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啊,如果能够倒流,他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只要她能回到身边。

    云开突然扭头看向对面,郑君杰正看她看得出神,突然响起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一张脸极不自然地瞥向一旁。

    “约我什么事?不会是只想请我喝牛奶吧?超市里那么多,我自己买一盒回家一热都能喝。”

    “哦。”郑君杰似是这才想起自己约她出来这事,沉思了几秒钟才开口说,“奶奶生病了,一直念叨着你,想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云开看着他,也不说话,但那一张清冷的面庞上却写满了讽刺。

    郑君杰有些慌乱,急急地解释,“我没有骗你,奶奶年初的时候身体就开始差了,这半年多一直都在医院里,这几日病情突然恶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总是念叨你,你知道,老人一直很喜欢你。”

    云开依旧没说话,但是思绪却飘向了远处。

    她想起了她的奶奶,那个跟爷爷分开了大半辈子的倔强老太太。

    其实她的名字云开,便是娶了爷爷的姓氏和奶奶的姓氏,奶奶叫开殊文,在寒城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书香门第的孩子生性带着些清高,奶奶就是那样一个人。

    当年奶奶跟爷爷因为一件在现在看来稀松平常的事,闹得夫妻分离,爷爷至死都没能求得奶奶的原谅,而奶奶,跟爷爷分开后也没有再嫁,爷爷去世后一个月不到,她便随他而去了。

    那时候她还不懂世间情爱,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那样的相互折磨,至死都不愿意放下所谓的面子、身段,宁可孤独终老也不愿意握手言和。

    如今再回头看,她似乎明白了,女人,尤其是像奶奶那样的女人,骨子里的骄傲不容许她的婚姻有一丝一毫的杂质,那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若是忍受,那比杀了她还要艰难。

    回看自己,她自嘲,她始终没有奶奶那样的气魄。

    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曾那么深深地伤了她,可她如今却还能如此平静地跟他面对面坐着,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宽容”,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还有那个此时在病房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男人,如同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背叛了婚姻,她却想着曾经他的好,找着这样那样的理由去说服自己原谅他,守着这岌岌可危的婚姻,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牢牢地抓着最后的一根浮木,死死地不愿放手。

    这样的她,也不知道是该被人同情,还是可怜。

    她嘴角自嘲的笑更加的肆意了,最后居然连肩膀都跟着抖动起来。

    “小开,你怎么了?”郑君杰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明明是在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她,令他慌乱又心疼。

    云开又笑了一阵子才停下来,喝了口牛奶,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没事啊,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哦对了,你说你奶奶病了是吧?在哪家医院呢?”

    郑君杰心里一喜,正要开口说医院的名字,她却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更加的随意,“我看看萧寒这边有没有认识的医生,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尽管开口,你也说了,老人以前确实对我很好,纵然是我们离了婚做不了夫妻,她也一样是我尊重的长辈。”

    郑君杰的脸红白交替,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云开却佯装没看到他的失望尴尬,没心没肺地又问了一遍,却如同在他已经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又补了一脚,撒了一把盐,“怎么了?你奶奶到底在哪家医院?不会就是对面这医院吧?那可真是巧了,这医院可有萧家的股份,萧寒说起来也算是幕后老板之一呢,院长跟他关系都挺好。”

    郑君杰忽然就像是个年逾百岁的老头儿,蠕动着两片嘴唇,却迟迟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君杰。”云开突然换了语气,声调低沉而缓慢,看着郑君杰的眼底晦暗不明,“代我向你奶奶问好,萧寒刚做完手术,我还需要照顾他,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站起身却又顿住,声音越发的清冷疏离,“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了,分了手还想做朋友其实是很可笑的。”

    看着郑君杰越发难看的脸色,云开有种报复的快感,之前是被他甩,这会儿终于扳回了一局,她向来不宽容大度,她所受的那些痛和羞辱,他也需要尝一尝,只是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太仁慈,竟然如此平和的对他,她其实应该泼他一身咖啡,或者狠狠地骂他一通。

    离开咖啡馆,云开抬头看了看天,秋高气爽,深吸一口气令人心旷神怡。

    结束一段感情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时光是很好的打磨器,曾经不管多么的深爱,早晚也会在它的怀抱里慢慢地被一点点的抚平,遗忘。

    双手合十站在路边,她在心里默念,君杰,爱你从未后悔过,只是我们有缘无分,惟愿你今后能够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而我,未来的路一片黑暗,纵然是一个人,我也需要坚强地走下去。

    穿过马路站在医院的门口,云开给金子打电话,“金子,你帮我查一下郑君杰的奶奶在哪家医院。”

    金子正跟金妈妈在聊天,接到电话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到外面,“你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想送束花过去,老人家生病了。”

    金子很快就应下,利用她强大的关系网,没一会儿就打听到了郑君杰奶奶所在的医院,几号楼哪间病房,甚至连老人家的病情状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云开这才知道,老人时日不多了。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可总还是让人悲伤难过。

    云开没有回医院,而是沿着马路慢慢走了起来,想起以前的很多事,那些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昨天才发生的,可一转眼,竟都过去了那么多年。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蛋糕店,她被那甜糯的香味给诱惑,走进蛋糕店点了几块看起来养眼又可口的蛋糕找了个角落坐下,用叉子插着,一口一口地慢慢品尝,如同小时候吃爷爷做的香煎豆腐,每吃完一块都卷起舌尖刮一圈嘴唇,闭着眼慢慢回味唇齿间的香甜。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刚闭上眼回味,头顶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线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云开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超级有男人味的男人正微笑着站在她身边,手里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了一些糕点还有一杯橙汁。

    还有大男人也喜欢甜食啊?

    云开微微挑眉,将自己跟前的托盘朝自己拉了一下,笑了下,“当然可以。”

    “谢谢。”男人温和的道谢,在她对面坐下。

    云开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影响了自己享受美味,依然吃得随意。

    直到耳边响起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这才恍然记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他这会儿正面朝着窗户讲电话,很绅士,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可是如果更绅士一些就好了,去外面讲电话。

    大概是跟女朋友或者太太吵架了吧,虽然刻意的隐忍,话语也不多,但是偶尔迸出那么一句,却是极具杀伤力的。

    云开轻轻勾唇,她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癖好,吃下最后一块蛋糕,她起身离开。

    站在门口手挡在眼前抬头看太阳,以前眼睛没有瞎的时候也没觉得太阳是多好的一个东西,如今重见光明,只觉得看着那么的亲切,照在身上那么的舒服,大概失而复得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心境吧。

    “小姐,你落下东西了。”云开刚准备抬步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她愣了下转过身。

    是刚才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部跟她手机看起来一样的女式手机。

    云开并没有立马接过来,而是先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又打开包看了看,确定自己的手机的确没有了,在这个过程里她的脑子在急速的倒带,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吃东西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个视频,然后就将手机放回包里了,而且离开的时候她又看一眼桌面和座位以防止落下东西的习惯,这个习惯不是偶然,而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有的,算是强迫症的一种,锁门都要反反复复的锁上好几遍。

    所以,她的手机这会儿为什么会从她的包里跑到了这个男人的手里?

    男人见她不接,微皱了下眉毛,轻声问:“不是你的手机吗?我看在桌上放着。”

    云开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又抬头冲男人笑了笑,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点头,“是我的,大概是刚才走的匆忙忘了,谢谢你。”

    “不客气,看你手机应该是专门定做的吧?钻石很漂亮。”男人说完微微笑了一下,就转身重新回到蛋糕店。

    云开看着他的背影,黛眉微蹙,敛眸又翻了几下手机,没发现手机里有什么异常,就收起来放进包里,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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