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对她好,她可能记不着,别人对她坏,她都是记着的。

    但一急的话,她脑袋也不可能那么清明的,——也是,她就那样子,要真是一下子来个遇神杀神,遇魔退魔的,确实也不太可能,别人是有可能,之于她,那是没可能的事,她就是扶不起来的,给她再强的靠山都没有用,这腿儿嘛,总是先软的——

    可这次,她并没有太糊涂。

    她晓得呢,人在算计她——

    再说了,她也不是被算计过一两回了,再跌倒下去,那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于是了——她难得的果断了,手机真是捏在手里,她不叫别人,只打电话给景析,叔叔那么忙,她还是不打扰了,就景析那里,她想,景主任说过的,有事就得找他——

    她别的不会,这个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结果,就那么恰巧的,景析还就在本地,让她大吃一惊,她以为人早就回去了,一问才晓得人是回去的,这次是过来接她的——

    把她听得脸红通通的,放下手机,又看看手机,那看上去还挺大的屏幕,让她就那么羞羞怯怯地看着,仿佛能从屏幕那里跳出朵花来,——她手机一碰手机,又迅速地缩回来,又慢慢地探出去,——立时跟触了电似的,她的手缩得更快!

    简直了——

    这动作,叫刚从外边回来的段乔她家老太太都觉得有点奇怪,——老太太出门回来了,跟着就换上家居服,轻便点,她站在门口,冷不丁地问了句,“你手机坏了,还漏电的?”

    把个段乔弄得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什么漏电?我手机没漏电呀。”自私的人也是个实诚人,没有人说自私的人就不实诚了,她更是实诚的不能再实诚的人,出自于直觉的就迅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你做什么?手弄来弄去的?”老太太学她的动作,还真做得惟妙惟肖,“就这样子,就这样的,还不是手机坏了还能是什么?”

    老太太学起来的架式,可乐得个段乔,也就这么一插曲的,让她心里跟着好受了点,可残留在心里的那份压抑还是不想叫人看见了,尤其是她妈,要说她自私,那也是有目的的,有条件的自私,对她家老太太,那哪里还能有什么自私的想法,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不是手机坏了,妈,我的手机一点事儿都没有。”段乔自然地就笑了,“我就是试试嘛,这种动作,试试自己的反应嘛,真没事——”

    她起来收拾一下自己,尽量让她自己看上去精神点,水湖蓝的中袖薄外套,那外套肩头的样式有点复古,就是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高垫肩,里面就一件白色的t恤,下面还是一条颜色极浅蓝的铅笔裤,让她的腿看上去更显瘦,叫人意外的是她脚上还穿了双金色的单鞋,近乎没有跟的那种。

    很普通的衣服,却叫她的样子鲜活了起来,——每每看到女儿,老太太总是会发出古感慨,她的女儿是真活着的,不是别人冒着她的样子回来,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是活着的,是真的,的确是真的。

    “嗯,看上去跟刚大学毕业一样。”

    老太太眯着个眼睛,还戴着副老花镜,点点头。

    段乔抱抱老太太,“妈,我出去一下,晚饭不回来吃了。”

    老太太也不问她,笑着点点头,“嗯,也好,是得出去走走,”她说到这里就摘下了老花眼镜,仔细地放回眼镜盒里头,“你记得跟金晶说说,让她每次别买东西,她来看我就行了,别再买东西了,知道不?”

    “妈——”段乔把个声音拉得老长,像是跟她家老太太撒娇似的,“你要是不收,金晶可不高兴的,我跟她那是什么关系呀,铁得很,就是熔炉里也练不了的,妈,你要是让我跟她说让她别买东西,她准得给我个白眼,说我不把她当自己人——”

    “好好,就你们关系好——”老太太拿她没辙,话到也不多说了,“记得早点回来,别玩疯了,你要记得人金晶可不比从前,她都是结婚的人了,有孩子了,不能叫婆家说事儿——”

    对的,金晶结了婚,跟丈夫算是工作上认识的,条件不错,跟公婆也不住一起的,金晶丈夫,段乔这回见了,那场面还挺尴尬,主要是金晶抱着她哭,一直就没给介绍,害得她丈夫站在一边挺尴尬,他嘛,劝金晶别哭,金晶哭得还更大声。

    但是,段乔这回绝对不是去找金晶的。

    她自己有事儿,而且这事儿现在还不能透露给她家老太太知道,她能说嘛,给她家老太太说,她跟高炽离了婚,又生了不知道是谁的儿子?

    太胸闷了。

    她坦白不出口,实在是没脸。

    这种乱事儿,她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叫人知道。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又有点迟疑,万一、万一,儿子跟她走,她到时怎么解释呀?又跟叔叔怎么说?

    可——儿子要跟她走,她哪里能不要!

    再怎么自私,那点点天性还是有的,就是不太明显而已。

    老太太这里不好坦白,她想嘛,总得跟叔叔说说,至少那样子回去也有个好交待,总不能冒冒然地就带个儿子回去,先给他打打预防针为好。

    还没走出小区多远,就看到辆车子就朝她这边过来,段乔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反应有点慢,这次她反应到是很快,一下子就晓得这可能是景析——

    果然,车子一靠近,还真是景析,人家就在车上等她。

    “临时安排的行程,暂过这里,你要过去见见吗?”

    景析问得很客气。

    好像是由她做主似的。

    其实这根本不是问她的意思,而是告诉她一个结果——

    但,以前段乔可能会觉得害怕,现在嘛,她稍稍地有一点收敛,又想着两个人确实有两个星期没见了,没想过时间过得这么快,就半个月了,说起来这个她有点心虚——明明说好就待个一星期的,现在时间都过了。

    “我说、我说……”

    只是,她说话这方面一直就没有什么长进。

    景析到是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替她先开了口,“是怕首长责怪?”

    真问到点子上了——

    段乔差点鼓掌,但她觉得鼓掌这个事儿可能一点尴尬,于是就赶紧点点头,“我、我怕、我怕叔叔难、难受——”

    听听,她这都是替首长难受起来了。

    景析有点欣慰的,首长对她什么个态度,他是晓得的,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跟首长说了吧,首长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她一时高兴,就有点得意忘形的问出口,一问出口,又觉得自己这个态度不太好,心里就有点纠结,低下了头,瞅着自己缠在一起的双手,“我、我……我真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凡叔叔以前结过婚,有个孩子什么的,她都不会觉得这么难说出口,这么一想她还真自私,自己不好说,还巴不得人家以前跟自己一样有个什么历史的一一她顿时脸都红了,那是羞的一一那是窘的一一那更是自己嫌弃自己的―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搞经济普查去了,哦哦,我真搞,一听气象预报说这星期都会下雨,我就想反正都要下雨,就去干了,结果,等我定位拍照回来,雨不下了一一这两天都在录入数据,眼睛对着平板都录花了―

    ☆、第100章

    景析不愧是首长身边的人,平日里最是谨慎不过,至于察言观色更是个中能手,她一个动作,就能叫他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毕竟她的事,他也晓得,晓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好意思,首长要是知道你要跟他这么见外,准会心里不舒服的——”

    这算是提醒她的,段乔一下子就听出来,也不是个笨的,就是有时候脑袋里有点轴,事情看不清,跟个迷糊团儿一样,当时这脸就乐开了,还对景析分外感激,“景、景主任,我、我想、我想左了——”

    她还有点难为情,有点小尴尬,低着个头,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被他一说那是茅塞顿开的,哪里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就是叔叔一句话的事,再纠结都是没有用的,主动权不在她手里。

    当下,她心里略略安定下来,头也跟着慢慢抬了起来,似乎有了底气般,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到直,视线朝前。

    景析微微一笑,“别这么挺着,过去起码两小时的车程,这么挺着会累的——”

    她顿时脸红,连忙换了个姿势,稍微软了点,不那么撑着,嘴上还是跟景析道谢,“景、景主任,我是不是太……”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反正就是觉得有点个心结。

    “没事的,你放松一点,要不睡一会儿也行,等到了,我再叫你?”景析像个最亲近的长辈一样,温柔无比,且叫人信任,“先睡一会儿?”

    她还真睡了。

    一路上睡得好,像是一整天都没有睡过似的。

    但她的睡姿突然间就好了般似的,一直就没有动过,睡之前是怎么个样子,睡之后还是那个样子,双手还是放在膝盖上,两腿并得紧紧的,脑袋微微仰着,别人睡着还能歪了半边身子——偏偏她,到还是那样子,偏半点都没有。

    就这么也能睡着,也亏得她个脑袋,实在装不下什么烦恼事,呃,也不是说装不下,是她容易叫人转移注意力,等真正面对时又会烦恼起来,至少这会儿,她睡得好,一点都不烦恼。

    “乔乔——乔乔——”

    隐隐的,段乔像是听见有人叫她——

    那声音,她到是熟得很,有一种感觉,像是她心里的声音,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那黑亮的眼睛还染一点点睡意,迷惘地看着在面前放大的脸——

    思绪一点一点地回到脑袋里,让她一下子就想起睡之前的事,不由得露出笑容,两手臂就没有什么力道地搂上他的脖子,娇娇地喊了声,“叔叔——”

    听听,还叫人叔叔的——她都不改口,喜欢叫叔叔,就一直改不了口。

    新闻上都说了,首长最近都在海南,参加那什么几国分会,都是各国领导人参加,刚结束,这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再怎么说人都是肉做的,总会累的,尤其是这半个月来,她人到是走了,还走得逍遥的不得了,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

    幸好还晓得她就跟个叫金晶的人一起,不然的话,他又怕她的心思叫别人勾走了,以前一个高炽就可以改变她的想法,现在呢,他都有点慌,大事上都是沉着冷静,甚至是眉头都不见得眨一下的首长,为了这点私人的事,那真是有点担心。

    一看人来了,听那个声,仿佛一切的累都没有了,他把人给轻轻拉开,一手抬起她个脸,瞧着她的眼睛里头还有点小纠结,到是没问她是为了什么,“去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要自己回来?”

    她被推开,还不知道为什么,两手揪着他个衣袖,他早就换了那身唐装,现在与她独自相处,早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衬得他更是比平时更引人注目一点,瞅瞅他,不由得皱起眉头,非但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霸道地要求起他来——

    两手还拽着他的衣袖,她那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晃荡着,“不许在别人面前这么穿——”那眼神个认真劲儿,就晓得她是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叔叔——”

    咬着个唇瓣儿,她在那里兀自纠结着,恨不得把人都给关起来,不叫他让别人看见,头一次有这么个念头,想把他给藏起来,“叔叔,你见见我妈吧?”

    难得的,她自己提的,提出见家长这回事,谁真有这个待遇,就是何权也没有,别说何权了,谁叫他干的黑事儿,把人弄走了,她都失忆了,能想得起自己还有个妈,那都是天方夜谭的事——

    现在她不回答他,反而跟娇气地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有点为难人,当然,也有解决的办法,大不了不穿白的,第二个,那就是有点历史原因的,说起来,首长也怕见丈母娘的,没办法,真的——真的,他比起丈母娘来才小了不到十岁,要是他有了女儿,来了个女婿这个年纪的,还真的没办法接受。

    现在轮到首长纠结了,大事上从不纠结的首长,为了见丈母娘这事儿变得有点纠结,不过,他还是有点迫不及待的,巴不得人家认同,在一起是一回事,得到认同那是另一回事,首长这个还是知道的——

    “我不让景主任叫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了?”

    但紧张归紧张,有一个问题还是得交待清楚的。

    必然她交待的。

    他扯开她的手,伸手去取挂好的西装外套——

    到是段乔这个手快的,已经帮他取下西装,殷勤地替他穿上,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有点心神不宁,像是、像是她以前从来没给高炽做过这件事——有那么点的愧疚,瞬间淹没了她。

    可她难得的没有表露出来,从身后抱住他,两手臂将他给圈住,像个爱撒娇的孩子一样,“要是我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好不好?”

    小时候,她很傻很天真,还想人家当她的爸爸呢,她可以想象她家老太太会有多尴尬,但是——总不能不让老太太晓得吧,万一这事儿从别人嘴里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她顿时一个哆嗦,——“叔叔,咱们现在就走,估计过去我妈刚吃完饭,咱们刚好说,也不至于让她气得吃不下去饭,你说是不是?”

    首长真让她个脑袋弄乐了,见丈母娘的那点紧张劲儿都叫她弄没了,把人从身后拉出来,双手就扣在她腰间,不止是扣的,手已经跟着揉着她的小肚子,软玉温香的劲儿,都小半个月了,小别胜新婚,这话儿是没错儿,但现在——

    他忍不住地低头吻她,吻她的脸,吻她的唇角,吻她的鼻尖尖,吻她的眼睛,吻她的眉头,一下下地吻她,吻得极细致,“乖,明天何权要见你——”

    她刚好仰着脸,让他吻,还不时地探出个小舌头,学他的架式吻他——可他的话,却叫她的热情一下子就没有了,神情讪讪地盯着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有点尴尬的,她还是结婚的人了——

    即使那个结婚证上登记的不是她的本名段乔,而是叫张谨谨的女人,瞒过所有的人,也不能瞒过她自己,那个人确实是她,而她就是实实在在地跟何权一起生活了两三年,根本没法子从她的骨子抹开,她……

    她与何权也是生活幸福的人!

    这个念头一下子击中了她,让她脸色惨白,却是不敢迎上他的视线,像是个做贼心虚一样,赶紧地摇摇头,低着头,挣脱了他——背着他,“不、我不见他,我不想见——”

    不见就好了,不想就好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

    可——

    能这么轻易地让蒙混过关嘛,即使是心跟着疼,也不会让她这么糊里糊涂的跟他一起,这是首长的承诺,两人一起,那么就得光明正大的面对世人,他既然给得起,那么她就得站在他身边!

    “乖乖的,把你们的关系结束了——”

    他从身后搂住她,脑袋钻入她的脖颈间,几乎贴着她的下巴说话。

    灼热的呼吸,烫得她敏感的身体跟着个一颤,隔着两个人的衣服,她瞬间还仿佛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过来,叫她的人也跟着微微软,就那么靠着他,全身仿佛都要没了力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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