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景地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包子张大嘴,“怎会这样?难道两家私底结了仇,竟用这样的法子来报复?”

    她的神情太过配合,大大满足了这婢女的倾诉欲,语气愈发亲近,“那就不知了,不过高门大户嘛,私底下的腌臜事不知多少,要我说啊,还不如咱们简单点开心些。”

    赞同点头,包子疯狂吹捧,“到底是姐姐看得清楚,活得明白,堪称我辈典范。”

    被吹得快飘上天,婢女待包子异常亲切,不知不觉又吐露了好些话儿。

    营地中,不止包子在打探消息,各府人都在做私下交流。很快,长胜侯世子某种能力不行了这句话几句人尽皆知。

    营地本就小,这会儿无人狩猎,自然个个都在闲聊。

    皇后得知此事,银牙都咬碎一半,长胜侯世子是她亲弟弟,她自然对害了他的人深恶痛绝,可这人怎么偏偏是马家人?

    和马家结仇,是她万万不愿看到的。

    “葛太傅还是厉害。”暗中人如此道,看着何、马两家闹成一团,不得不对葛太傅的心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报复也便算了,用如此狠辣的方式,还能让对方自家内讧起来,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那位世子当真不行了?”另一人啧声,“他可至今连个嫡子都没有,消息传出去,侯府岂不是要乱套。”

    至少那些生下庶子的妾室定要心思浮动,而那位世子夫人的娘家也不是易相与的。家宅不宁,长胜侯可要头痛不已。

    “皇家失传秘药。”先前之人哼笑,“大罗金仙来也治不好,下半辈子注定当不成男人了。”

    “啧,可怜。”

    葛太傅身边能拿出皇家秘药的人,非柔娴大长公主莫属。听说这位素来宽容仁爱,何事能让圣人也狠下心肠,这样对付何、马两家?

    二人不知,他们也不会去探究。这世间秘密知道得越多,活命的机会就越少,他们深谙此道。

    何、马两家闹得厉害,皇帝烦心不已,他近日心情不佳,又碰上皇后娘家这事,脸色沉得能滴水。

    “他们两家的事,自有他们处置,你们都杵在营中做什么?”皇帝神情不善。

    转而又缓了语气,“诸位爱卿,何不同游?”

    游……就游吧——天子开口,怀着各种心思的朝臣纷纷携人重入猎场,但这一回,再也没了第一日的激情昂扬。

    嘉宁实在没事做了,在帐篷中窝得疲乏,干脆领了人也去猎场外围玩玩。她不需要亲自动手,去溜圈马就行,碰见猎物自有一干侍卫帮她搭弓射箭捕捉。

    谢秋随侍赵王,同望嘉宁一行人背影,他知王爷曾教习王妃鞭术,看起来不像偶尔的消遣,而是实实在在练武。

    他不由开口,“刀剑藏凶,王妃毕竟是女儿家,纯善若稚子,何必让她牵扯这些。”

    赵王一时未答,待嘉宁身影彻底没入林中,方淡道:“刀剑藏凶,人心何尝不是,有自保之力方能立足。”

    何况,怀璧其罪,拥有那般美貌既为上天恩赐,亦是一种危险。

    赵王无法保证自己能十二个时辰不离保护嘉宁,也无法笃定地说跟着他,就绝不会有意外。

    他将做的事危机四伏,不会因任何人中止,如此,让嘉宁拥有更多自保之力他才能放心。

    谢秋闻言沉思,不得不承认,是他狭隘了。他自小所受教导便是男子天生该保护妻儿,否则便为无能,寻常看来,男子若能做到这点,已经是其妻儿的幸运,但以王爷的身份,显然不行。

    他再一次庆幸,皇帝所赐这件婚事给王爷带来的是一个简单纯粹的王妃,且能够最大程度减少王爷举事的顾忌,无论王妃本人,还是他的家人。

    不知帝后了解到这些,会不会后悔不已?谢秋微微一笑。

    …………

    嘉宁运气好,连碰到两只獐子和三只兔子。

    小兔子雪白,双眸有如红宝石,在侍卫掌下瑟瑟发抖,短尾巴跟着发颤。

    顺势摸了摸毛,嘉宁想到烤兔肉的味道,十分满意,“兔肉要多刷些蜂蜜,烤起来更香。”

    侍卫:……???

    他们就是看这几只兔子可爱,特意徒手抓来,想着王妃定会喜爱,结果第一眼想到的就是吃么?这好像完全不符合那些贵女的作风……

    默默瞄了眼小王妃认真不似作伪的表情,侍卫应声道是,知道自个儿讨好的方向错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反而更简单了。

    在外围随意逛了逛,嘉宁收获颇丰,正准备离开时竟碰见了虞玄几人。

    她本是要去寻爹娘一起玩儿的,后得知两人单独去了别处,这才独身入猎场,没想到只喜读书的堂兄虞玄也会来。

    虞玄身边跟了两个妹妹,虞萱和尤娉婷,还有一位陌生公子。

    两队人相遇,虞玄微怔后下马行礼,“见过赵王妃。”

    虞萱就没他那样客气了,蝴蝶般欢快奔来,嘟唇,“嘉宁姐姐,你出来玩儿都不带上我!”

    “我知道会遇见萱萱啊。”嘉宁用鞭子挑起小堂妹下颌,利落的骑装让她此时看起来有种雌雄莫辩的精致,叫虞萱微微红了脸,话也不顺畅,“说、说得也对哦。”

    “上来。”嘉宁伸手,把虞萱拉上马。

    虞萱个子比寻常姑娘更娇小,正好坐入嘉宁怀中,脸色更红,心想嘉宁姐姐身上好好闻,有种好闻的香味,淡而不断,叫人不由想靠得更近。

    虞玄抿唇,方才他不耐烦妹妹一直缠在身边,这会儿虞萱见了嘉宁更亲近,他却更不舒服了。

    尤娉婷察觉他脸色,摇头不已。虞萱当真是个傻子,自己哥哥不亲近,总去缠着一个堂姐。

    虞嘉宁都已出嫁,能有多在意她,反倒是虞玄……尤娉婷也是后来慢慢想起,虞玄前世不仅考取了功名,更是因为办事稳妥干练被一位侯爷看上,把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从此平步青云。

    赵王谋反的后果,尤娉婷不知道,她没活到那个时候,但虞玄的将来,她已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多和虞玄亲近总是没错。

    再者,她相信造反是没什么好结果的,这也是她重生后第一反应要避免那桩婚事的原因。

    “萱萱怎么跟着他了?”嘉宁意指虞玄。

    “喔,那日小娥姐姐不是说……所以我担心嘛。”虞玄绞着手指,“哥哥那样糊涂,我怕他被蒙蔽呀。”

    嘉宁思考,这位堂兄可不像糊涂的人,“那跟出什么了?”

    “……好像也没什么。”虞萱迷茫,她本以为哥哥和自己不亲近是因为她自幼未长在京城,可能更喜欢时常嘘寒问暖的尤娉婷。

    但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尤娉婷和她的待遇也没好多少,但尤娉婷脸皮更厚些,被拒绝了也总能笑盈盈,这点虞萱自认比不上。

    捏捏虞萱脸蛋,嘉宁慢吞吞开口,“他那么大人了,总有分辨力,真被骗了只能算他比较笨。”

    虞萱鼓腮不满,“再笨也是哥哥呀,嘉宁姐姐不许这样说他!”

    在场其余人:……三姑娘,您不觉得自己声音过于大了吗?

    虞玄眉头简直拧成麻花,在听到这句话后脸黑成锅底。他是个清冷的性子,素日寡言少语,比神仙还神仙,倒是少见情绪起伏如此频繁。

    韩朗颇有兴致地打量好友这番神色变换,心道:再表现得不在乎这个妹妹,看见她和别人亲近时还不是摆出一张臭脸。

    不过虞萱这小姑娘倒是傻得可爱得多,不像好友另一位妹妹,总是状似自然实则很有心机地讨好他们。

    韩朗记得,这位尤姑娘就是当初在寺庙执意要送他银子助考的那位,当初给了银子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谁知还有不小的孽缘。

    唉,他悠悠叹一口气,视线移向前方,这位刚遇见的赵王妃身上。

    别说,赵王当真好艳福,一把年纪娶个小仙女般的媳妇,夫复何求啊。

    韩朗用最纯粹的目光欣赏,尤娉婷却有些紧张。即便她慢慢放弃了对韩朗的想法,也不大希望这位未来的状元郎会站到虞嘉宁和赵王那边。

    他们二人这回再没什么赠银之恩,可不会再有牵扯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只有一章哈

    第45章

    尤娉婷纯属多虑。

    前世韩朗遇见嘉宁时, 嘉宁尚待字闺中,是未有婚约的漂亮的小姑娘,他动心再正常不过。然这世初见,佳人已为人妇,还是鼎鼎大名的赵王的夫人, 他纵有上百个胆子也不敢有心思。

    但男人的眼睛嘛, 总是不会委屈自己, 自然而然就去追求美了。

    韩朗低低慨叹了声,“赵王妃真是个美人。”

    美而不妖, 纤秾合度,又带丝姑娘间少见的飒爽, 哪个男人不喜欢。

    虞玄并不理他。

    韩朗忽然玩笑, “如此说来,你这妹妹倒也不错, 玉雪可爱,性情纯真,我愿为她再等几年。”

    冷冷扫来, 虞玄语气像含了冰碴,“若想少活几年, 便继续说。”

    韩朗不说了,他还不想好端端被揍一顿。这人就是死要面子, 明明对多年不在身边的妹妹在意得很,偏摆出苦大仇深的脸。

    活该被妹妹畏惧,不敢亲近!

    虞玄不大愿意和嘉宁一行人继续狩猎, 偏偏虞萱喜欢,两队人不知不觉凑成了伴儿。

    他们所得猎物寥寥无几,一路行来,能得只野鸡就不错。如今换了个队,遇见的动物都变多起来。虞萱亲近嘉宁,不管是嘉宁还是侍卫动手,她通通算作嘉宁功劳,不住鼓掌欢呼,“嘉宁姐姐厉害,姐姐好棒!”

    虞玄听了绷脸,活像谁欠他上万两银子,韩朗暗笑得气都快顺不过来了,没想到也能看到好友今日。

    享受够了小堂妹吹捧,嘉宁记起什么,“对了,哥哥呢?”

    “啊——嘉言哥哥么。”虞萱惊觉,“他好像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二叔和婶婶也没说。”

    她悄悄凑近,“花儿说,嘉言哥哥是和哪个姑娘偷偷约会去了。”

    嘉宁不信,这么点儿大猎场,如果哥哥真有这迹象,爹爹娘亲早就兴奋跑来告诉她了。

    如她所料,虞嘉言还真没和漂亮姑娘约会,他被赵王身边的人抓壮丁了。

    得知赵王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明,而自己卯时就被抓壮丁,虞嘉言悲愤不已,“我就不会读书啊,只想当个奉公守法的纨绔,赚银子养妹妹!”

    邱太傅嘴角微抽,奉公守法的纨绔?谁教他这说法的。

    面上还是笑,“嘉言啊,我们也并非逼你读书,只叫你多画些画儿罢了。”

    “画儿?”虞嘉言郁闷,自己在写的分明是字,他功课不好,还是知道的!

    “我有教你写字么?有教你认字么?”邱太傅抚须反问,“是不是像画画儿一般,让你对字帖临摹?描形而已。”

    虞嘉言弱弱反驳,“可是临摹字帖,不就是练字么?”

    “非也非也。”邱太傅一本正经反驳,“你只看其形,不领其意,二者其实非常不同啊。”

    撸起袖子,邱太傅道:“你看常人如何练字?是否勾勒笔画,领会其意,一字要练上数百次?”

    “可是你呢?下笔可有思索过其意?描绘轮廓罢了,用的还是各色笔绘,不就是像作画一般么?这其实名为笔画,寻常人都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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