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看了她一眼。
    靳微冷笑道:“看什么看,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大长老难道要因为他最终还是拿出来了,就满心感激?须知教主变成这样,不也都是因为他!”
    “你闭嘴!”大长老呵斥道,“他还魂不久,龟甲分明是从正道处得来,你在正道潜伏了那么久,可做出了什么事?”
    靳微不甘地道:“我杀了姓祝的……”
    大长老冷冷道:“他本就伤重,心情郁郁。”
    靳微“哼”了一声,“真不知道,大长老为何如此维护谭藻,我与他到底谁才是自己人啊!教主危急,他可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也不想想,万一这药不管用呢?”
    她正说着,忽见贺灵则眼睫一颤。
    “教主醒了……”
    众人忙站起来,围过去,摸着他各处脉门。
    “好,好了!”
    大长老扶起贺灵则,“教主。”
    贺灵则睁开眼,眼瞳漆黑而茫然,“这是哪里?”
    ☆、第三十九章
    谭藻随白山亭一路向北行,抵达北境的罗那城,白山亭在这一带生活多年,是作为军中客卿,时常参与抵御外敌之战,无论在军中还是民间,都声誉极高。
    谭藻化名为白荇,以白山亭堂弟的身份留在了这里。因白山亭的关系,自有人为他登记人户。
    罗那城的通用语言是揭摩语,这城中本也是揭摩人居多,久而久之,便是外族人,也只说揭摩语了。
    谭藻以白山亭堂弟的身份出现,自然引来许多人的关注,都上门来探望白山亭,顺便看看他的堂弟。倒没有人发现这兄弟俩长得一点也不像,年纪差距也很大,揭摩人分不清这个。
    但是大家都是带着善意的,他们是认为白山亭这样的人,弟弟一定也是好人。
    谭藻语言不通,初时只能尴尬地听人说话。
    同时,他也发现隔壁有个姑娘经常来——谭藻同样分不大清揭摩人长相的区别,是以花了一段时间才记住那个姑娘的脸,然后发现不是有很多姑娘来,而是来的都是同一个姑娘。
    虽然这样想可能过于自恋,但刚开始他的确以为这姑娘对自己有意思的,因为姑娘的确表现得比较暧昧。他处之泰然,并不以为意。
    直到他的揭摩语有了一定进步时,白山亭一次刻意留他二人单独相处,才爆发出争端。
    那个叫花罗的姑娘扒着门幽怨地说:“他为什么走……”
    谭藻又尴尬又觉得莫名其妙,“你送了我衣服……”
    “这和我送你衣服有什么关系?”花罗好奇地问。
    谭藻本来也想含蓄,但是他知道自己揭摩语并不算好,花罗也不会汉话,而且揭摩人性情都比较直爽,于是道:“他看出来你送我衣服是对我有意思,所以留地方给我们二人单独相处。”
    花罗一跺脚,“胡说八道!我哪里对你有意思了!”
    谭藻一摊手,“看起来就像是——难道不是?”
    花罗嘤嘤道:“我对你大哥有意思!”
    谭藻:“……”
    谭藻:“那你为什么送我衣服……”
    花罗幽幽道:“不是你们汉人说吗,长嫂如母,我要做你的大嫂,当然要像母亲一样关心你。”
    “……”谭藻没想到这姑娘还知道委婉行事,“可是他误会了,本来以你的年纪,一般人的确不会想到你有意思的是我大哥,毕竟他都能做你爹了。”
    花罗不服气地道:“你是他的弟弟,可是年纪不也够做他的儿子。”
    谭藻:“……这不一样好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花罗一想到白山亭误会了,又恨恨道:“你要同他说清楚,我回去不给你做衣服了,我给白山亭做护腕,听说又快要打战了。”
    谭藻暗暗摇头,他并不觉得师兄会接受花罗,花罗与他师嫂,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小姑娘情窦初开,喜欢上隔壁的大英雄,这种恋慕,在男人一直不回应的情况下,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就像谭藻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一点骚扰也没受到的度过了四年一般,他也没想到花罗竟然也坚持了四年没有放弃,从十五岁的小女孩,一直到十九岁的少女,都没有放弃过。
    四年后,谭藻走在罗那城里,已经可以用流利的揭摩语和向他打招呼的人对谈了。
    这四年是他从未有过的快乐时光,就如同当年他想象过的那样,过着这样轻松的日子。可是罗那城终究是边境之地,这四年来,外族本就有不断的小骚扰,今年大旱,他们在饥饿之下,恐怕会有大肆抢掠的行为,从而爆发出大的战争。
    但更令此处守军心寒的是,朝廷中还在进行权力争夺,因此牵连到了罗那城,罗那城向朝廷讨要欠缺军饷的信,从来就出不了本州。
    大战将至,内患又起,整个罗那城笼罩在淡淡的忧愁中。
    谭藻并未从军,但因白山亭的关系,他与军中也十分亲近,人人知道他是白山亭的弟弟,也高看他几分。
    便是这一天,谭藻回家时看到了蹲在他家门口哭的花罗。
    花罗虽然经常被白山亭拒绝,但她可从没哭过,可若不是与白山亭有关,又怎会蹲在他家门口哭呢?
    谭藻走过去,与她开玩笑,“大嫂怎么了?”
    “不要叫我大嫂!”花罗站起来,擦着眼泪道,“我爹催我找男人,我认认真真同你哥哥说了,我要嫁给他。”
    谭藻心道不妙,“然后……?”
    花罗眼泪越擦越多,“他、他说他不喜欢异族女子,他要可以一起弹琴说诗的女子。”
    谭藻:“……”看来花罗是被师兄骗了,他自己师兄都不会弹琴背诗呢!当年师嫂也是武林世家出身,喜欢舞刀弄剑更胜过琴棋书画。
    但是在花罗,或者说在揭摩人眼里,汉人好像个个都把这些挂在嘴边,人人都是书生诗人,所以她都没看出其中漏洞。
    但感情之事无法勉强,谭藻只得安慰道:“你还是收拾收拾心情,另寻下一春吧。”
    花罗放下手,大喊了一句“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便跑回了自己家。
    谭藻:“……”
    这小姑娘真是……
    谭藻摇头叹气,走了回去,正看到罗那城的守将从里面出来。
    守将见到他,道:“白荇小弟回来了?”
    “嗯,您来看大哥?”谭藻也笑着与他打招呼,守将与白山亭是好友,和他也算熟识了。
    守将点头,却无太多寒暄,匆匆离去了。
    谭藻看他神色有几分凝重,脚步匆忙,猜测到可能是战况之因。再进到屋子一看,便见白山亭也是眉头紧锁,“师兄,怎么了?”
    白山亭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来了个监军……”
    谭藻一听便明白了,那监军与罗那城守将在朝中分属不同势力,他这一来,岂止是刁难罗那城,要不是他自己也在这儿,恐怕真恨不得城破人亡吧。
    “更糟的是,一切往来信件,都被他截拦,朝中之人,全然不知此处状况。”白山亭握了握拳,“实在不行,只能我亲自去送信了。”大战将至,罗那城的重要军机必须为朝中知晓。
    谭藻道:“不可,师兄恐怕正是他们严加防守的对象,一人怎敌千军,此刻进出皆严查,师兄一个不慎,就会被抓住由头,然后……”况且师兄牵系着罗那城百姓的心神,仿佛只要他在这里,罗那城就没事。如果他不在,对士气一定有所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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