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纣王只因进香之后,看见女娲娘娘美貌,朝暮思想,寒暑尽忘,寝食俱废,每见三宫六院,真如尘饭土羹,不堪谛视。终朝将此事不放心怀,郁郁不乐。

    一日驾升显庆殿,时有常随在侧。纣王忽然猛省,着奉御宣中谏大夫费仲,乃纣王之幸臣。

    近因闻太师奉敕平北海,大兵远征,戍外立功,因此上就宠费仲、尤浑二人。

    此二人朝朝蛊惑圣聪,谗言献媚,纣王无有不从。大抵天下将危,佞臣当道,皆是如此。

    不一时,费仲朝见。纣王道:“朕因女娲宫进香,偶见其颜艳丽,绝世无双,三宫六院,无当朕意,将如之何?卿有何策,以慰朕怀?”

    费仲奏道:“陛下乃万乘之尊,富有四海,德配尧、舜,天下之所有,皆陛下之所有,何思不得,这有何难。陛下明日传一旨,颁行四路诸侯:每一镇选美女百名以充王廷,何忧天下绝色不入王选乎?”

    纣王大悦,“卿所奏甚合孤意,明日早朝发旨,卿且暂回。”随即命驾还宫。

    次日纣王果然下旨要广选天下美女,却为老相商容所阻,纣王沉思良久,只得无奈道:“卿言甚善,孤即免行。”言罢,群臣退朝,圣驾还宫。

    纣王八年,夏四月,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朝觐于商。因知费仲、尤浑二人奸佞小人,颇得上意,把持朝政、擅做权威,是以俱不愿得罪,各自以厚礼贿赂以结其心,唯有冀州侯苏护生性刚直,不曾送礼。

    费仲、尤浑二人得知之后,心中大怒,怀恨在心,于是上奏纣王道:“臣近访得冀州侯苏护有一女,艳色天姿,幽娴淑性,若选进宫帏,随侍左右,堪任役使。况选一人之女,又不惊扰天下百姓,不惧群臣聒噪劝阻。”

    纣王闻言果然动心,即命人宣苏护觐见,说与此事,不料苏护疾言厉色,怒斥纣王,当场拒绝。

    纣王大怒,要斩苏护,虽被费仲尤浑二人劝阻,但仍龙颜不悦,命苏护火速返回,不得九羁朝歌。

    苏护回至驿馆,和左右家将商议情况,言道:“我若不送女,昏君必然兴兵讨伐,刀兵一起,使黎民遭殃。我若送女,日后昏君失德,使天下人耻笑我不智。你们有何对策?”

    众将闻言,齐曰:“吾闻‘君不正则臣投外国’,今主上轻贤重色,眼见昏乱,不若反出朝歌,自守一国,上可以保宗社,下可以保一家。”

    此时苏护正在盛怒之下,一闻此言,不觉性起,竟不思维,便道:“大丈夫不可做不明白事。”

    当即叫左右:“取文房四宝来,题诗在午门墙上,以表我永不朝商之意。”

    诗曰:

    君坏臣纲,有败五常。

    冀州苏护,永不朝商!

    苏护题了诗,领家将径出朝歌,奔本国而去。

    纣王即命北伯候崇侯虎和西伯侯姬昌讨伐,一场大战下来,虽然苏护之子苏全忠颇为骁勇,但终究不敌两路伯候,兵败被擒,幸得西伯侯从中斡旋,苏护无奈,只得献女以免兵灾。

    苏护亲自送女前往朝歌,夜宿恩州驿,驿丞道:“启老爷:此驿三年前出一妖精,以后凡有一应过往老爷,俱不在里面安歇。可请贵人权在行营安歇,庶保无虞。不知老爷尊意如何?”

    苏护大喝道:“天子贵人,岂惧什麽邪魅。快去打扫驿中厅堂住室,毋得迟误取罪!”

    驿丞忙叫众人打点厅堂内室,准备铺陈,注香洒扫,一色收拾停当,来请贵人。

    苏护将妲己安置在后面内堂里,有五十名侍儿在左右奉侍。将三千人马俱在驿外边围绕;五百家将在馆驿门首屯扎。

    苏护正在厅上坐着,点上蜡烛,暗想:“方才驿丞言此处有妖怪,此乃皇华驻节之所,人烟凑集之处,焉有此事?然亦不可不防。”

    当下将一根豹尾鞭放在案桌之旁,剔灯展玩兵书。只听得恩州城中戍鼓初敲,已是一更时分。苏护终是放心不下,乃手提铁鞭,悄步后堂,于左右室内点视一番;见诸侍儿并小姐寂然安寝,方才放心;复至厅上再看兵书,不觉又是二更。不一时,将交三鼓,忽然一阵风响,透人肌肤,将灯灭而复明。

    苏护被这阵怪风吹得毛骨耸然,心下正疑惑之间,忽听后厅侍儿一声喊叫:“有妖精来了!”

    苏护听说后边有妖精,正自惊骇间,又听一声大喝:“妖孽受死!”

    他急忙提鞭在手,抢进后厅,左手执灯,右手执鞭,将转大厅背后,手中灯已被妖风扑灭。

    苏护急转身,再过大厅,急叫家将取进灯火来时,复进后厅,只见众侍儿慌张无措,围在床前,脸色煞白,身躯簌簌发抖。

    厅中一个七八岁模样,粉雕玉琢的孩童站着,身上围着一卷红色混天绫,手中一杆火尖枪,虽年幼,却十分英武。

    “妖怪在哪里?”苏护扬起长鞭,一边喝问,一边警惕的看着那童子。如此半夜,这孩童突然现身,看其装扮,亦非是普通,若说是妖怪,并非不可能。

    “妖怪已被我杀死了!”那孩童面对苏护等人毫无惧色,火尖枪一指床榻,脆生生道:“不信你看。”

    苏护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一边警惕着,一边急到妲己寝榻之前,用手揭起幔帐,只见女儿妲己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已然昏迷不醒,而在榻上,却有一只白毛狐狸尸体软倒,正趴在棉被之外,腹部一个大洞,汩汩流出鲜血,甚是血腥。

    苏护大惊失色,一把将狐狸尸体扫到地上,扶起妲己,呼道:“我儿,你怎么样了?”

    “她被妖孽吸了一魂一魄,又受惊吓,一时半会好不了。我有灵丹一颗,给她服下,可保无恙。”那孩童走上来,拿出一颗香气扑鼻的灵丹,递给苏护。

    苏护这时再无怀疑,急忙接过丹药,给女儿服下,见她面色渐渐红润,不似一开始的苍白,勉强放下心来,起身拜道:“不想这里果有妖孽作祟,若非仙童援手,我儿已然遭逢不测,苏护拜谢大恩。”

    童子似模似样,小大人一般摆摆手,老气横秋道:“不用客气,妖孽胆敢害人,给我遇上了,怎能袖手旁观?只是来的晚了,被她吸走小姐的一魂一魄,虽然不致命,但对身体也有极大伤害。”

    苏护听的如此惊险,也是后怕不已,万一女儿不幸遇难,不独自己伤心,只怕恶了大王,冀州社稷不保,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祖宗?当下更是对这孩童感激不尽,忙道:“不知仙童高姓大名?苏护返回冀州之后,定要立庙祭祀,以感谢仙童恩德。”

    “我叫灵珠子。”灵珠子眼珠转了转,虽然也想有人知道自己大名,但挣扎一番,还是拒绝道:“立庙就算了,我这也是学人间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苏护感其恩德,坚持要立庙祭祀,灵珠子推辞不过,只好听之任之。

    一宿无话,第二日妲己迷迷糊糊的醒来,想到那只突然出现的狐狸,犹自心有余悸,得知自己被仙童所救,赶紧起身答谢。

    她被狐狸精吸走一魂一魄,已是魂魄不全之身,不但精神萎靡恍惚,身体也极度虚弱,一时无法上路,只能在恩州驿暂作休养。

    苏护拿着那狐狸尸体,放在野外焚烧,只是凡间之火如何伤的了千年道行的妖怪躯体?灵珠子正要用三昧真火烧之,突然一阵狂风卷来,火中已经没了狐狸尸体。

    “这,莫非那妖怪还有同党?”苏护吓了一跳,赶紧向灵珠子求教。

    灵珠子老气横秋的道道:“你莫怕,适才那阵狂风纯正仙灵,绝非妖风,想来有哪路仙人收走了狐狸尸体,想要做些什么。”

    苏护闻言,放下心来。他对这仙童十分信服,虽然年纪小,但修为高深,见识广博,远超他苏护,想来身份定然不凡。他既然如此说了,自然不会有错。

    灵珠子辞别苏护,循着那阵风而去,只是那风来无影去无踪,毫无痕迹线索,无奈之下,只好作罢,忽然念及出来的有些久了,又急忙化一道光径直上了南天门。

    刚进入瑶池仙境,突然一道清脆声音传来:“大胆灵珠子,竟然私跑下界,贪玩不回,娘娘已经知道了,你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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