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火?皇帝张惶四顾,又茫然地望向这座宫殿,熊熊大火似吞噬的巨兽,张口就把整座宫殿变成了片片残垣,福山还出得来吗?

    梦中燃烧了多年的烈火在眼前浮现,皇帝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场火也许会成为他第二个梦魇。

    下一刻,皇帝做了件自己都意料不到、此生也许都不会再做的事。

    他脱下外袍往水桶里浸了浸,而后披上身就往里冲去,速度之快让侍卫心中一悚,完全没想到陛下会这样做。

    当下不知多少人惊叫起来,齐齐唤“陛下”,侍卫更是拔腿就追,最终在大火前拦住了人,“陛下,此处危险,您不能进去!”

    “让开!”皇帝看过来的眼似寒冰、又像烈火,君威如山,这一刻的气势叫侍卫几乎想要跪地谢罪,“福山有难,朕作为兄长岂能坐视不理,派人和朕一起进去,没找到人,谁也别想出来!”

    这倒是没有问题,可是,可是陛下怎么能进去呢——

    所有人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人拦得住此刻意气正盛的皇帝。最终还是禁卫统领犹豫再三,大着胆子从背后绕过去,一手刀打晕了皇帝。

    迎着众多属下敬佩的目光,统领里衣早就被汗水浸湿,沉声道:“按陛下吩咐,都入内去找长公主殿下。”

    末了,他低声添了一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禁卫统领抬头看了眼无云的天色,又看火势,在心中摇头。

    长公主殿下……只怕不好了。

    嘉宁从旁看了全程,歪头瞄了眼一处隐秘的角落。

    皇帝这番举动,倒是真出乎意料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午安鸭

    我总是写着写着就把女配给忘了……下次,我一定要写个能打的女配【认真

    第53章

    如果不是这场大火, 谁都想不到,素来自私多疑的皇帝会有这样的一面,连常年睡在他枕边自诩已经十分了解皇帝的皇后也不曾料到。

    得知皇帝为了福山长公主曾试图闯进大火救人时,皇后大受打击般退了一步,满脸不可置信, “他竟然……”

    他竟然对福山如此用心。

    皇后不禁想, 如果是自己被困在大火, 她这位夫君,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吗?

    答案是否定。

    太子正在此处, 突然被皇后拉住,“如果母后也被大火困住, 长泽会来救母后吗?”

    “母后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 怎么会被困住?”太子奇怪。

    “母后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可能啊。”太子一琢磨, 灵机一动,母后莫非是在暗示他,身边的人伺候不尽心?

    皇后简直被这倒霉孩子气死, 又问了几遍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最后气得直跺脚, 毫无庄重的模样吓了太子一跳,悄悄道:“母后是不是被福山姑母的事, 刺激得这里出了问题?”

    太子指指脑袋。

    皇后:“……”她真是当初不如在这小子刚出生时就直接掐死,父子两一块来气她的!

    还是最后小顺子灵机一动,“娘娘也许就想听殿下说些好话呢。”

    太子恍然大悟, 哦一声,总算说出了皇后想听到的话。

    虽然皇后也并没有多么高兴:)

    “娘娘,殿下——”禁卫统领匆匆赶来,满头大汗,“长公主殿下,似乎找到了……”

    “找到就找到,什么叫似乎?”太子一拧眉,“莫非这宫里还有和福山姑母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成?”

    禁卫统领面露难色,“臣的意思是,找到了几具……尸首,其中有一具,疑似长公主殿下。”

    便是皇后,也不由一惊,更别说太子,脸色黑沉如墨,“让孤知道你在胡说,定要叫你好看!”

    统领垂首,太子抬步,“走,带孤去看看。”

    说完回头望去,“也不是什么好看的,母后在这好好歇息吧,莫再受了惊吓。”

    皇后怔怔点头,一时都没有注意这是太子难得的体贴,依旧沉浸在这则消息带来的巨大冲击中。

    皇后想要福山长公主死,想了不止一日两日、一年两年,可是当这事当真可能发生了时,她依然有种这也许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的想法。

    她仍记得,自己刚见到福山时,福山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粉雕玉琢,乖巧柔顺,便是她都时常忍不住把人当成小妹妹疼爱。

    福山喊了她好些年嫂嫂,她便也真心疼爱了好些年。若非因某次意外发现了福山和皇帝之间的秘密,她到现在也不会对福山有任何反感,毕竟,这实在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最初有多喜爱,发现此事后就有多憎恶,憎恶到皇后无时无刻不想将其除之而后快,满心都是被背叛的愤怒感。

    且不说兄妹人伦,单说她这些年对福山的疼爱,福山竟能忘得一干二净,背着她和陛下搅到一起,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越是回想,皇后的手越是颤抖,可如今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颤抖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福山的死。

    …………

    在得知福山“死讯”的瞬间,嘉宁就成功“昏”了过去,宫婢们手忙脚乱地把她移到附近一处宫殿,留了几人伺候,其余的便继续因这场大火忙碌去了。

    闲杂人等一走,嘉宁就睁眼蹦了起来,把小娥包子唬了一大跳,随之惊慌,“姑娘快躺下,这怀着小公子呢!”

    嘉宁慢慢摸了摸肚子,“小公子没有,大概……有一只烧鸡和两个包子。”

    两人一愣,“啊?”不是她们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对呀,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嘉宁歪歪脑袋,无辜地看她们。

    两人却觉得有点儿心肌梗塞,小娥艰难道:“姑娘是说,从头到尾,这身孕就是假的?”

    嘉宁点头,简单把事情说了遍,叫两个小丫头心从天上到地下来回转了好几圈,

    包子幽怨无比,“姑娘连我们都开始瞒了……”

    说完被摸了把脑袋,嘉宁道:“毕竟这事需要每日提防他人,瞒着骗着,太累了。”

    包子脸一红,如此说来,这其实是姑娘对她们的体贴了。

    这种事的确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两个小丫头也并非无理取闹之辈,当下就放了过去,道:“那现在就应该去收拾好行李了?”

    “随便收拾些吧。”嘉宁眼眸一转,“太多了也不好行动,只要些必要的东西就好。”

    两人应声而去,嘉宁想了想福山他们的路程,思忖自己要走的时刻,应该也没多久了。

    令她安心的是,父母和兄长祖母他们都已经撤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趟是去赵王的漠北封地,一直以来众人对那儿的评价就是贫瘠落后、民风彪悍,而嘉宁除了偶尔担忧那儿的美食问题,其余的竟也是十分心大。

    嘉宁含了块枇杷糖,打窗慢慢望向远处,朱红的宫墙早已染了霜色,园中红绿渐褪,看起来,已经快到了下雪的时节。

    她的思绪飘了一下,想的是,漠北的雪,会比京城更冷吗?

    漠北的雪会不会比京城更冷,嘉宁暂时不得而知。她在宫中又待了五日,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等待的日子,确实太漫长了。

    据消息来报,她本来应该在两日前被接应出皇宫,但这几日不知怎的,宫中守卫突然换了一批,原先准备好的内应自然也被换走,她就暂时留了下来。

    她不怎么紧张,小娥包子倒是急得团团转,因为赵王府内老夫人和怀恩都以去郊外温泉庄子的名义走了,而鲁氏等人也早已离开京城,知晓消息的帝后几乎一碰见她们此行人,便会隐隐用沉思的目光看来。

    皇帝还好,福山的死分去了他一半心神,而皇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而今似乎琢磨出了点什么。

    嘉宁身边伺候(监视)的人,更多了。

    “姑娘怎么还笑得出来……”小娥微微蹙眉,“如果姑娘没及时离开,等他们发现了王爷的打算,到时候姑娘就……”

    “车到山前必有路。”嘉宁仍是那副慢吞吞不急不慌的模样,反而弯弯眉,“我是在想,如果是怀恩在宫里,现在肯定已经被吓得哇哇大哭了。”

    她想,她大概能够确定为什么梦中怀恩和老夫人会不见了,当初也许是同样的原因,让赵王没能及时接他们离京,他们最后便成了帝后发泄怒火的炮灰。

    现在换成她自己,嘉宁不仅不担心,反而有种蜜汁自信,她是一定能走的。

    毕竟,她这么好看,举世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上天怎么会忍心看她红颜早逝呢。

    对此,听过她想法的小娥和包子表示:……:)

    姑娘开心就好。

    不得不说,嘉宁的淡定极大安抚了两个小丫头,她们叹过气后想着,反正自己都是要陪在姑娘身边的,姑娘在哪儿,她们就在哪儿,不分开就好。

    这日,嘉宁照旧慢慢用了晚膳,耳畔传来哀声阵阵,那是不远处的宫殿中,宫婢们在为福山哭灵。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福山至今还未下葬,她被烧得面无全非的尸首仍停在那儿,时常有人去哭一哭。

    嘉宁没有装样子也去哭,她有很好的理由,有了身孕无法受刺激,何况她的确也昏过好几次,谁也不敢喊她去。

    众人都知道,福山长公主和赵王妃之前有多要好。

    “啊呀”包子忽然轻叫一声,走到窗边,“下雨了。”

    这个时节的雨,是很少见的。

    等嘉宁自己一看,便发现,其实算不上完全的雨,应当是小雨掺杂了许多细细密密的雪籽,砸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倒是把那隐约的哭声遮盖了,整片天地一时只剩下雪籽落地声,还了清静。

    “本来这种时候,在廊下摆上一桌热锅子,再温点儿糯米酒,最合适不过了。”包子咂嘴。

    嘉宁深以为然,她在家中时就偏爱雨雪天。文人墨客喜爱这种天气独有的诗意,她觉得自己的立意也不错,能够体会到这种天气独有的美味。

    主仆三人一时沉浸在以往的美食中,直到窗缝突然被塞进一张纸条。

    上书【子时,惜云阁,东角门】。

    终于能走了!包子小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嘉宁眨眨眼,也很是高兴,“把东西都带上吧,不要包袱,必要的都贴身带。”

    “嗯嗯。”

    其实早就备好一切,三人很快就一起坐在了小凳,等待子时来临。

    选在子时,自然是因为这时的宫人来往最少,有的只有伺候在长公主灵前的那些,包子挑帘张望许久,呼出一口气,“果然,陛下和皇后今夜都不在。”

    那人应当是知道这两人不在,便选在今夜离开。

    子时,万籁无声之际,主仆三人打开一角侧门,一个接一个准备迈步离开。

    此时的雪籽已经变成了飘摇雪花,洋洋洒洒落下,嘉宁才迈出一只脚,裙边便染了水渍。

    “赵王妃娘娘——”门外忽然传来尖细一声,几人同时怔住。

    这是传人的內侍,声音已经十分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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