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华忽然转移了话锋,连忙摇头:不认识,不认识,真的不认识你。

    虽然他如此说,这世界上也挺多认错人的时候,但我分明瞧见了艾文华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他是真的认识我——但为什么改口?

    我也没说破,直接对艾文华说:艾老爷子,我是艾聪的朋友,听说你最近啊,精神可能不太好,带我和我朋友过来瞧瞧你。

    “哦!那都没啥事的。”艾文华指着木屋子外面的一个方向说:就是那村子里,住起来感觉不安生,浑身不得劲一样……总感觉有点问题,阴森森的。

    我说外面还有村子呢?

    “是啊!有个村子,老人村嘛。”艾文华说:要不是我好多老哥们还在那儿,我都不想住了,想出去住。

    “这儿太多的东西舍不得啦。”他一边说,一边把我们引到了屋子里面。

    他说这儿有解放军的碑,有解放军的墓!和军魂在一起,身子舒坦。

    木屋子不太大,一张床,但是其余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微波炉和烤箱。

    艾文华从烤箱里面,弄出了四五个热乎的烤红薯,放在了盘子里面,端给我们吃,同时,还问我们能不能喝酒。

    我说能喝啊。

    他给开了一瓶老白干,围在圆桌上头喝酒——让我们一起就着烤红薯喝酒。

    我有点感动——这个叫艾文华的老人,真的有点热情,太热情了,热情得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了。

    艾聪坐下,给我们散了一圈烟,让我们喝个痛快。

    我先没聊艾文华的阴事,旁敲侧击的问他:听说您以前当过兵?

    “咋没当过。”艾文华笑了笑,说:我当了好些年的兵,那时候,我和战友们,驻扎在新疆,新疆那边,老是有些人搞恐怖袭击——那时候我们就提枪和那帮恐怖分子干仗!

    他说得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在当地,有一个村庄,被恐怖分子给血洗了,一百多人的村子,一夜之间,被杀得精光。

    “那些恐怖分子,都不是人。”他比划了“半米”的长度,说:这么小的孩子,被砍掉了头,直接倒着扎在地里面……我们当时新来的医务女兵直接吓疯了。

    “我们那些当兵的……提着枪,开着破烂的吉普车,沿途追了五十多公里!追到了那伙人,一共十七个!十七个狗娘养的,我们二话不说,直接下车,把那群人,全给毙了。”艾文华说他追得最前,用刀把那个恐怖分子里的一把手的头,给砍了下来。

    他说到这儿,我和冯春生,有些惊讶——当年的部队,这么血性吗?

    艾文华似乎意识到我们不对劲了,说:嘿!当年的部队,就是这个作风——现在处处讲人道主义——我们不讲,为什么?因为那些恐怖分子就特么不是人!讲个屁的人道主义啊,直接弄死,免得留下来,残害同胞。

    他说得我是真的敬佩,抓起酒杯,和艾文华干了一杯。

    接着,艾文华说:我们当兵也有点傻气……年轻的时候,我有几个战友,被选过去驻守边疆了——那战友一搞几年回不了一次家,老婆也没娶上,七几年当兵那会儿,工资不太多,一个月十几块钱,不如工人高,当时很多人都问我们是不是傻!

    “能傻吗?那是我们的一片赤城真心。”艾文华说:我战友有年过年回家的时候,那时他有个朋友,开歌厅,赚了几个钱,要拉他合伙干,让他给看场子,他说不行,他是驻守国门的,要有军人的尊严!怎么能去看那种乌烟瘴气的歌厅?

    “他朋友就嘲笑他,说你一个月看国门,能给多少钱?一年工资,能买得起一平米的房子吗?”艾文华接着话锋一转,说:你猜我那战友怎么说的——他说你知道一寸国土值多少钱吗?祖国的土地,寸土不让——军人的价值,是用钱换算的吗。

    我一听到这儿,顿时对艾文华肃然起敬,对这些老兵,肃然起敬,我抓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敬老兵前辈的。

    艾文华笑笑,说真正要敬的,不是他……是这陵园里的解放军英魂——现在好的生活,是那群先驱者,抛头颅,洒热血,用躯体,奠基出来的!

    我真的对艾文华,说不出的敬重。

    一旁的艾聪,对我们笑笑,说:我爸这个人啊,老是喜欢用革命红心要求我,搞得我在香港,还得每个月给我县城里的党支部寄党费呢!

    我对艾文华,敬了一个军礼。

    艾文华笑笑,接着和我们说了挺多关于打仗的事的。

    这事,我都爱听——尤其是听一个老兵诉说许多年前的战场,真的过瘾。

    不知不觉,聊到了晚上三点多,时候不早了,艾文华让我们在小木屋里睡觉,明天,带我们去“老人村”,今晚上呢,先在这守墓的小屋子里面对付一晚上再说。

    我说当然可以了,反正都是大老爷们,直接往地上一趟,就能睡着。

    我让艾文华和艾聪睡床上,我和冯春生,睡在了地板上。

    要说这陵墓公园里的晚上,真是吵人——半夜三更,一只狗在拼命叫。

    一只狗叫还好,但是那狗叫醒了一大群驴子,顿时,整个山区里,到处都是驴子叫唤,“啊哦啊哦”,驴叫声漫山遍野,真的让人心烦。

    我四五点钟的时候,醒过来了。

    我首先关注的是艾文华老爷子,看看他是不是像艾聪说的——大半夜的,不停的做噩梦,梦见有人吃他的肉。

    不过,我观察了半个小时,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啊。

    艾老爷子,睡得很是香甜啊。

    这时候,冯春生也醒了,他瞅我在观察艾老爷子,就问我——有啥事没有?

    我说没有啊!

    冯春生说奇怪,这阴事,莫非是我们来了,阴祟就不敢出来了?

    我说也许是屋子的原因。

    这艾老爷子是和其余六个守墓人轮班守夜——一人守一天。

    平常艾老爷子是在那“老人村”里住的。

    我对冯春生说:你想啊,艾老爷子说了——那老人村里,有问题……多半艾老爷子是在老人村里住着,才做恶梦的,要想把事情给处理了,得他去老人村的时候,咱们才知道呢。

    “哦!”冯春生点头,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那要解决艾文华老先生的阴事,还得等到明天晚上再看看了。

    我说明天白天,先去我爹的墓上瞧一瞧……然后再顺便去老人村里头看看。

    另外,我们知道了,这儿有个阴术高人,是通过“鬼抱驴”的方式来害人的,也许……这漫山遍野的驴,都是他养的?

    要说我们这边,可没有吃驴子的习惯啊。

    这人的饮食,都是很有地域性的——比如说北方人爱吃羊肉,有些人恨不得一天到晚和烤羊腿抱一块,但南方人爱吃羊肉的就少了,尤其是江南一带,要买点羊肉,得逛好大一圈菜市场才能买得着。

    我们闽南这边,吃驴肉的不太多——家里头养驴的,那就更少了。

    我本来觉得这谁养驴子,谁就是那个使邪术的阴人呢——结果第二天一早,那艾文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冷藏的卤驴肉,直接切成了片,给我们下了一碗驴肉面。

    我吸了一口凉气,问艾文华——艾老爷子,你爱吃驴肉?

    “这陵园公墓里的人,都爱吃。”艾文华说。

    我又问:那艾老爷子——这边养驴的多不多?

    “多!”艾老爷子说:这陵园公墓建立的时候,经常闹邪门,陵园公墓的管理人员就听了风水先生的话,找来了不少的驴子,都说恶鬼怕驴子,驴子吼叫,他们就不敢来闹腾了!

    “久而久之,老人村那边,家家户户都养起了驴,后来大家开始吃驴肉,发现这驴肉,挺好吃的!渐渐的,这一片人就特爱吃驴肉。”老人夹了一片驴肉,扔进了嘴里,陶醉的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真是鲜啊!

    好家伙……这吃驴肉的这么多,那根据谁家养驴,谁就是那个邪术阴人的方向来找,估计是不好找了。

    还得上老人村查看一番,才能收集到更多艾文华老爷子的阴事线索。

    大概上午十一二点,艾老爷子关了守墓小木屋的门,带着我们一起回老人村,说中午给我们来套蒸驴肉款待我们。

    我说那敢情好。

    跟着他走到了老人村,我发现,这老人村挺大的,一条街上,全是老人……几乎见不到年轻人,老大爷,老大妈,到处都能看得见,偶尔稀稀拉拉的看到几个三十多岁,二十岁的年轻人,我都挺诧异的。

    我问艾文华:这村子,怎么不见年轻人啊?都是老人。

    他说那多新鲜啊,老人不多,能叫“老人村”吗?

    接着,我又看见不少老人穿着寿衣在街道上走着。

    我又问艾文华:艾老爷子,你们这边,有穿寿衣逛街的习俗?

    “没有!”艾文华说:我们这儿有个习俗,叫“寿衣三闭眼”,很奇特的。

    我问什么是寿衣三闭眼?

    艾文华说这儿不适合谈,去他家里,坐着,慢慢谈。

    好家伙,我算发现了——这艾老爷子只怕没什么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个有老人穿寿衣习俗的“老人村”,这地方,到处都透着怪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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