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白澈扶回房躺下,顾小夏依照白澈的指示,打开书桌的抽屉,发现了满满一抽屉的药,顾小夏愣了一下,看样子,白澈这病,有些时日了,所以才会预备了这么多药,他应该长久以来都在自己悄悄地服药抑制病情,只是,他居然瞒过了全家人。

    不对,应该有一个他没有瞒,那就是玛丽大婶,玛丽大婶负责全家人的饮食起居,她在的时候,每天都有替白澈收拾整理房间,玛丽大婶肯定是瞒不住。

    顾小夏赶紧拿了一瓶药,然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白澈,白澈服了药,脸色缓和了许多,靠在枕头上。

    “南哥,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白澈。”顾小夏把白澈托付给了向南,走出房间,开始给正在s市探望亲戚的玛丽大婶打电话。

    “喂,婶子吗?是我。”顾小夏开口说道。

    “哦,哦,原来是夫人啊!怎么了?家里是有什么情况吗?需不需要我提前赶回来?”玛丽大婶开口说道。

    “不用,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关于白澈的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顾小夏继续问道。

    “这个……这个……我……我……这……”玛丽大婶一时傻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我只想问问你,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连自己的家人都要瞒?还有,他这病多久了?具体什么时候能治好?”顾小夏焦急的问道。

    “这个……那个……夫人啊,先生不让我说啊……”玛丽大婶支支吾吾的,还想替白澈继续隐瞒下去。

    “你还要替他继续隐瞒到什么时候,你觉得还瞒得下去么?他今天都吐血了,差点把我吓死!”顾小夏怒声说道。

    “啊?吐血了?不会吧?这么严重?”玛丽大婶惊呆了,疑声说道,“先生不是一直有在按时吃药吗?按理说病情应该抑制住了才对呀,怎么会反而严重了呢?这不对啊!”

    “好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白澈他到底是怎么了!”顾小夏怒声问道。

    听到顾小夏语气中的愤怒及不满,玛丽大婶叹了口气,心知这瞒也是瞒不下去了,于是便决定向顾小夏坦白,“夫人,是这样的,先生的病,大概是从四年前开始,那时候先生叫我替他保密,说不希望夫人你为他担心,那时候夫人刚刚接下一部好莱坞的电影,虽然演的是一个配角,但先生说这是夫人你迈向国际舞台的第一步,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拖你的后腿,如果这时候夫人知道了他的病情,或许会为了照顾他,而放弃得来不易的机会,先生说,那机会一辈子只有一次,绝不能因为他而失去,我看得出来先生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我答应了。”

    “原来是这样,是为了我……”顾小夏咬了咬牙,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呢喃道,“四年前,四年前……,他的病,已经整整四年了,我却……我却一无所知,我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了整整四年,却连他身患重症这种事,都看不出来,我真是……真是蠢……”

    说到这,她不禁泪如雨下,既是为白澈的病,也是为白澈的情,更是为了她自己。

    她还清楚地记得,四年前,当她得到那部让她扬名立万,大放异彩的女配角时,她有多高兴,白澈有多高兴,却没想到,她实现梦想的那一天,正是白澈患上重症的那一天。

    他不愿拖累她,所以选择一个人默默的承担。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年白澈都要和她分房睡,而且,这个提议是白澈主动提出来的,当时顾小夏却不排斥和白澈在一起,既然跟了他,那么,她的身子早晚都得给他,如果那时候白澈要,她一定会给,即便心里不愿意,硬着头皮也得给,但白澈却提议分房睡,她那时候也不禁松了口气。

    她一直以为,白澈是因为太尊重她,不想唐突了她,想等到结婚以后再说,所以宁愿一个人睡一个房间,现在想起来,尊重是有的,但更多的,白澈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病情。

    如果他们住在同一个房间,那么,白澈的病,还有他的药,绝对瞒不住,正因为他们同住却不同房睡,所以才隐瞒了整整四年。

    “白澈,白澈,你真是傻……”顾小夏含着泪,痛苦的摇着头,忽的又开始自责起来,“顾小夏啊顾小夏,你真是蠢,到底是你太蠢,连他的病情都看不出来,还是你根本就对他漠不关心……?”

    254 身患绝症

    玛丽大婶生怕顾小夏误会白澈什么,于是赶紧替白澈解释,道,“夫人,你也别和先生怄气了,先生他真的是一个好人,至少,我认为他是一个好男人,自从我答应替先生隐瞒病情以后,先生的药全都是我去拿回来的,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不太懂,说了我也不知道,而且我答应过先生,不去追问,于是我就只负责帮先生拿药,但我问过先生,这病能不能治得好,先生说了,治得好,只要给点时间,这些年我见先生的病情也是越来越轻了,我还以为都快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又吐血了呢?”

    听玛丽大婶这么说,顾小夏自嘲般的摇了摇头。

    天呐,她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对白澈的漠不关心,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一个人,你的心里若是有他,那么,不管他做什么,你的心,你的视线,都会集中在他身上,你会关心他今天睡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过的开不开心,想了些什么。

    但你的心里若是没有一个人,那即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朝夕相对,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工作,你会看着他笑,他会跟你谈心,但是,你仍然不会察觉,他其实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的病情。

    你不会发现,他转过身背对着你时,苍白的脸颊,你不会看见,他默默低下头,悄悄拭去的嘴角的那一抹血渍,你不会知道,他的抽屉里,居然塞了满满的药瓶,你不会闻到,他的房间里,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药味。

    尽管,他一直都故意用烟草味去掩盖房间里的药味,但你若真的关心他,在乎他,有岂会无所察觉,一个从来都不抽烟的人,忽然开始迷恋起烟草和雪茄,难道,真的是他忽然变了吗?

    顾小夏只觉得,她对白澈,真的是太漠视了。

    所以,老天要惩罚她,要让她如今这般懊悔,这般痛不欲生。

    “夫人……,夫人……?你还在吗?夫人?”半天都听不到顾小夏回话,玛丽大婶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小夏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恩,我在……”

    “夫人,你千万不要生气,好吗?先生他已经很努力了,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希望你不要为这件事和先生吵架。”玛丽大婶叹息道。

    “好,我知道了,先这样吧,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你也不用急着回来,在亲戚家多住几天吧。”说完,顾小夏将电话挂掉。

    挂掉了电话,顾小夏开始想,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白澈,她做不到,在得知白澈患上重症以后,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白澈的。

    本来今天很生气,很失望,甚至想要和白澈取消订婚,划清界限,然后让让白澈搬出去,但是,在知道这个真相以后,她绝对做不到,她必须陪在白澈身边,直到他康复为止。

    至于,白澈昨晚做了些什么,那个女人是谁,现在对顾小夏而言,已经不重要的,当两个抉择冲击到一起,人只能选择权衡利弊,留下最要的,忘记次要的。

    而她,决定放下心里的疙瘩,陪白澈一起度过最困难的时间,如同五年前,白澈陪在她身边,陪她走过人生最低谷,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一样,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白澈不管。

    擦干眼泪,顾小夏准备回房间看看白澈,从这一刻起,她决定好好地关心这个男人,好好地照顾他。

    “滴滴滴,主人,来电话了,主人,来电话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顾小夏擦干眼泪,拿起一看,是慕延泽打来的,于是接了。

    “喂,小夏,在干嘛?”慕延泽语气缓和的问道。

    “没什么,在家,你呢?”顾小夏笑着说道,语气很平淡。

    慕延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顾小夏不是应该哭才对吗?他明明就让人把因为药效和体力透支而不醒人事的白澈灌了十几瓶酒,造成一种白澈是喝醉了的假象,然后又故意留下重重证据,让顾小夏能够轻易的抓到白澈出轨的证据。

    然后,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趁机安慰一番,或许,还能跟顾小夏和好。

    却没想到,顾小夏的语气,这么平淡。

    “小夏,你今天,没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心情还好吗?”慕延泽不甘心,继续问道。

    “我心情很好啊,也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这么问?”顾小夏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这男人,敢情是来诅咒她的?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心情好,那就好。”慕延泽笑了笑,继续说道,“哦,对了,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随时找我出来陪你,我今天很闲,都不用去公司,一个人好无聊,对了,我知道一家餐厅,新开的,东西很好吃,酒也很好喝,你有兴趣吗?”

    “不必了,我今天,明天,后天,都会很忙,忙到可能没有时间出门,我一会还得去接小杰回家,对了,你如果有空,多去医院几趟,王教授说了,你还是要多去做做检查什么的,配合一下手术的进展,反正你也闲的无聊,既然没地方去,不如去医院,多关心关心小杰的病情。”顾小夏冷声说道。

    慕延泽听顾小夏的语气很正常,倒不像是得知自己男人出轨后那种震怒消沉的女人,于是说道,“好,我知道,我会多去的,小杰的病情,我也很关注。”

    “那就好,我这段时间会很忙,忙完了我再主动联系你,先挂了,再见。”说完,顾小夏便将电话挂掉。

    言下之意便是,这段时间我很忙,如果我没有主动联系你,那么,你也不要主动联系我了。

    慕延泽很不解,转过头看着莫北,疑声问道,“你们今天早上,有按照我说的去办?白澈确定送回家了?为什么小夏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她应该是看出来了的,白澈衣服上的唇印,身上的吻痕,我都再三确认过了,我也是确定白澈被人扶回家以后,才离开的。”莫北开口说道。

    “那就怪了,她不会没有发现的啊?”慕延泽不解的说道,“怎么会这么淡定?这女人,难道真就这么大度?”

    “少爷,我觉得,或许还有一个原因。”莫北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延泽,开口说道。

    “什么原因?”慕延泽倒是愿闻其详。

    “或许,顾小姐根本就不喜欢白澈,只有一个女人不喜欢那个男人,才会不在乎他,不在乎他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顾小姐大概对白澈没有任何感情吧。”莫北开口说道。

    慕延泽愣了愣,觉得颇有道理,半晌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莫北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好,好,好,这话说的好,说的太对了,我喜欢听,哈哈哈!”

    想想也是,一个女人的心里,怎么可能同时装的下两个男人,既然有了他慕延泽的地方,那就不可能再容得下白澈,不管是j市的商场,还是顾小夏的心里,他慕延泽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王者至尊,现在想来,定是如此。

    慕延泽很开心,谁不喜欢听到这种好听的奉承话呢?更何况,这话是从绝不拍须溜马的莫北嘴里说出来,就更显得有可信度。

    “那么少爷,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女人,还是白澈?”莫北继续问道。

    “这事没完,照原定计划。”慕延泽冷声说道。

    ……

    而另一边……

    ……

    挂掉电话以后,顾小夏握着手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慕延泽,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和你出去吃饭喝酒聊天了,因为,从现在起,我要好好弥补白澈,我要把过去错失的五年时光,全都用来好好关心他,直到他康复为止,在他病情有所进展之前,我不能让你扰乱我的心神,我不能再和你见面了。

    想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楼上走去。

    走会白澈的房间,看见向南正在帮白澈拿水杯,于是顾小夏赶紧走了过去,从向南手里接过水杯,“我来吧,南哥,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吧,你昨晚也没睡好。”

    “恩,好。”向南点了点头,看了看白澈,又看了看顾小夏,问道,“小夏,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的,南哥,下去休息吧,使唤你一天一夜了,你总得休息一会不是?机器人还得充一下电呢!一会我还得去接小杰回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继续替我照顾白澈。”顾小夏笑着说道。

    “恩,好,那我先下去了,顺便给小爱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做晚饭。”说完,向南便退了出去,顺便把房间门关上。

    顾小夏端着水杯,走到了床边,她坐下来,看着白澈,目光如水,平静而柔缓,她笑了笑,笑容恬然安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的笑容温暖,不带一丝敌意,也没有任何怨念,然后把水杯递给白澈,“喝点水吧。”

    255 遗传病

    看到顾小夏的表情居然如此缓和,白澈不禁大松一口气,他赶紧从顾小夏手里接过水杯,然后猛地喝了一大口,还把自己给呛到了。

    “咳咳……”

    看到白澈被呛到了,顾小夏又好气又好笑,拿出丝帕,替他轻轻擦着嘴,说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喝个白开水而且,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再说了,只听说过喝凉水会被塞牙缝,没听说过喝热水还会被呛到的。”

    白澈呵呵一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笑着说道,“你端给我的水,我喝起来当然激动。”

    因为他知道,喝了这杯水,顾小夏就原谅他了,就不会离开他了。

    顾小夏笑了笑,虽然心里仍有些不舒服,毕竟,白澈昨晚发生的事,她总会不自觉的脑补,脑海中幻想着那些个画面,但是,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她不可能在白澈身患重症的时候,离开他的。

    于是,努力把心里的不痛快咽回去,连同那些呼之欲出的责怪,疑问,不满,愤怒,统统咽回肚里去,换上淡淡的笑容,柔和的目光,看着白澈,替他拢了拢被子,“我端过的水,又不会变成神仙水,你以为是观音菩萨的净瓶,盛过的水就会变成圣水么?”

    白澈仰起头,一口气把整杯水都喝了下去,然后把空杯子递回给顾小夏,就在顾小夏伸手接过空杯子的那一霎,白澈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

    “小夏,你原谅我了吗?还是在生气?我知道,你原谅我了,对不对,否则,你不可能还和我讲话,也不可能端水给我喝。”白澈紧紧握住顾小夏的双手。

    两双冰冷的手握在一起,感觉不到彼此的温度,顾小夏愣了愣,不禁在想,冰冷如我,该怎样去温暖比我更加冰凉的你?

    她条件反射的就要把手抽回来,但白澈握的很紧,就像落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松开,他看着顾小夏,目光急切,带着迫切的渴求,请求顾小夏的原谅。

    她从白澈的眼神中,看到了两个字——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顾小夏想,或许是害怕她的离开吧。

    于是,她笑了笑,不仅没有把手抽回来,反而更加用力的反握住白澈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像你陪着我一样。”

    是啊,她不会离开,因为她能理解白澈的处境和感觉,对白澈而言,现在的她,就像是苍茫大漠中最后的一片绿洲,她是水源,是生命的小湖,如果她走了,那么,白澈就活不久。

    这么残忍的事,她做不出来,良心不允许,原则也不允许,就感情上而言,白澈是她的家人,也是她在乎的人,虽然,这在乎无关于爱情,但也是在乎。

    白澈看着顾小夏,看了许久,他似乎看出来什么,也察觉出了什么,沉默良久后,白澈忽然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轻轻放开了顾小夏的手,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是因为可怜我吗?小夏,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同情。”

    说完这句话,白澈把手松开了,然后把视线从顾小夏身上移开。

    他不知道为什么,旧疾会忽然复发,其实,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患有家族性的遗传病,这种患病的几率,在白家,是30%,通常情况下,只有三分之一的白家子孙才会在一出生的时候,从母体中带着这种遗传病出生,他的父亲没有,但他,却有,而这30%的人里,有一半的人,这一生都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只有剩下一半里的倒霉鬼,才会特别严重。

    白澈,恰恰就是一个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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