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你说,多多缘何定要那几人的性命?”良久,齐之韵出声,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轻的难以捕捉。

    楚浅音垂眸,下龙雪山之前,她确实不知多多为何对云国如此厌恶,可如今,她或许明白了些。

    “之韵,你可还记得,多多何姓?”

    齐之韵张口,那个“钱”字压在舌尖,却无法出声。这个字,太过沉重。几千人的性命,一夜之间全部化作鲜血。多多是该恨,若是她,怕是也不如多多能忍。

    “他姓钱,便注定了,他这一生,与云国皇室,不死不休!”楚浅音话落,转身离去,独留齐之韵一人在凉亭之中,出神沉思。

    楚浅音出了城,往城郊而去。荒无人烟的树林深处,没有人想到,藏着音阁的总部。从一个隐蔽的洞口进入,楚浅音躲过层层机关,到了她的家。

    这是她的家,虽说这里足够隐秘,但细心些,总归是好的。

    一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小姐。”

    “恩。”楚浅音点头,问道,“最近音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回小姐,除了一年前钱长老外出成了云国皇宫的小公公外,没什么事儿发生。”楚浅音眼前的老总管一板一眼的答道,语气颇有些怨念。

    他们水月洞天的长老出走了,好,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曾经也溜出去过,更何况是素来不喜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的钱长老。

    然后,钱长老又去了皇宫。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钱长老武艺高强,去一个皇宫溜一圈有什么的,估计他把云国的传国玉玺偷了也没人发现。

    所以,这真的不重要。

    但是!你去当一个小公公!那种身份,说出去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楚浅音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想了想,还是安抚道:“林叔,多多是有些贪玩儿,不用理会他,再过不久他便会回来。你只需,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多操劳些。麻烦林叔了。”

    林叔被楚浅音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摆着手退后了两步:“小姐哪里话,水月洞天也是我的家,我自然会保护好我的家不受侵犯。况且,我这把老骨头如今还能散发散发余热,开心还来不及呢。总是闷着,我也不乐意。”

    “那便好。”楚浅音也微微露了一丝笑意。

    楚浅音许久不来水月洞天,便自己又逛了逛。用过午膳后,吩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便离开了。林叔虽有不舍,但也不曾挽留。他知道楚浅音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她如今的状况不似在龙雪山时的自由,如今,她能来一趟也是难得。

    楚浅音离开后,也不曾闲着,去了城郊的另一边采草药。萧叶岚的病她不愿耽搁,耽搁的越久越难救治,况且,她虽为他用了“逆命”,但也只是续命,病若是不治,早晚也是一抔黄土,她很惜命,为了她的命,她也得尽心尽力的救治萧叶岚!

    路过城门,即便是门口处,也依稀能够望见言凤城的繁盛之景。千年皇朝,有如此底蕴,当该如是。

    耳风闪过,一粒石子落在楚浅音的脚边,不待思考,便疾步朝着自己判断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想,究竟是谁,引自己来了这个地方。

    树林的尽头,飘飘蓝衣,尽显俊逸。挺直的脊背,尽显傲人的风骨。

    “你的速度不应该如此。”清雅的声音传来,那人转身,略带风霜的脸上依稀可见旧日的俊美,虽不年轻,但经世事磨砺后的脸庞更添神秘,楚浅音眸光一凜,林胥卓!

    林胥卓的眼光闪过她布了荆棘的裙角,若是轻功,自然不会如此,他忽然道:“你走过来的?”

    楚浅音不置可否,冷声道:“你引我前来所谓何事?”

    林胥卓不曾理会楚浅音的疑问,上前几步,趁着楚浅音不备,扯过她的皓腕。身体里面枯竭的生机透过脉象尽数落入林胥卓的脑中,他有些惊讶的声音问道:“有人给你下了化功散?”

    “劳烦林相挂心,浅音之事自己可以处理。”冷然的声音惊醒了林胥卓,林胥卓讪然,松开她的手腕,后退几步,道:“冒犯了。”

    楚浅音的声音更添冷意:“这种事情,希望林相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自然。”不能,林胥卓暗暗在心中补了两个字,随即清声道,“我想你来之前你父皇该和你说过不要来云国。但是既然是叶岚世子去迎接你们,你父皇大约是拦不住的。既然来了云国,我奉劝一句,莫要逗留,带着你姐姐,尽早离去!”

    “这些事情大约不是林相的管辖范围,浅音有事,先行告辞。”语落,冷淡的转身离去。

    林胥卓暗自摇头,这孩子,性子真是……倔!

    “你应该信我。”林胥卓淡声出口。

    “理由。”楚浅音停步,不咸不淡的答道。

    林胥卓无奈道:“现在你不知,但将来你定会知道。听我一句劝,云国不宜久留!参加完皇帝的寿宴后,速速离去!你皇兄一人足以应付寿宴过后的春年之宴。况且你如今内力尽失,连自保之力都没有,更要早离。”

    “萧叶岚会保护好我,不牢你挂心。”楚浅音声音清淡。

    林胥卓皱眉:“浅音,叶岚世子素来不善与人亲近,他大约是不会在乎你的生死。”

    “但他会在乎他的生死。”楚浅音不愿多言,绕了小径去采药。

    望着女子瘦小的身影,林胥卓依旧立在原地思考她的最后一句话。

    但他会在乎他的生死。

    莫非……林胥卓双眸紧缩,显然已经猜到了答案。无奈的叹息一声,孩子,你如此果决,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因为林胥卓的出现,楚浅音采药有些心不在焉。林胥卓是云国的宰辅,为何会知道父皇不让自己来云国?这种机密之事,父皇大约不会脑子抽了四处传。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按理说,林胥卓是云国已逝皇后的亲哥哥,当朝二皇子大公主的亲娘舅,云国的一朝丞相,深得皇帝信任,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给她那样的警告?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

    云国之行,父皇拦着不允,路遇强盗挡路,云国丞相奉劝早些离去。

    这其中的种种,均透着诡异之象。

    楚浅音倏然觉得,她仿佛碰触到了一个秘密,惊天的秘密!

    心不在焉,祸患必至。

    指尖一痛,却是采药的工具划伤了指腹。血丝喷出,楚浅音随意的处理了一下,便全心全意的继续采药。

    “小美人儿,受伤了,应该好好处理才是,否则如玉的肌肤上留了疤痕,本尊将来可是会嫌弃的。”嬉笑的声音传来,楚浅音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杈上,黑衣的尊贵男子坐于其上,金色的獠牙面具遮挡了他的面容,露出的两只眼睛如黑曜石一般,透着低调的奢华。发丝轻散,未用冠冕束发,可见男子尚未及冠。

    楚浅音心情不佳,自然不愿与他多言,拿着镰刀的手一扬,泛着银光的镰刀朝着面具男子的脖颈直直奔去。

    男子不闪不躲,面具下的唇角微扬,眸中泛着点点的宠溺,十分纵容楚浅音的所作所为。镰刀携带的刀风阴测测的,他裸露的肌肤上已有点点小粒渗出,可他却依旧巍然不动。似是不知道眼前的东西可以要了他的命一般。

    楚浅音冷哼。

    倏地,他扬起手臂,闭上眼睛,五指成爪,虚空一抓,镰刀顿时顿在他的脖颈前。抚了抚手中的镰刀,细细把玩了几下子,似笑非笑:“小美人儿,你我许久不见,你送本尊的见面礼就是这个?”

    “半月不到,不算许久不见。”楚浅音淡淡道。

    “可本尊对你有情,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十五日,算起来,也算是许久不见了不是?”男子暗沉低哑的声音飘出。

    楚浅音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人非常无感,四周瞧了瞧并无可采的药材,信步离去。

    男子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低哑的声音似是被砂石打磨过一般,格外迷人。他道:“小美人儿,本尊也算是帮了你大忙不是,怎能对本尊如此的无情。啧啧,当真是……冷酷呢。”

    “交易而已。”楚浅音无所谓的吐出四个字,须臾,想到交易,问道,“你来,莫非是想好了要提的条件?”

    “自然……”男子拉长了声音,就在她以为他要提条件之时,他弯着唇角补了两个字,“……不是。”

    男子整好以暇的环胸,眼神一闪一闪,极是好奇楚浅音被他戏耍之后的表现。谁知楚浅音眉头不皱,神色如初,眸光纯澈,一丝怒意也未表现出。男子叹息一声,对于楚浅音的表现像是在情理之中,又似在情理之外。

    见楚浅音有了离开的想法,他坐正了身子,声音严肃:“若要替人解决报仇之事,一个一个的除去为上。皇帝的二公主云青若虽说是关键人物,但现在还不能死。无需问为什么,若想保住你朋友的命,此时最好保护好云青若。受伤可以,唯独性命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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