前来看着最喜欢的堂姐嫁出去。

    虞玄和虞萱是嫡亲兄妹,都是大房原配夫人留下的孩子。

    兄妹二人关系并不好,当初虞萱出生后不久她母亲高氏就因得知虞临和萧氏有染被气得郁结于心,活活把自己气死,高氏一家又见女婿似是铁了心要迎萧氏为继,担心萧氏为难年幼的虞萱,便把人带去了淮南抚养。

    他们倒是想把虞玄一块儿带走,可惜对于儿子的归属虞临寸步不让,也只得作罢。

    十多年来虞萱偶尔会在年节时回京城,嫡亲兄长虞玄对她冷冰冰不说话,尤娉婷她也不喜欢接近,所以最后亲近的只有随和好说话的二房一家。

    虞玄为人冷淡清傲,许是少时失恃,显得格外漠然,便是父亲虞临的面子有时都不给。然而嘉宁看着这位堂兄,总觉得他对妹妹虞萱有种微妙的嫉妒。

    至于具体是怎样的嫉妒,嘉宁并非身处其境,也说不清楚。

    如今虞府大大小小几辈齐全了,整日热闹得很,鸡飞狗跳的场景主要来自于虞萱和尤娉婷的互相看不惯。

    虞临深受其扰,一个是不在身边长大的亲女儿,一个是养在膝下的继女,左右都不好罚。他干脆一甩袖子,出门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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