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飞道:“大概是吧!我也没太注意——她也挺可怜的。”

    蕊心撅嘴道:“她一点儿都不可怜!她是活该!”说着,就把锦心怎么害他,又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说了一遍。

    沈云飞道:“是这样啊!”

    蕊心气乎乎道:“不然你以为她还会真的去找刘世凌花园约会啊!”

    沈云飞道:“我也猜到这里头肯定还有枝节,只没想到她是想要害你!这也是天佑善人,她这一闹腾,反而让我省了不少事。”云飞摸着下巴笑道。

    蕊心刚想问他省了什么事,却突然想了起来,问道:“宋珩怎么突然想反悔亲事了?难道是你动了手脚?”

    沈云飞神秘笑道:“我只是把他林婉仪在宫里受人欺侮的事告诉给他,又说可以让陆宫正在宫里帮衬她而已。”

    “林婉仪?”蕊心问。

    “哦,就是妍嫔,她最近得宠得很,又晋为从四品的婉仪了。”沈云飞笑道。

    蕊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斜睨着他道:“然后宋珩就接受了你的交换条件,放弃婚约。”

    沈云飞讨好地推过一碗碧螺春,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是我先帮了他的忙……”

    “再假作不知道我和他换过庚贴的事,说如何如何地中意三姑娘,宋珩为了她的妍儿,当然就知难而退了……”蕊心板着脸儿叙述着脑补的内容。

    沈云飞挑起大拇指,赞道:“聪明!我沈云飞的眼力果然不错!”

    蕊心忍不住吐槽:“真是诡计多端!连宋珩都被你赚去了。”

    沈云飞一脸无辜道:“并不是我诡计多,如果宋珩心里没有林婉仪,我又怎么能得逞呢?”

    蕊心不得不承认,沈云飞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沈云飞的死穴是她,宋珩的死穴是林婉仪。

    蕊心不平道:“可是我四妹怎么办?这对她不公平!”

    沈云飞道:“你四妹早晚是宋珩名正言顺的妻子,她怕什么?素心跟了他,肯定会夫妻相敬如宾,还不用担心宠妾灭妻,还有什么遗憾的。”

    好像也有道理,其实如果不是沈云飞从中横插一杠子,宋珩这辈子也会跟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可是,她还是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少了点什么。

    沈云飞执着蕊心的手,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你以为谁都像你运气那么好!”

    蕊心啐了一口,笑道:“你这个人,最没羞了!”

    说罢,默默地凝望淡金的阳光,被摇曳的绿枝一搅,缠缠绵绵成金色的蝴蝶。沈云飞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幅图景:一位少女沐浴着阳光,灿如夏花静如秋叶。他蓦地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当想到后半生都能与她这样相处,享受温馨时,他就觉得无比地幸福。

    不过很多年后,沈云飞想起这一刻时,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理想只实现了一半,蕊心才进门时,各种妖蛾子飞到他们夫妻眼前,他们只好双剑合璧共御强敌,等后来一切安定下来,他们却又生出了半打孩子,小混世魔王们在他们的小院儿里追逐打闹,从来就没消停过。

    长宁侯府的姑娘们都订了亲之后,出门交际反而少了,个个都窝在闺房里绣嫁妆,蕊心才做了两年多的古代人,针线平平,幸亏有素心帮忙,丫头们也给她打下手,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在给沈云飞做鞋时让别人帮忙,而是坚持全程独立完成作业,一双鞋做下来,她的手上扎上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蕊心一边做一边发狠,到时候一定要沈云飞穿上这鞋学狗叫来补偿他。

    姑娘们成亲尚需等待时日,谢子晟的婚期却已经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与卫国公家商议之后,议定了八月初八为吉期,新媳妇过门之后,正好可以全家团圆过中秋。

    只是八月初八这个日子让蕊心很是怀疑,难道古人也觉得“八”是个幸运数字吗?

    子晟的婚期一进入倒计时状态,长宁侯府就忙活起来了,杨氏是个不会理事的,大部分的担子都落在清如身上了,还没出孝期的大奶奶一个月就消瘦了下来,杨氏看着过意不去,就作主请了秦氏出来帮忙打理端午节的事,也算替清如分担一些。

    蕊心原先只觉得秦氏就是个坐守深闺的妇人,在侯府就是打打酱油做做小透明什么的,没想到一当家理事才知道,秦氏的精明干练不在清如之下,她虽然是小户出身,不像清如那样,天生就知道公侯府第的规矩,但是她学东西很快,不明白的事经嬷嬷一讲,她立刻就能领会,然后分工明确权责统一的分派给下人去做,她自己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却已经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

    当一串粽子和新鲜水果送过来时,蕊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粽子按份例是蜜枣、八宝、豆沙和咸肉都有,但蕊心的这一份里,蜜枣和咸肉的特别多,其实她只是在一次聊天时,无意中说起最喜欢蜜枣馅和咸肉馅的粽子,看起来秦氏是听到心里了,再看水果,也是各色水果都有,但蕊心这一份里草霉就特别多,不仅如此,蕊心在到姐妹处走了一圈之后,发现素心的水果中橙子特别多,而丽心的水果里最多的是水蜜桃,这些小小细节,蕊心平时都未必放在心上,而秦氏看似只是坐在屋里,吩咐下人做事,实则没少动心思。

    蕊心回涵芬榭时,枇杷和槟榔两个正在插艾叶避邪,蕊心站着看了一会儿,说:“靠一点儿左……”槟榔就把艾叶又正了一正。

    枇杷手里干着活,嘴还不闲着,说道:“这些人也真是看人下菜,三太太才理了几天的事,派了几件差,那些略有资历的婆子丫头就已经抱怨天抱怨地了,这要是先前大太太和大奶奶吩咐差事,看她们敢多一句嘴么?”

    蕊心也知道,秦氏在府里毫无根基,娘家低微,丈夫是庶出,自己没生出儿子,庶子再有能耐,对她这个嫡母也只是尊敬而不亲近,下人们也都是拜高踩低的。

    槟榔道:“难为三太太了,刚才领着贴身丫头亲自去各房各院分艾叶……”

    蕊心暗想,秦氏还是缺乏些气魄,要是她,谁敢多说一句,只拿马粪堵上她的嘴,好好治治这些看人下菜的奴才,可是看秦氏当的这几天家,又不像没有气魄的,大概是想等端午节过后就交出权力,所以现在不想生是非了吧。

    第58章 事关生死

    端午节不算最重要的节庆,不过如今长宁侯府炙手可热,许多人上赶着来巴结,家里来了客人,谢坚就得出面接待,逼着这位只会谈诗论画的闲散侯爷每日只与人谈讲仕途经济学问,苦不堪言。幸亏还有个谢子晟帮忙,叔侄俩才撑住场面。

    谢子晟遗传了谢墀的智慧,混迹官场的时间不长,却进退有矩,深得上司喜欢,与之相比,尖子生姜长礼就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木讷了。

    端午节这天,谢家的男人在外头忙着应酬,女人们也只是匆匆聚了一聚,吃了顿饭,就各自散了,蕊心也无心与姐妹们说笑,急着要回涵芬榭。

    给沈云飞做的那件中衣,用的是官造的月白色竹叶暗纹的银丝罗,质地柔软,她原来的意思是,裁一裁,缝得精细点就行了,可是荔枝建议她还是绣上些花纹比较好,毕竟是给姑爷做的第一件衣裳,要展现展现姑娘的精心才好。

    这话被蕊心翻译过来,就是要表示一种关心准老公的态度,又想起沈云飞自从订亲之后,无论有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送到侯府一份来,人家既然都有这份心意了,她也要投桃报李才是,蕊心就打算在领口和袖口上绣上一些细碎花草作点缀,可是翻遍了绣花册子,都没找到中意的花样子。

    蕊心用了晚膳之后继续找,才找了几种备选图案,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今天她光咸肉粽就吃了六只,有点食困,也没洗漱,走到床边钻进被窝,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生活真幸福啊”,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蕊心被外面嘈杂的喊叫声惊醒了,含含糊糊地问值夜的枇杷:“外面是什么动静?”

    枇杷打听八卦的效率超高,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蕊心道:“是净植居走水了!”

    蕊心一骨碌爬了起来,清如!

    她想也没想,顺手从床头拽出一件蜜合色团丝褙子来穿上,就要往外跑,枇杷担心夜里冷,又打开箱子,取出一件大毛衣裳来,撵着蕊心给她披上。

    净植居外头聚了好多人,来来回回地打水救火,紫绡哭天喊地说清如还在里头,求人进去救一救他,可火势这么猛,下人们也是惜命的,而且主屋都快烧透了,这时候冲进去不但救不了清如,说不定还要搭进一个人去。

    谢坚又调了一批人来回担水,杨氏口中念念有词,只求神仙保佑,几个姐妹都急得了不得,蕊心直上火,招呼着下人们动作快点,往烧得通红的屋子上泼水。

    正在大家无计可施的时候,只见一个人披着的厚袄钻进了熊熊燃烧的屋子——是谢子昀。

    最终,谢子昀从烧得只剩下渣儿的净植居里背出了清如,清如很快醒了过来,子昀却倒下了,就在他要离开火场的时候,一根燃烧的房梁突然砸了下来,子昀护住了清如……

    太医来瞧过子昀的病势之后直摇头,说是伤到了头部,只能看天意了,若是能醒过来,子昀就能复原。

    净植居是不能住了,杨氏要给清如再打扫一间院子暂且住下,清如却说暂且在涵芬榭与蕊心挤一挤就好,住处的事,日后再说吧。

    杨氏也怕一时安排不周,委屈了她,就依了清如。清如住进来之后,蕊心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不过是一早一晚,有人去堂中向清如回话而已。

    过了两天,清如说净植居走水是因为天干物燥,眼下正值暮春,天干物燥也是平常,既然清如都这样说了,也就没有人再追究下去了。

    子昀还住在他的近水楼,清如除了听下人回话,看账册查库房之外,就是去子昀那里照顾她,蕊心觉得子昀是为了救清如才昏迷的,也不觉得清如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只是清如沉默多了,过去姑嫂俩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清如住在这里,她们一天也说不上三五句话,而且清如的脸色很不好,蜡黄而憔悴的,却又偏偏不知保养,每日只埋在账本子里头,几乎成了工作狂。

    这天她们用过晚膳,清如三口两口吃了小半碗粥,就放下筷子,对蕊心说:“我去看看三弟,晚上不用等我了。”

    蕊心一阵迷茫,看看谢子昀而已,难道打算彻夜守着他吗?这话当然不能问出来,蕊心只能答应着,等清如出门之后,又叫荔枝拿过青竹丝编的小笸箩来,给沈云飞做鞋面。

    一做就做到起了更,也不见清如回来,虽然清如说了不用等她,蕊心却总有种预感,清如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仿佛今天晚上就会发生点儿什么似的。

    谯楼上敲罢了二更,蕊心就有些坐不住了,带上荔枝就往子昀住的近水楼走去。毕竟是这个时候了,她孤身一人去谢子昀住的地方多有不便,蕊心就没走前门,而是敲开后面小门,恰好守着小门的是子昀的小厮兴儿,兴儿平日在府里多承荔枝的照应,开门见是荔枝扶着三姑娘来了,忙笑道:“三姑娘您里边儿请_荔枝姐姐,小心脚底下点……”

    蕊心摆了摆手,示意他小点儿声,就悄悄地带着荔枝走到近水楼的后门去了,谢子昀的卧房临着后院,蕊心离得近了就听到了,卧房里有两个女人在争吵。

    “三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他?现在他生死未卜,你高兴了吧!”是清如的声音。

    “他是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要怪就怪他那个会勾引爷们儿的姨娘,害了我一辈子!活该她儿子来抵债!”是秦氏是声音啊!沙哑中透着狠戾,与她平日畏畏缩缩地作派简直判若两人。

    清如匪夷所思,“你嫁过来不到半个月,月姨娘就殁了,你们连面都没见过,她怎么害你了?”两个女人的淡影,映在烟白的绡纱上,都是那样纤瘦细弱,如一吹即断的芦苇。

    秦氏恨恨不减,“月姨娘是死得早,可是这些年来,她这个死人比活人还厉害!我守了那么多年空房,好不容易有了莹心,原以为他的心能收回来一点儿,没想到他还是那副样子,比戏文里的痴情公子还要痴情,他要真那么想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殉情?我宁可光明正大的守寡,也比这样守活寡的好!”

    清如也怒了,指着秦氏道:“你这样恨三叔,为什么不敢去找他算账?你用这些龌龊手段坏三弟的名声,你……”

    秦氏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使蕊心脊背发寒,“是我要坏他的名声吗?是他自己不要脸,放着公主不娶,只想勾引寡嫂,跟他爹一样的不要脸!”

    清如忽然扬起手来,打了秦氏一巴掌,只听清脆的一声,有人在后面拖住了秦氏,秦氏还不了手,只能在那里轮番儿地咒骂三老爷,子昀的姨娘,子昀还有清如。

    蕊心觉得三观都要被颠覆了!她一直以为,秦氏和清如是因为同命相怜才互相接近交好,现在想想,一直都是秦氏这个长辈在往净植居里扎,可能就是想探究清如和子昀那些扯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一个被丈夫冷落心理几近变态的女人,往往在某些事情上有着超乎常人的灵敏嗅觉,比如发现个奸情什么的。

    只是蕊心觉得秦氏的演技也太好了,府里所有的人,大概都以为她就是个独守空房无权无势的女人,谁也没看出潜藏在这个女人身上的巨大能量。蕊心突然想起一句话:不怕精神不正常的精神病患者,就怕精神正常的精神病患者。

    她现在才觉得净植居那场火烧的蹊跷,旁边的厢房都好好的,只有清如住的屋子烧得最旺,摆明就是要置清如于险地,就是为了让听到消息赶来的谢子昀,不顾性命去救清如,看来秦氏是吃准了子昀可以为了清如不顾性命,而不顾性命的结果就是,要么子昀死,要么清如死,要么两人都十分幸运地生还。

    子昀死了,三老爷痛失爱子,秦氏会很高兴,清如死了,子昀会痛苦一生,说不定痛苦之后还会来个出家遁世什么的,如果两个人都活着出来,侯府的人短时间内会对祝贺他们福大命大,但祝贺之后,种种猜测也会随之而来,反正蕊心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她跟清如的关系一直很好,就凭她对八卦的热情,一定早就开始探究清如和子昀之间的关系了。

    清如等着秦氏骂累了,才冷冷问道:“你盯了三弟很久了吧?”

    秦氏哼了一声,不屑道:“本来我还没那么确定,只是有一次灌小姐想约他在幽云馆私会,才提醒了我,我知道灌小姐约他,他一定不会去,就让雅纹模仿你的笔迹写了张纸条……”说到这里,秦氏苦涩地笑了笑,“他对你真是情深意重啊!在云南风霜雨雪这么多年,居然一直没有忘了你的笔迹,雅纹写的纸条上并没有落款,可是他收到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赴约去了。”雅纹是教莹心念书的丫鬟,据说写得一手好字。

    秦氏的声音轻得像呓语,“你比我幸福,我的丈夫在外头呆上几年,回来连我的模样都不记得了,更别说是笔迹!”

    清如又问:“也是你派人在净植居外头议论说幽云馆出了事,引我赶过去的吧!”

    秦氏道:“灌小姐要自作多情,我可不能叫她得逞,她得逞了,谢子昀顶多娶了她,对他的仕途名声却没有多少损害,我得让他痴恋他的好嫂子,一直恋下去,越陷越深,直到——身败名裂……””你休想!”清如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59章 清如的结局

    秦氏嗤笑道:“难道你能封上我的嘴不成?长宁侯府的世子遗孀与小叔子通奸,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京城里可有的热闹了!”

    没错,这个八卦比锦心和刘世凌私会幽云馆还要劲爆,要是有娱乐小报,这种豪门绯闻肯定能上头版头条。

    清如却是丝毫不惧,笑道:“事到如今,除了把你的嘴永远堵上,还有别的办法吗?你一心要把三弟置于死地,也就堵上了自己的活路。”

    秦氏这才意识到危险,挣了几挣,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敢?温国公孙的嫡长女,竟敢出手杀长辈!”

    清如蔑然道:“你敢在艾草上撒硫磺纵火害我和三弟,我为什么不敢杀你?”

    蕊心暗骂秦氏蠢不可及,她就没想到清如跟她一样是女人,一样可以为情疯狂!蕊心无意中得知了这样的惊天秘事,原本想逃的,可是眼看要出人命了,她就不能见死不救,虽然对于如何平息两个几近颠狂的女人的怒火,她还没想出办法来。

    蕊心踏进了近水楼的时候,清如和秦氏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进来,秦氏立刻就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歇斯底里道:“侄女儿救我,你大嫂要杀我呢!”

    清如脸上掠过惊惶的表情,她可以出手对付秦氏,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蕊心,如果蕊心刚才在窗外听见了那些话,会怎么想?

    蕊心猜到了清如的担忧,正色道:“大哥已经亡故,嫂嫂就是要改嫁给三哥,也没什么!”

    秦氏和清如都惊呆了,孟冰这种论断如果放在前世,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就十分惊世骇俗了,蕊心在想她会不会成为妇女解放思潮的先锋。

    “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门外传来一个苍凉老迈之声。

    清如先反应过来了,几步奔出去,惊喜交加道:“老太太!”

    蕊心想起来了,在栖霞庵祈福的老太太是说过最近要回家来,赶着看子晟娶媳妇的,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赶回来。

    蕊心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祖母,老太太穿了一件浅黑色团寿暗纹的褙子,衣角上用金线绣了四合如意云纹,使一身黑色看起来庄重而不暗沉,头发向后拢成一个油光水滑的髻子,只以一只翠玉扁方为饰,老太太走了进来,沉声道:“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回来,可是听说家里走了水,子昀又为了救你昏迷不醒,我就知道事情不好,连夜赶了回来。”

    清如扑通向老太太跪下,凛然道:“三弟一向行止端正,老太太要怪就怪我吧,我愿意以死谢罪,可是她——”她指着秦氏,“绝不可留,她要害三弟身败名裂,还要让长宁侯府蒙羞。”

    老太太道:“行了,先把她带到厢房里去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抓着秦氏的两个人拖着秦氏去了厢房,秦氏惊恐地喊着“老太太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着,她身边的一位嬷嬷,大概就是替老太太传信的狄嬷嬷,拿出一只黑漆描金绘葡萄纹的奁盒,递给清如,清如打开略略翻看,惊讶道:“老太太是怎么弄到这个的?”

    老太太叹道:“子昆长年卧病,性子也越来越偏激,他只想着用这些东西来威胁你,不许你改嫁,却没想到万一不慎,这些东西如果落到侯府的政敌手里,可就是对侯府的致命打击!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胡来?老祁是他的心腹不假,却也是侯府的旧仆,我费了许多周折才找到他,劝他交出这东西。”说完,冲狄嬷嬷使了个眼色,狄嬷嬷走到子昀的榻边,将那一张张的桃红笺子,放在烛火上焚了个干净。

    清如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泫然而泣道:“多谢老太太。”

    老太太幽幽道:“你不必谢我,我是替自己赎罪,当初我明知绮月与老三情深,却还以老三的前程为借口,要把他们分开,使他终身遗憾,绮月死后,老三心灰意冷,老侯爷也是因为最宠爱的小儿子萎靡不振,才病势转沉,早早地就去了。”

    蕊心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心里却在转个不停,三老爷并非老太太亲生,她何以会如此关心庶子的这点房中事,恐怕还是因为老侯爷宠爱曹姨奶奶和三老爷,使老太太和两个嫡子感受到了危机,才炒作这桩绯闻打击三老爷。

    三老爷因为绮月,没有说到好的亲事,曹姨奶奶一怒之下,用一副汤药把才生下孩子的绮月送走了,致使子昀失了生母,老太太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这件事毁了好几个人的平静人生,怪不得老太太会将子昀当作亲孙子一样,怪不得老太太在老侯爷病逝之后,执意要去栖霞庵,有的时候越是得不到惩罚,负疚感就会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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