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红霞的笑意更深了,“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交给我设计就行了,一定会天衣无缝。”
    谭藻缓缓笑了。
    祝红霞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一丝嘲讽。
    但是她没有时间细思,因为此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正气阁来了一位客人,这一位,不同于穆成戎,随他们踢出门外,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曾入赘铸剑宗师王化城家,而为人所知,但那之后,使他更出名的,是他在北地的侠义之举。北方游牧之族时常骚扰边境百姓,他剑守北境,抵御外敌,是人人敬佩的侠义之士。
    更重要的,他还是谭藻的师兄。他便是陈芳散人的亲传弟子,白山亭。
    白山亭仗剑立于门外,“让阮凤章出来。”
    穆成戎辗转找到了恰在中原购买粮食的他,听闻此事与魔教还有谭藻有关,他立刻赶了过来。
    当年,陈芳散人参与正邪大战之时,他在北地御敌,未能赶回来,反而是妻子担心自己父亲,赶了回去。
    谁知那之后风云变幻,小师弟弑师叛出,妻子被杀,一方是师仇,一方是国仇,他最终选择了留守北地。待他回到中原,正邪大战落下帷幕,一切已尘埃落定,无论亲人还是仇敌都不复存在,他只能怅然若失地回去。
    耿耿于怀了五年,他乍然得知魔教尚存,小师弟死而不腐,化为僵尸?
    僵尸之说太过无稽,但若说魔教果真尚存……
    ☆、第二十七章
    白山亭是谭藻非常敬仰的人。
    从尚未与这位师兄谋面起,他就听了很多关于师兄的故事。陈芳散人常常说,他们这一脉师徒,皆是忠义之人,尤其白山亭,是真正的大侠,俯仰不愧天地,让谭藻好好学习他师兄。当然,结果是没有学到师兄分毫。
    所以谭藻听到白山亭竟然就在门外时,一下子慌了。
    他受过万人唾弃,不曾畏惧,但唯有这位从小敬佩的师兄,是他无法面对的。
    可现今不是他能避就避的,以白山亭的江湖地位,殷汝霖与阮凤章断然不敢将他拒之门外。而白山亭也并非寻常武夫,他心思细腻,焉知阮凤章能否糊弄过去。
    祝红霞岂知他的心思,还道:“这里是正气阁的地盘,就算阮凤章经不住盘问,难道白山亭还能硬闯不成?”
    谭藻:“说得有点道……”
    下一刻,白山亭一脚踹开了院门。
    祝红霞:“……”
    谭藻:“……”
    祝红霞把谭藻往身后一推,拔剑直指白山亭,“何人擅闯!”
    白山亭把随手抓来问询的下人松开,锐利的目光落在祝红霞身上,“姑娘眉目依稀与祝盟主相似,可有渊源?”
    “那是家祖父。”祝红霞面无表情的明知故问,“阁下是?”
    “在下白山亭。”他穿着布衣,风尘仆仆,年到中年,鬓边已有了白发,但腰背板直,自有一番风采。毕竟经年不见,比起谭藻记忆中的白师兄,确乎已经老了不少。
    祝红霞:“原来是白大侠……”
    “祝姑娘,”白山亭打断她的话,“可否让一让?”
    祝红霞脸色一变,这些年来,对她说“让一让”的可是越来越少了。她也卸去了微笑,抬着下巴,冷淡地道:“不让。”
    白山亭看着隐隐约约露出身形的谭藻,“小师弟,你还要躲吗?”
    “你……”谭藻横里走出一步,现出身形,深吸一口气道:“认错人了。”
    到此时,阮凤章和殷汝霖方追进来。
    他们也未想到,白山亭竟如此难缠,全然不顾正气阁与峄山的面子。穆成戎在这里见过谭藻一面后,回去细细琢磨,竟是想起了他是谁,再加上自己几分想象,斩钉截铁地告诉白山亭在这里看见了谭藻。白山亭当时是半信半疑,但他再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到阮凤章最近的行踪后,立刻就决定赶往正气阁了。
    阮凤章的师父可是中风,瘫痪在峄山,还有什么事情,会比他师父的身体重要呢?他猜测到其中有蹊跷——当年白山亭权衡之后,选择了留在边境,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看得很清楚,所谓正邪大战,不一定正道中人就毫无私心,他并不想参与进这样的战争里,真正的战争更需要他。
    于是在殷汝霖和阮凤章准备和他打太极的时候,白山亭很直接地选择了直接闯进来,随手抓住下人逼问客人住在哪儿。因为此时也是,他其实不太想知道这些人的盘算。
    白山亭这般大胆的行为,导致了谭藻躲都没处躲。
    白山亭细细看着谭藻,上一次见到谭藻时,谭藻还是个少年,看着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听到他弑师的消息时,白山亭仍是难以置信。
    他叹了口气,“虽然一别多年,但小师弟的样貌,并未有太多改变。”
    谭藻想开口解释,却说不出话来。他怔忪片刻,求助地看向了阮凤章。
    阮凤章不紧不慢地道:“因是双生兄弟,样貌自然相同。”
    “双生兄弟?”白山亭啼笑皆非,“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小师弟被师父收养时,禀明过家世,父母早逝,唯有他一个儿子。”
    “当年的事情,谁也不知晓,但白前辈若是有怀疑之处,我们可以上小鸾山。”阮凤章镇定地道,“谭藻的墓就在小鸾山上,不瞒前辈说,在下也曾怀疑过。是以前段时间亲上小鸾山开棺验尸,但可以确信,谭藻的尸身尚在。再说当年,谭藻之死,也是有许多武林同道见证的,前辈该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吧?”
    白山亭盯着谭藻的眼睛,良久道:“好,无论峄山剑宗、正气阁还是祝盟主,都是我敬重的,既然阮小兄弟这样说,我就上小鸾山一看。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闹的什么鬼。”
    若说惨,应该是白山亭最惨了吧。
    他的师父、妻子与小师弟,都因正邪大战而死,而且其中师父还是被小师弟杀了,最后敌人也死个精光,等到他来,连报仇也没份了。不但惨,而且憋屈。
    在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时候,谭藻会无法和他对视,即便以他此刻的身份,不能做出心虚的表现。
    要和白师兄一起,再上小鸾山吗……
    只能这样了。
    这世上,比挖自己的坟开自己的棺更奇怪的事,就是挖不止一次坟,开不止一次棺。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
    白山亭要求立刻就去小鸾山,而且他时刻跟在谭藻身旁。
    没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白山亭这个人软硬不吃,他的剑,更是软硬不吃。纵然殷汝霖与阮凤章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对上成名已久,又在万军之中冲杀过的白山亭时,还是略显稚嫩了,什么手段也玩不出。
    谭藻就像个鹌鹑一样,老老实实跟在白山亭身旁,也不敢反抗。
    所谓长兄如父,白山亭作为年长的师兄,又在谭藻心目中地位很高,的确是有着父亲一般的威严,这种威严甚至在陈芳散人身上都没有。
    白山亭看着谭藻,语气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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